《后来的事——《洁癖》番外》三月图腾

2、第 2 章

　　俞慕夕那一头蓝发第一次看碍眼得很，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她完全承接了父母的优秀基因，大眼睛高鼻梁，样貌精致，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不过看那越发叛逆的性格，倒是像极了俞轻寒。

　　好看的人天生容易被优待，平常人顶着一头蓝色短发走在路上，必然要遭受不少路人带着恶意的指指点点，俞慕夕和她小姨小姑姑一起上街，虽然也受人注目，但竟是惊艳的目光更多一些，俞慕夕因此得意洋洋，凑到俞轻寒和萧桐中间，左手挽着俞轻寒，右手挽着萧桐，嬉皮笑脸，“看看吧，你们还说难看呢，我朋友都说这个颜色特适合我。”

　　俞轻寒拍了一下她的脑门，轻笑，“整天交这些狐朋狗友。”

　　虽然中间隔了一个俞慕夕，可萧桐和俞轻寒还是离得很近，甚至俞轻寒若有若无的笑声都飘进她的耳朵里，因下午的一个小插曲，萧桐有些不大自在，把脸别到另一边，不参与她们俞家人之间的谈话。

　　俞轻寒虽然在调侃俞慕夕，实际上一直注意萧桐这边呢，见萧桐一路上一言不发，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忙紧张起来，“萧桐，你怎么了？”她这一问，俞慕夕也顺势看向萧桐。

　　“嗯？”萧桐显然没料到焦点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慌张找了个理由，“没、没什么，就是看宝宝这头发，我闹心。”

　　俞轻寒笑了，“这有什么闹心的，看久了也挺好看的嘛，再说了，你看不惯就不看呗。”

　　“就是就是！”俞慕夕一听自己小姑姑站在自己这边，也点着头帮腔，“小姨，亏你还是搞设计的呢，老古板。还有啊小姨，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宝宝，我在同学面前多没面子啊？我有大名儿！”

　　“小样儿。”俞轻寒往她后脑勺呼了一巴掌，“怎么跟你小姨说话呢？”

　　俞慕夕捂着自己后脑勺委屈巴巴，“小姑姑，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快走吧。”萧桐被她们俩逗笑了，赶着她们赶快走，“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三个人推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瞎逛，俞轻寒年轻时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到了这把年纪，身上沉淀出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来，比年轻时更添几分韵味，俞慕夕又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这一老一小两个实在好看得惊人，吸引了绝大部分路人的目光，萧桐站在她们旁边瞬间就不值一提了。

　　好在萧桐也不在乎这些，只专注于挑选商品。

　　萧桐一个人在前面专心购物，俞轻寒和俞慕夕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俞慕夕压低了音量问俞轻寒，“小姑姑，你还没搞定我小姨啊？”

　　“小丫头，管得着么你。”

　　“不是管得着管不着，关键你和我小姨这么多年就这么耗着？这算什么事啊？要我说，先下手为强，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小姑姑，你这么聪明一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不许在你小姨面前瞎说，听见没有？”

　　俞轻寒平时嬉皮笑脸，认真起来也挺吓人的，俞慕夕缩着脖子点头答应，可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她现在正是做事风风火火只凭一腔热血的年纪，又不懂俞轻寒和萧桐之间那些弯弯绕绕，只是这么多年一直看着俞轻寒把所有心思全花在萧桐身上，可萧桐半点回应都没有，俞慕夕替俞轻寒心疼，又觉得不值。

　　俞慕夕了解俞轻寒，也了解萧桐，萧桐不是那么迟钝的人，俞慕夕不信萧桐察觉不到俞轻寒的心意，可萧桐就那么吊着俞轻寒，连回应一下都难，一个是自己的小姑姑，一个是自己小姨，手心手背都是肉，俞慕夕一个做晚辈的，也不好说小姨什么，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萧桐真是挺渣的，偏偏俞轻寒还甘之如饴，真是让人想不通。

　　“俞轻寒。”萧桐在蔬菜区挑挑拣拣，拿着两把青菜犹豫不决，便回头叫了一声。

　　“哎。”俞轻寒应了一下，长腿一抬，快步走到萧桐身边。

　　“你帮我看看，这两把菜哪一把比较新鲜？”

　　“这把。”俞轻寒指了指她左手拿的那把青菜，“那个水淋了那么多叶子都开始打蔫儿了，肯定没这把新鲜。”

　　“我看也是。”萧桐认同地点头，把俞轻寒指的那把放进购物车，另一把又放回原处，“再买条鲈鱼吧？晚上清蒸。”

　　“行，那你记得多买点葱姜蒜啊。”

　　“知道了。”

　　俞慕夕还站在原处，远远地看她们俩的互动，亲密又自然，虽然两人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可相处的细节是骗不了人的。俞慕夕好像又有点懂了。

　　俞轻寒和萧桐一起生活久了，身上都有种淡定悠然的气质，怎么看怎么和谐。

　　俞慕夕很羡慕。

　　晚饭是在萧桐家吃的，吃完饭俞慕夕和俞轻寒帮忙打扫干净，俞轻寒又和俞慕夕打了一把赛车游戏，看看钟已经十点多了，俞轻寒就放下手柄，“行了行了，明天再玩吧，你小姨明天还得起早，别打扰她睡觉。”

　　俞慕夕眼珠子滴溜一转，“小姨，你看家里还那么多空房间呢，让我小姑姑今晚在这住一晚呗？我都输给她好多局了，非得赢她一回不可。”

　　萧桐还没表态呢，俞轻寒先踢了俞慕夕一下，“别胡说，游戏什么时候不能打？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赶快洗澡睡觉才是正事。”

　　俞慕夕哭笑不得，“小姑姑，我都一米七三了，再长我就长成巨型萝莉了……”

　　萧桐笑骂，“你这是超龄萝莉吧？真不害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

　　“你别管她了，她年轻人，早睡晚睡都一样生龙活虎，你赶紧休息去吧。”俞轻寒道，“俞慕夕，别吵着你小姨睡觉，听见没？”

　　俞慕夕一脸哀怨，“听见了……”

　　俞轻寒走后，俞慕夕才摇摇头，故作老成，“哎，小姑姑可真可怜。”

　　萧桐不以为意，“她有什么可怜的。”

　　“小姨，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什么懂不懂，我看你小姑姑说的对，你赶紧去睡觉才是正事，才一七三就开始显摆了，什么时候长得比你姑姑高再说吧。”

　　俞慕夕不服，站到萧桐前面，她已经比萧桐高了，站得近时，萧桐只能仰头看她。

　　“嘿嘿，小姨你小时候肯定也没有好好按时睡觉，小矮子。”

　　“去。”萧桐抬手作势要打她，她嬉笑着跳到一边。

　　夜里，萧桐又做梦了。

　　萧桐这些年看上去豁达洒脱，其实依旧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心绪一乱，夜里必定失眠，不过近几年来生活稳定，波澜不惊，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这次的梦里始终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萧桐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是醒来时，听见自己喊了一声俞轻寒的名字。

　　萧桐心跳得厉害，也慌张得厉害，脸上微微发烫。

　　她失眠时习惯一个人去阳台上吹风，穿过昏暗的客厅，打开阳台的门，一股清风拂面而过，萧桐胸腔郁积的混沌情绪才被吹散一些，心也渐渐定下来，谁知转头看时，发现隔壁的阳台上也亮着灯，俞轻寒两手搭着围栏，看上去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

　　初夏时节，即使夜里也并不寒凉，扑面而来的微风温和宜人，俞轻寒穿着居家的长袖T恤衫，长发松松地扎起，额前散落的碎发随意撩在耳后，刚好勾出一截精巧的下颌骨，还有被发丝遮挡的，若隐若现的修长颈项。

　　明明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女人，却好看得不像话，萧桐感觉自己又开始心律紊乱了。

　　俞轻寒听力很好，一听到萧桐这边有动静，转头看去，看到果然是萧桐，嘴边便漾开一个笑容，“我就知道是你。”

　　她笑得克制而谨慎，萧桐却腾地一下红了脸。

　　这个人，的确是俞轻寒，又非常不像俞轻寒，至少，不像萧桐记忆里的俞轻寒。

　　俞轻寒是不会这样克制又慎重的，也没有这样的分寸感。

　　这个俞轻寒，让萧桐莫名地紧张。

　　萧桐很快镇定下来，收起自己乱糟糟的思绪，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也没睡？”

　　“下午看你情绪不对，我有点担心，睡不着。”俞轻寒道，“看来我的担心还是有点道理的。”

　　萧桐不说话。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俞轻寒试探，“能和我说说么？”

　　萧桐摇头。

　　俞轻寒以为是萧桐不愿说，便不再多问，可却听萧桐道：“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是不是噩梦。”萧桐道，“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俞轻寒笑着说，“忘记其实是件好事。”

　　“可是我很害怕。”萧桐有些沮丧。这么多年了，连俞轻寒都变了，可她好像一点长进也没有，依然胆小又懦弱，遇事犹豫不决。

　　“你害怕的事，能告诉我么？”

　　当然不能，萧桐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