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江湖之罹光》湘**晚

6、（六）

　　

　　“客官，喝茶。”
　　“嗯，多谢。”
　　刘老汉在临家村摆面摊已经大半辈子，却从来不曾见过像眼前这么俊俏的男子。
　　只见他温文如玉，一袭靛蓝长袍服服帖帖地套在身上，勾出修长挺拔的身形，举手投足间温和又不失贵气。看得刘老汉差点挪不开眼。
　　俊俏男子的对面是一个生着娃娃脸的人，辨不出性别和实际年龄，只看到那人不停的用手搓着通红的双颊，惟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俏皮可爱。
　　正准备回去工作的时候，刘老汉惊讶地看见俊俏男子竟然仔仔细细地将对面那人面碗中的葱花一个一个挑出来，这样细心的照顾……莫非那人是他妻？刘老汉不禁咂舌。
　　仿佛感受到刘老汉热切的视线，那俊俏男子侧脸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啊，老伯。弄脏了你的桌子。只是罹光他，实在是喜欢有葱花味道却没有葱花的阳春面。”
　　刘老汉哪见过这般好看的笑容？当下就没了言语，讪讪地笑着，转身回去工作了。
　　“罹光，离我大姐家只有半天的路程了。”俊俏男子淡淡地说。
　　他正是鼎鼎有名的左宛舟。
　　罹光缩了缩脖子，含糊地“嗡”了一声。
　　“罹光，待你想通了，还是可以再回来的。”左宛舟摸摸罹光的头，安慰道，“左大哥永远是你的左大哥。”
　　罹光笑笑，缓缓地点了点头。
　　吃完面，二人收拾好包袱，正准备牵马上路，却突然一阵叫嚣传进耳朵。
　　“他奶奶的！‘回剑山庄’也忒没用了！亏那小儿还是武林盟主，连自家老婆孩子都保不住！”
　　“就是！还说是天下第一庄呢，不是照样被魔教余孽给铲平了？！哼！算那左宛舟好命，竟然不在庄里，逃过了这一劫，不过，他武林盟主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
　　“大哥，说实话，我早就看那些大人物不顺眼了！魔教这一招太——啊！你这人干什么？”
　　“说！‘回剑山庄’到底是怎么回事？！”左宛舟揪着其中一个人的衣领，脸色青白，浑身发抖。
　　“能怎么回事？”那人不怕死地白了他一眼，横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哼！现在整个武林都知道了，‘回剑山庄’——完、了！你放开老子，老子就告诉你！！”
　　左宛舟极度不悦地松开手，罹光忙上前扶住他。
　　“左大哥，别着急。说不定、说不定……”
　　安慰的话连罹光自己也说不出口——这么大的事又岂会误传？只是……不相信，不相信……
　　原来，在左宛舟和罹光离开的当天晚上，魔教余孽血洗了“回剑山庄”，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要不是为了送走罹光，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洛颖、尘儿……
　　左宛舟疯了一般翻身上马，直往回奔。
　　洛颖、尘儿，等我，等我……

　　回到山庄，左宛舟全身抖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幸好罹光一路跟来及时扶住了他。
　　这是怎样一幅景象？
　　满地都是半干的血迹，满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死人，左宛舟见多了，可……现在躺在自己面前的全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啊！教他的心情如何能平静？！
　　生平头一次，左宛舟胆怯了。
　　“罹光，我……不敢看……”他将头埋进罹光的胸膛，满身都是脆弱。
　　“左大哥。”罹光紧紧地拥着他，恨不得再也不放手。
　　良久，左宛舟抬起头，眶中红红的，却少了一分脆弱，多了十分坚毅。
　　“罹光，我们……进去吧。”

　　不出意料的，何洛颖也死了。
　　她的怀里是左悉尘，小小的脑袋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他其实长得不像左宛舟，倒有几分像罹光，圆圆的、小小的。
　　何洛颖的双眼是睁着的，有哀怨，有愤恨，有不甘。
　　左宛舟不知道她恨的是不是自己。
　　其实，就算她恨，也是应该的。
　　“洛颖，洛颖……”他抱起何洛颖，声音暗哑，“对不起，对不起……”
　　“左大哥——”罹光艰难地开了口——他的心中是愧疚的，如果不是他，说不定，谁也不会死，“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左宛舟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他心惊肉跳。
　　这样的眼神，已经有多久没有在左大哥的眼中看见了？
　　它是凌厉的，带着目空一切的傲然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定。
　　“罹光，我要去魔教。”他说，“‘回剑山庄’是我一手建立，它的实力我很清楚。如此轻易被破只能说明庄内有内奸将山庄的空门泄露了出去。何况，出事的那天正好是我离庄的日子——”
　　“左大哥，你怀疑我？”罹光心下一惊。
　　左宛舟别开视线，淡淡道：“他们说得对，武林盟主之位已不属于我，可是，我想，就算是为了日后的安生，他们也应该会团结在一起——”
　　“左大哥——”
　　“我会呼应江湖同道一致对付魔教，以报今日灭庄之仇！”左宛舟咬牙道，“洛颖、尘儿，我左宛舟在此发誓，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左宛舟这才回头看他，轻描淡写道：“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已经把你托付给我大姐，你并非无处可去！”
　　“左大哥，你相信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罹光急急地解释，“我虽然、虽然喜欢你，可我也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洛颖姐姐和小悉尘的事啊！左大哥，我没有……你要相信我啊……”
　　左宛舟却不再理会他，只身上马，绝尘而去，徒留下罹光孤单的身影。
　　马蹄溅起红色的雪，迎风刮过，迷了罹光的眼。
　　不期然的，泪流下来。
　　左大哥，你怎么可以不信我，你怎可以不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