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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冷酷无情夏轻轻【修】 ...

  •   可这误会又没法儿解释。

      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想发给我助理的,结果头晕眼花错发给了你。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场面一定会非常尴尬——人家辛辛苦苦忙活半天,又眉眼含笑地表示你生病了第一个想到我我还挺感动的,结果你抬头就告诉人家,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让你来。

      未免有点儿伤人。虽然夏轻轻混迹娱乐圈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钻石心,已经不会轻易被刺痛。

      可沈骊天不一样啊,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尽管校内校外两副面孔,性格也隐约有点儿精分,但尚未被命运风吹雨打过,一直养在温室里茁壮成长,又正当敏感的青春期,万一真戳中了哪个了不得的点,从此黑化成霸道病娇、冷面酷男,将来把某个无辜的路人囚禁凌.辱鞭打一条龙——

      嘶,那就太作孽了。

      算了,为了保护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

      夏轻轻烧得迷迷糊糊,任思绪纷飞。滚烫的眼皮忽然变得很重,不一会儿,沁人的凉意变成实体,落在她的额头上,略有压迫感的冰冷,将恼人的燥热纾解。又过几分钟,手背被蜇了一口,她努力睁开眼睛,视野里只映出朦胧的景象,几道人影在眼前一晃一晃的,被灯光模糊成一片。

      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冲入鼻腔,遥远又熟悉,瞬间,泪水灼痛她的眼睛。眼里的一切渐渐与记忆中的,多年前那个午后重叠,台风天的暴雨倾盆,失去至亲的痛彻心扉,直到今天,那场雨一直都在她心里瓢泼,从未停过。

      睫毛抖了一下,一行泪珠划过烧得通红的脸颊,濡湿枕头,落在沈骊天的心尖。他抬起手指,触到她眼角的泪,像是摸到了一道伤口。一霎,伤口化成惊雷,随着“哐”地巨响,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座危楼,从地基开始,一层层崩塌。

      她的嗓音是哑的,细细呢喃着什么。沈骊天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床边,走向厨房打算煮一碗白粥,没有凑近去听。

      一觉到黄昏,夏轻轻醒来时,满眼旖旎的暮色,红霞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她愣愣地瞧着,像目睹了一场盛大的燃烧。输过了盐水和退烧药的身体,陡然变得轻松起来,她光脚踩到地面,感到浑身黏腻但肌肉舒缓,之前隐隐酸胀的关节都重新变得轻巧灵活。

      从衣帽间取出睡衣,夏轻轻踏进客厅,然后,因满室明亮的灯光和浓稠米香而停下脚步。唔?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目光无意瞥到迎面伫立的落地穿衣镜。

      一头长发乱七八糟,蓬蓬地炸开,厚实的刘海落下一半,黏在脑门儿上,小脸儿俏生生的,睫毛扑扇扑扇,澄澈的鹿眼里满是茫然。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宽大的T恤裙,露出两条又细又直的腿,白得像要融化的雪。

      忽然,她听到一阵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她僵硬着脖子看过去——

      沈骊天打着哈欠,从抬了几阶的茶室的懒人沙发上抬起头来,“醒了?”沙沙的哑嗓,带着一点儿好听的鼻音。灯光落满他的发间,身后,琴叶榕鲜绿,茶几上,大束落日玫瑰胭粉泱泱,映照在他白皙的脸侧,笼下一层光与影。

      他正坐在春天里。

      目光渐渐清明,沈骊天刚要起身,忽然,眼前的女孩儿尖叫一声,过长的衣袖从手腕上滑落,随着这个动作,她紧紧捂住了脸,跳着脚嚷,“你——你闭上眼睛!”露出的一只耳朵涨得通红。

      “那个——”
      “啊啊啊啊闭嘴!”
      “……”
      沈骊天乖乖闭起眼睛,并在嘴部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哐”一声,夏轻轻像尾巴着火的兔子似的,飞快蹿回了卧室,门被摔得震天响。“糟了糟了他看到我的样子了吗?”赶紧扑到化妆镜前,先被自己满脸病态的苍白吓了一跳,然后,视线描摹着五官漂亮的线条,乌发粉腮,杏眼红唇,赫然暴露在灯光下。

      完了,夏轻轻眼前一黑,脑海中回旋着不断扩大的绝望。

      “你还好吗?”房间内久久没有动静,沈骊天忍不住走上前来,指关节敲了敲门,“轻轻?”然后,他听见里面“啊啊啊”的羞恼尖叫瞬间一顿,安静几秒,女孩儿的软糯甜嗓响起,“我没事儿。”停了停,“今天谢谢你了,那个,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哦。”

      挫败的小颤音,尾音蘸着呜咽,像受惊的幼年期动物,他嘴角勾起一瞬,明白了她婉转的逐客之意,垂下眼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离开前,不忘叮嘱她,“粥温着,记得喝。”

      一声很轻的关门声,房间彻底静下来。几乎是同时,镜子里的少女微微嘟起了唇,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

      沈骊天到家时,夜色已经浓黑地罩下,大平层一梯一户,电梯一闪闪的指示灯停在22楼,他迈腿走出去,微垂的视线里,闪过一道明亮的金属光泽,脸色未变,唇角却比思维更快地沉下去。

      “麟天,你去哪儿了?”周丽汾坐在门前,脸色焦急,声音透着股偏执的热烈,“我好担心你,外面那么多车——”

      “参加补习班。”抬起头来时,沈骊天的脸上已经切换成毫无破绽的笑,只是眼神中的那股惫懒怎么也掩不住,他走上前,替掉站在轮椅后的保姆,亲自推着她向回走,“天气越来越冷,以后您就别等我了。”

      “不行呀,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万一你有什么闪失——”

      沈骊天微微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往前走,回到馨香温暖的室内,保姆在身后合上门,咔嗒一声,像富丽堂皇的牢笼被紧紧关闭,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映出一高一低两个影子。

      将她推到壁炉前,沈骊天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扬起脸来看着周丽汾,用一个纯粹的孩子的姿势。他玻璃球儿似的浅褐色眼睛亮晶晶的,让她忽然无端想起另一个孩子…

      忽然,他开口了,神情认真,盯着她问,“如果是弟弟…您愿意像等我一样,每天都在门外,一心等他回家么。”听到这话,周丽汾抚向他脑袋的手指停在半空。

      母子俩无声对视着,直到她手腕颤抖起来,直到他缓慢地垂下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水光和翻涌的情绪。

      好久。“我会。”她视线空茫,扫过他的脸,瘦到深刻耸起的颧骨染上一点潮红,“我当然会。”

      沈骊天的喉咙一堵,嘴角勾起冷讽的弧度,他突然笑了,嗓音又低又哑,“是么?”

      “麟天,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这时,门口响起一串电子锁开启的欢乐音乐,沈崖安把西装外套递给迎上来的保姆,边拆着领带边走过来。他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并不老,反而五官英俊,神采奕奕,眉眼含笑的模样令人如沐春风。

      “我回来了。”他温柔俯身,轻吻一下妻子保养精致的发顶,转过脸来望住沈骊天,“嗯”一声,笑着说,“不错。晚宴恰好遇到四中的校长,他说你被选进了学术技能竞赛。”

      沈骊天温顺地喊人,“爸。”

      “不过,艺术这科——”沈崖安投来的目光,终究是带着些许失望,语气是温和的责备,“还是放弃吧。”

      “……”沈骊天低声回答:“好。”

      沈崖安闲适的在沙发安坐,长腿交叠,视线居高临下,通身是久居上位者的傲然气度,他的手指慢慢划过玻璃杯杯口,眼睛在水雾缭绕后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把握机会,好好努力。”

      “是。”

      躺回到自己房间,沈骊天盯着天花板垂下的太阳星系吊灯,薄唇紧抿着,满脸冷漠。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柔和的声音,“那是南船四星座,这边像不像船帆,看那儿,是罗盘座。”

      以及晚宴那天,不胜酒力的少年扶着栏杆干呕不止,却仍指着天际,眉眼含笑地对他说,“你看,双子座——”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是了,沈骊天十分不耐烦地嘁了一声,瞥到他礼服西装下摆的污脏,关掉画了一半草图的iPad,从车窗里捞起自己扔在后座上的那件,丢给他,“换了。”

      那人睫毛一掀,笑眯眯地,“你穿我的脏衣服,不怕爸爸骂你?”

      沈骊天轻扬眉梢,慵懒的纨绔相,“也不差这一次。”

      而他眼睛都笑弯了,“我的冷漠酷男弟弟会关心人了噢——”

      “烦死了,闭嘴。”

      …

      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将他从回忆中唤醒,沈骊天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去,没有搭理。

      点亮的屏幕上,【我的小姑娘】发来一句:谢谢你的粥。后面缀着两个眯眼微笑的emoji表情。

      半分钟后,熄灭了,整一夜,都没有再亮起。

      *

      七天的长假转瞬即逝,季秋阳争分夺秒地黑了三个色度,苏梦囡一见到他就笑喷了,说你还嫌自己脸不够黑啊,本来就抽不到SSR,以后估计连 SR都费劲了。

      季秋阳万分悲壮,“玄不救非,氪不改命。老子认了。”而夏轻轻心虚地瞅着沈骊天,见他毫无异色,还是那副笑容灿烂的模样,便想,也许他真的不关注娱乐圈,没有认出自己,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到了下午的竞赛培训课,林濯风路过他们的桌子,俯身对沈骊天耳语几句,又直起腰,对季秋阳说,“你再多准备一科艺术。”

      “啊?”季秋阳傻了眼,“不是,这不是让李逵跳芭蕾,张飞绣花么。”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单知道自己非,没料到竟然非到如此地步。

      夏轻轻也怔住,直觉告诉他,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与沈骊天有关。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漂亮的手指一停,笔尖顿在纸上,没什么表情。

      这还是第一次,他的眼里透出冷厉。

      还没从诧异中缓过来,她看见沈骊天轻微闭了下眼睛,薄唇抿紧。风轻拂他的黑发,将刘海荡开柔软的弧度,垂落在鼻梁,而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像翻涌着滔天的海浪。

      “你怎么了…”

      夏轻轻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异常,迟疑片刻,轻轻地推了下他的胳膊。

      片刻后,少年拧紧的眉心松开了,抬起脸看她时,他漂亮的眼梢便弯了起来,“没事。”碎发遮挡着他的睫毛,同时也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有那么一瞬,夏轻轻竟然想伸出手指,将它们拨开。但她没有,只是略微睁圆了眼睛,“真的?”

      沈骊天低笑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谢谢你问我。”嗓音清润,尾音摇晃,他看着她,剔透的褐眸波光粼粼,然后他伸出手,仿佛要摸一下她的头顶。夏轻轻懵住,眼睁睁看着它越靠越近,一瞬屏息后,她连忙向外一躲,而他清瘦的手掌已经越过她,拍在愁眉苦脸的季秋阳肩上,“兄弟,加油。”

      她过快的心率戛然缓下来,却更加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半节课过去,她纷乱的思绪依然无法平复,想了又想,摸出手机,打开和沈骊天的聊天界面。

      上上一条信息,是他早上发的:“牛奶还是豆汁儿。”而她回:“牛奶吧,要冰的。你呢,包子还是汉堡?”——这是沈骊天的第一个条件:互相买早餐给对方。

      夏轻轻当然果断拒绝,他就用一副“看吧你果然是骗我的”控诉眼神儿看了她好多天,吓得她连续几晚都做抛妻弃子的渣男噩梦,为了图个清净,只能答应他。

      翻了几页表情包,她选了几个符合接下来谈话主题的,一一发过去,发给他,也说给自己听。

      下一秒,沈骊天的手机屏幕在裤兜里亮起。

      “咳咳。”夏轻轻一边观察着讲台上的动向,一边用气音提醒身边的人,“微信。”

      什么?他用口型问。
      自己看。她亦用唇语答。
      短暂的可爱互动,让沈骊天笑弯了眼睛,点开微信看,他嘴角忍不住一抽。

      【我的小姑娘】发来一堆六七十年代宣传画风的表情包,分别是:对早恋坚决说不!金窝银窝,不如课桌。

      沈骊天:“......”唇角勾起笑,正要回她,微博特别关注【英才集团】推送来一条:心系祖国下一代,集团董事长沈崖安亲自出席捐赠第四中学图书馆签约仪式。

      他的手指死死捏紧手机,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看了许久,沈骊天一下笑出来,表情有些吓人。

      正偷偷打量她的夏轻轻:“!”

      不是吧,他真的要黑化了?!!

      *

      几场霜寒过后,初冬裹着呼啸的北风,席卷而来,将明未明的惨淡晨曦中,夏轻轻穿一件纯白羊绒大衣,脸陷进围巾和毛线帽的包围中,整个人纤纤袅袅,和一袭及踝黑羽绒服的苏梦囡挽紧胳膊靠在一起,汲取彼此的温度。

      “卧槽大老远一看,你俩整个一黑白双煞。”过了会儿,戴鸭舌帽穿迷彩羽绒服的季秋阳也来了,见了她们,夸张地大叫,顺利收获苏梦囡两枚白眼。校车来之前,林濯风到了,抽出机票分给他们后,点了点人头,“谁有沈骊天和蒋登峰的号码,打给他们。你俩,帮同学拿一下机票。”

      夏轻轻伸手去接,蓝白相间的登机牌上,是沈骊天的名字。

      “轻妹,你打给老沈。”季秋阳冲她挤眉弄眼,一脸促狭,夏轻轻楞楞地,冻得微红的小脸儿布满茫然:“诶?”

      “给我圆润的滚开!”做着鬼脸的季秋阳被苏梦囡一个大长腿踹远,“他来了。”淡淡生晕的路灯下,终于出见沈骊天的身影。

      他穿着件纯黑大衣,露出里头洁白的衬衫领子,脸颊好像瘦了一些,头发剪短,更显得英俊漂亮,走到他们面前,他先和周围的人打了一圈招呼,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罐保温杯,笑着递给夏轻轻,“小心烫。”

      她也弯起眼睛接过,旋开杯盖儿,低头用吸管吸了一口,热气从水亮的红唇中溢出,形成小小的雾花。

      “甜吗?”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资料袋。夏轻轻完全顾不得开口,潦草地点了点头。

      旁边一众同学都看呆了,苏梦囡啧啧摇着头,脑海中忽然文艺地浮出一句,“比雪更温柔的,是他垂下的睫毛。”

      在校车两柱明亮的灯光里,她搓了搓手臂被自己肉麻起的鸡皮疙瘩。

      四个半小时后,他们的飞机抵达上海。接下来的一周,全国上百所高校,千名学生将在这里角逐奖牌,以及,名额仅仅只有一个的全球决赛入场券。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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