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期待您的邀请》不动即无伤

12、第十二章

　　十二月九日星期五晴
　　海大校内南院展示结束后，基地训导员们带着导盲犬回到后台休息，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他们还要再等待三个钟头才能去海大北院做下一次展示。
　　“要来都来，要不来都不来!”伊婉恩突然不耐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跑了出去，弄出很大的声响。
　　待伊婉恩走远，龙子显才敢问：“妈呀！谁惹她了？”
　　“那谁知道。”林兴雨耸耸肩，继续给小薇梳毛。
　　“我看有问题！”龙子显摸摸下巴开始分析起来：“安安和小奇刚走，应该不会是说他们，难道是棉棉？虽然连续三天没来了，可人家得赶稿子，这个婉恩不会不理解，呃……莫非是左贺？”龙子显拍着桌子站起来，圆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那个左贺怎么回事儿？”林兴雨侧头问龙子显，这个疑惑他想了有几天。
　　“哟￣不错啊！看出问题来了？”龙子显在林兴雨身边蹲下拿起小薇的尾巴边玩边道：“那小子挺会说话办事儿，刚认识就要了我□□、手机号，没事儿就主动在网上聊两句，听说咱们有活动二话没说就主动来帮忙。”
　　“不过就是心思没放在狗身上。”伊婉恩拿着一瓶饮料回来接了下半句话，笑意挂在眉梢。
　　这前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令龙子显与林兴雨面面相觑，可也不敢多问，他们三个就左贺的潜在目的展开了激烈的小组讨论。

　　芝椰酒吧
　　凌晨十二点，夜的放纵才刚刚开始。
　　走出狂欢中的酒吧，左贺仰望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气，冷气钻进鼻腔仍然无法扫去低迷的情绪，连续两天没有看到棉棉，想必是为了刻意的躲开自己，看来自己还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家伙，今晚难得不用加班，他选择在酒吧里虚度生命，而没参加基地的活动，棉棉是不是就会因此出现？她会不会问起自己？左贺无趣地笑笑正准备过到马路对面，一辆急速的救护车从他身边呼啸着停下，救护人员抬着担架从车上匆匆地跳下来冲进酒吧。
　　左贺疑惑地回头张望，不一会儿救护人员抬着一位面色发紫捂着胸口呻吟的年轻男子从酒吧出来，旁边跟一名衣着时尚的女孩儿，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模糊掉，他认出那位男子是今晚跳最HIGH的客人，同时也是贸田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旗下的销售部经理，他驻足望着远去的红灯，忽然所有在事业上的雄心壮志都化为乌有，如果今夜出事的是自己，身边却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左贺蓦然发现自己生命如此匮乏，凉意爬上脊椎，令他不寒而竖。

　　医大二院
　　“院长，急诊室刚收进一位心脏突发的患者情况十分危急。”院长秘书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眼睛锁定坐在最后排的李启搏。
　　未等方院长示意李启搏已经冲出了会议室，所有人都静静地盯着院长，方院长关掉幻灯机，低头嘟囔：“谁这么幸运？”其他在座的医生心领神会，李启搏是心脏界权威，如果不是为了转院的特殊病人他早前往美国参加学术交流了。
　　方院长推推眼镜环视一周，心理压力与得意并生，能坐这里的医生都是医学领域的人尖儿，这次能招集他们所有人除了形势需要，他的个人因素也占据主导地位。可他们必须还是血肉之躯，八个小时的讨论已经让他们每位脸上尽显倦意，方院长看了一下表道：“暂时休息一下，请各位六钟准时在这里聚合，散会。”
　　大家如获特赦纷纷收拾东西，相互讨论宵夜的地点。
　　“玄医生一起来吧，对面那家二十四小时粥店不错。”神精科主任刘涛热情地邀请。
　　“是啊。”
　　“走走走。”其他医生纷纷应和，以示友好。
　　其实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对于玄修这个半月前被突然调来本院，直接窝进新建试验室的年轻医生都不甚了解。来源与内部的消息也只知道他是来自一所大医院拥有国际认证的心理医生，不过他谦和的处世态度，偶尔风趣的谈吐让大家逐渐接受这位空降兵，最近会议上他所提出的治疗方案更是赢得大家的尊重。
　　玄修开玩笑道：“怕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自己睡倒在碗里你们还得捞我，你们去吧，我就不去给大家添麻烦了。”事实上他需要随时留在医院待命根本没有外出的机会。
　　“呵呵，年轻人和方院长开会你准备工作没做好啊！”刘主任以过来人的身份善意地道。
　　其他医生都同情地看着玄修，认识方院长这些年他们深知方院长开会就意味着不眠不休的拉距战，所以每个人都自有一套应对长时间会议的紧急措施。
　　“那我们走了，你快回去补个觉。”刘涛笑着同去宵夜的医生们鱼贯走出会议室。
　　玄修最后关灯离开，他独自一人通过专用空中走廊从医院部北楼回到位于南楼的住院部，慢慢地渡步在无人的走廊，心里想着即将要接手的病例。一小时前与病人随行的医生通过电话，了解到目前病人情况暂时得到控制，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病情极易突发新状况，就客观的因素不提，病人特殊的身份最棘手。
　　感觉到冷风迎面，玄修抬头寻去才发现走廊右侧偏中间的塑钢窗户被推开一条小缝，他走过去索性拉开整扇窗，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深深地吐纳，借着户外凛冽的北风给高速运转的头脑降温，他需要在长达八小时结束于凌晨一点半的会议后迅速恢复，原本无意看夜景的眼睛忽然集中在南楼同层的一面玻璃上，随后他关上窗户继续前行。
　　转出走廊，一抹正在护士站外高台前写字的身影清晰地映入视线，玄修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在距离两步的位置停下，试探性地轻声低唤：“棉棉。”
　　棉棉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抬头望去，原本困倦的大脑瞬时清醒过来，她看到玄修穿着印有医大二院标识的医生袍对着自己微笑，她心里格外诧异，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故人重逢的喜悦，与玄修对视了好久棉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道：“玄修？”
　　“又见面了。”玄修笑意舒展，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棉棉不记得自己了，心情微微有些沮丧，直到他看见棉棉因疑惑而瞪大，现在又渐渐弯成半月形闪着笑意的眸子时，玄修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陌生的雀跃，同时夹杂着担忧，他很清楚医院虽然是给人希望的地方，但除非有必须来的原因，不然没人会愿意待在这儿，棉棉生病了吗？他的心情又滑回去。
　　“又见面了。”棉棉浅浅地笑，手自然的放在身侧，收起初始的诧异，不由自主地忆起那次海雾夜宿的情景，一幕幕清晰具体仿佛刚刚发生，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了新的认识。
　　淡紫色的小高领毛衣搭同色系的运动裤，棉棉简单的装扮令玄修紧张地心情略微放松，他看了眼墙壁上有“内循环二科”字样的标识后问道：“陪护？”
　　担忧划过眉间，棉棉点头，前日师傅楚蔓蓝参加国画协会举办的交流会归家途中，心脏病突发晕倒在路边幸好抢救及时，虽然情况稳定但仍需要住院观察。
　　“申请到陪护床了吗？”玄修担心地问，这家医院的名声响誉省内，每天病患人数几乎达饱和状态，能有病床就是不易，何况是陪护床。
　　棉棉看看玄修的医生袍有片刻犹豫，医院规定严格，为保持医房整洁就是床头都不允许挂毛巾，更何况是自带的椅子、床这类占地较大的物品，但她还是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偷偷带来一张折叠椅，白天藏到衣柜后有窗帘挡着护士们没发现。”
　　玄修被棉棉唇边不经带起的一丝顽皮的笑意触动，心间涌起一股被信任的感动，同时棉棉的话证明了他的另一层忧虑：棉棉眼皮略有浮肿、唇色淡白，从精神状态上看已显疲态，看护病人本身就是对精力与体力双重的消耗，晚上再不能好好休息不出三天她自己的身体就先吃不消，他又留意到柜台上被风吹的乱响地稿纸，上面布满蓝色的字迹。
　　玄修皱眉，他刚想开口衣兜里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了原本想说的话，玄修迅速接起，虽然对听到的消息感到意外，他仍是惯有的平静语气：“立即启用特殊通道，通知小组成员在三号手术室随时待命，我马上到。”再回身看到棉棉站在中央大厅向自己招手又用手指了指电梯方向。
　　玄修赶过去，看到棉棉正伸手挡住电梯门，他感谢地一笑匆匆走进去，在关门之际嘱咐棉棉：“早点休息。”
　　棉棉感受到令人温暖的关心，她笑着挥挥手，看着电梯门闭合向上升，当不断变化的数字最终停在十五楼时，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之后低头笑笑自己的无聊，走回护士站前继续编织笔下江湖里的快意恩仇。

　　“请问是岑小姐吗？”大约十分钟后一名年轻的医生出现在棉棉身旁。
　　“是。”棉棉疑惑的停下笔望着对方陌生的脸，余光扫到其别在胸前的工作卡：实习医生沈杰。
　　沈杰笑着举了举手中沉甸甸的折叠床，为自己准确地找到人而感到高兴，其实偌大的走廊里只有棉棉一个人，他看出棉棉的疑惑解释道：“玄医生让我送来的，您住哪间病房？我送进去。”沈杰说的一脸得意，仿佛帮玄修干活是件非常光荣的事。
　　原来是玄修的好意，棉棉微怔。
　　不知是哪间病房传出带有不满的咳嗽声，棉棉忙用食指点唇，小声道：“谢谢你，把床给我就行了，别耽误你的工作。”
　　沈杰猛地收住嘴也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已经严重超标，他压低了声音道：“怎么能让女士拿？今晚在职的都是从各医院抽调的精英，我的水平还不够。”
　　棉棉笑着鼓励道：“水平也是从工作来的。”并快迅收拾了自己的纸笔，领着沈杰向内侧十五号病房走去。
　　沈杰听了颇为高兴，刚才玄修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所以他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位气质温婉的岑小姐一定是玄医生重要的人。
　　沈杰的动作轻且快，在没打扰其他病人的情况下支好床，他示意棉棉不用送了，转身出了病房。
　　棉棉轻手轻脚地躺进整理好的被子里，轻柔的感觉包裹着她，紧张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自从楚蔓蓝入院，这两天她都是在折叠椅上随便打个盹。
　　医院的陪护床不是这样的，短短的时间里被褥、枕头又都准备齐了，玄修他……很周到，困意打断了棉棉的思绪，只停留在周到纯属泛指的形容词上，如果周到用体贴进行代换呢？棉棉又会怎样？只是此时，她已经沉沉入睡，梦里有凌晨的医院走廊、有身着医生袍的玄修、有透着背光的导航图、有十五层的标识，有更多奇奇妙妙的转换。

　　三号手术室
　　手术刀、止血钳、压肠板、拉勾，各种不同大小类型的手术器械沾染着鲜红的血迹在无影灯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血的腥气。
　　“小勇士，哭吧。”主刀医生左手倒拎着血淋淋的婴儿，右手狠狠地在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听到嘹亮的哭声，口罩后的那双杏眼露出喜悦的笑意。

　　手术室的门推开，一直站在外面的玄修快步迎过去。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用很专业的口吻道：“母子平安，产妇仍然处于麻醉中，正常三、四小时会清醒，但她身体虚弱需要休息，如果不介意的话等我通知你再去见她。”
　　这不商量而是通知，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玄修更是明白，他点头微微一笑。
　　“安排了房间先休息一会儿吧。”方院长走过来拍拍任归的肩头。
　　“我在监护室休息就行。”任归仍是没有笑容的脸，直接拒绝了方院长的好意。
　　“好。”方院长不但不恼怒反而很欣赏地点头，用手比了下玄修道：“之后玄医生会全力配合你。”
　　“多多指教。”任归看向玄修微微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玄修礼貌地示意。
　　方院长推了推眼镜道：“其他人别忘了六点会议室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