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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柳暗花明 ...


  •   夜里,白浅寝殿中。

      摇曳着的灯火被一阵微风吹的歪向了一边,床纱被微微荡起,白浅撑着脑瓜坐在床边。

      她在等,等一个人。

      吱嘎一声,门开了。苏言推门而来,抬起眼时撞进了正一直望着门口来不及收回目光的白浅眼中,四目相对,白浅想在她眼中探究着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有看到。

      苏言别开了眼,转过身关好了门,慢步来到桌边坐下。

      屋中静悄悄的,许是两个人都有心事,谁也不想先开口。

      最终,还是苏言先服了软。

      “浅浅。”她头回叫的这么轻柔,揉碎了满腔的爱与悲苦。她没有回头去看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同你相识,已有数十万年了吧。”

      好像有些渴了,她兀自倒了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我原以为,我会守着秘境,陪着这四海八荒慢慢老去,直至消失在天地间。”

      白浅在她进来后,见她不曾正眼看她,不禁失落,脑袋瓜开始胡思乱想。可听到她那一声浅浅时,心尖忍不住颤了颤,不知从何处蔓延出一股甜意。

      她说原以为会独自一人守着这四海八荒老去时,脑海里忍不住应和道,有我陪你,可见她还有话说,便静静地听了下去。

      “直到我两万多岁时在溪边遇见了你,那时我便知晓,你是我一生的劫。”

      “与你相处的时光很短暂,却也很快乐。秘境中有了你的陪伴,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这快乐的日子直到你化出了人形。”

      白浅被她一说,那段被封印的记忆好似揭开面纱,脑海中便也想起了那段初识的时光,勾起了被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低下了头,不敢搭话,那时自己怕是已经动情了。

      “你化形稳定后,我带着你一起种下了桃花酒。那时候我想的是,留着我自己喝,你是青丘的小帝姬,我是苏氏一族的族长,你我之间本就有许多羁绊阻挡,早日送你离开,也好让彼此好过。”

      白浅倏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封去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在青丘独自神伤,那段时光莫名其妙的难过原来全部都来自于她。

      苏言手指摩挲着茶杯,陷入了回忆,慢慢说道:“我六万岁生辰之日,沈溪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见到她的玉佩,我翻阅了族谱,动用禁术,方才知晓,我苏氏一族附属族群,沈氏一族有一女,落于他界,那日阴差阳错回归我族,那时我是开心的,我要护得族人周全。”

      “我带了她一万多年,知道我该坠世应劫,便带着她和苏木往昆仑走。”

      她嘴角扬起笑,“在昆仑,沈溪遇见她的良人——瑶光。”

      好像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语气归于平淡,“瑶光当时喜欢的是墨渊,嫉妒他对待小弟子的不一样,于是就抓来了他最宠爱的十七弟子——司音,正是因为墨渊怒闯水牢,英雄救美地方式狠狠地刺激了瑶光,使得她入魔,方才看透此劫,沈溪舍命相救,最后是把瑶光救回来了,自己差点搭上一条命。”

      到这里,她又嗤笑一声,“听说那墨渊上神为了报瑶光抓他最宠爱的小弟子浸水牢折磨之仇,约了生死战,就在苍梧之巅。”,话一毕,脑海间好似闪过一丝明了,心头一跳,自己方才好似讲了什么…

      白浅又羞又恼,自己正是她口中的墨渊最宠爱的小弟子司音,可是她与师傅之间只有师徒之情,怎么从苏言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有什么别的关系一般?!

      欲要还口对她解释几番,突然记起她还偷了墨渊仙体在炎华洞日日以心头血养着,她沉默了,不敢说些什么,生怕被苏言误会,她当真与师傅有什么别的关系。

      苏言又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了光亮。“瑶光来求我救她,那时我正闭关刚出来,听到她受伤,我本意也是要救的。可情况比我想的严重,没有办法,我只好用我本源之力去重塑她的经脉,抽出一丝混沌之息在她体内运转。”

      “入魔的罡气都到了我的体内,尽管不足以对我造成致命伤害,却因为本源的流失使得我虚弱了一阵。”

      “我离开瑶光府邸,随意奔去,进了翼族之地。”

      “在我养伤期间,地牢中来了一位朋友,是那送走的小狐狸。还是好骗的紧,”她的眼里流出一丝情意,言语间带着一丝的宠溺。

      “我助她逃出地牢,本想送她出去,奈何伤势反扑,最终我把她交给了翼界二皇子离镜,离镜本心不坏,也多亏有他,我才能在地牢养伤。”

      “离开翼界后我便用尽我剩余之灵力跑到了最远的地方,”苏言看了一眼白浅,带着一丝怀念,“我那时停在了东荒俊疾山上,灵力不支,落于山中,找了个山洞,准备停下好好疗伤,哪里知晓我刚一布下结界便昏了过去。”

      “待我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七万年。”

      “醒来之后,动了凡心。”苏言抬起眼直直的看向白浅,“那时你不知为何下凡历劫,额间一颗红点封住了过往修为记忆。”

      “你懵懵懂懂,纯净的性子与你初见时一点也不一样,许是时间过的太久,或许我也被陷入情劫,稳下了性子想与你一同在这人间,天荒地老的过下去。”

      “那时,你叫素素。我心悦于你,你也想有个人陪伴,我便要求以身相许。不日,你我着红装,行合礼,拜天地,对着东荒俊疾山发誓,”

      “若有违此誓,永不相见……”白浅被她眼中的情意吸引住,就像失了神一般,喃喃道。

      “!”苏言心中一痛,颤抖了声音,又控制住了情绪。

      “以为你我从此便会如此快乐幸福下去,谁曾想,我苏氏一族的心头血竟差点要了你的命。”

      “心头血?”白浅一个激灵,心头血,她也曾在那七万年中日日以她心头血滋养墨渊仙身,自是知道那剜心之痛。

      “嗯,我苏氏一族的心头血代代相传,只有一滴,除非心意相通,否则,强取之人,魂飞魄散。”

      白浅震惊的看着她,瞪大了眼睛,心头血……心头血……是什么时候的……

      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苏言像是被噎住一般,脸色慢慢爬上一丝红,清了清嗓子,难得的扭捏了起来,“行礼之时。”

      若不是白浅已为上神,又是狐族,要不然真的听不见苏言刚刚讲的是什么,待她反应过来时,脸立马红了起来,眼神也不敢与她对视。

      “咳,”苏言继续说道,“那时,你曾对夜华有救命之恩,就是那条小黑蛇。”

      “他又饮了我的血,是故,阿离在你体内孕育的时候,你的身子很虚弱,他来报恩,我便让他带你回去治疗。”

      白浅这回可是机灵着,很快抓到了不同点,“所以你让他封了我的记忆,在天宫养胎?”

      苏言听着她语气里压抑怒火,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白浅被气笑了,难道她和自己的过去就这么不能让她知晓吗?!

      气氛有些尴尬了下来,苏言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等你离开以后,我消失了,夜华找不到我便要应了我的第二个要求,好好照顾你。”

      “我去了异世。”苏言并不想多说异世的事情,只挑了一些她的生平。

      “异世的人不一样,等有时间了……”她又沉默了,等有时间了……可还会有属于她们之间的时间吗?

      “等我再回来时,已经过了三百多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两人很清楚,白浅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那些被封住的记忆历历在目,只觉得苏言自私的很,也凉薄的很,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爱情,却硬生生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苏言也知道,自己这般行为很是不妥,也难怪,浅浅接受不了,也许她心中,年少时的苏言是那南柯一梦,给了她一段虚幻美好的回忆。

      越想苏言越觉得心酸好笑,无法忍受这般沉默,如坐针毡,看了一眼面露厌恶与怒气的白浅,终是离开了。

      白浅,此番一去,不知何年再遇,愿你安好。

      没错,苏言想要主动出击,一次性解决这些,她不止是白浅一个人的,她还是支撑这个世界的传人,担起责任,大道在前,情爱放一边。

      白浅愣愣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里钝痛,隐约觉得有什么重要的要离开她,永远的消失不见了一样,呼吸一滞,久久不能恢复。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想听听我的解释……执意的认为我……”风吹散了声音,夜又回归于平静。

      苏言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传来,折颜也每日来检查大皇子的身体,却闭口不提如何解决元神的事情,只是说着快了快了。

      白浅觉得难过时,就会用追踪术进入叠庸的灵台,去看墨渊的元神,看着他就会觉得心中那股不安感也平淡了许多。

      过了一个月左右,折颜送来了一颗丹,面上带着欢笑,把丹交给了白浅,让她喂下,连续三天,元神便可归位,白浅可高兴坏了,顾不得问那丹从何而来,整个人被巨大的喜悦充满。

      折颜看着白浅高兴的样子,自然也是高兴得很,只不过,一想起这丹是如何来的,他便觉得有些惋惜不忍。

      原来,苏言问过折颜,如何救墨渊的事情,折颜告诉她需要东瀛岛上的神芝草,再用自己大半生的修为凝聚成凝元丹好助他一臂之力彻底回归神体,那晚她去白浅屋中,也是因为此事,哪里知道会是伤心离开。

      连夜去了东瀛岛,三天后便到了那里,却见已经有人在洞中挑战,连连传来四大守护兽的吼叫声,想来是会失败的,苏言也没多想便进去了,随手把那两个人送出了洞口,封闭了结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战四大凶兽。

      以苏言之力,也只能勉强应付下来,打的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终是她动用了秘术才反败为胜,自己也受了内伤,稍作休息,便把洞中的神芝草全部收进了空间,把那结界一收,动了仙术,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正想离开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皱眉看去,脑中记起,眼前三人便应该是翼界与昆仑的人,他们三人拦住她,只为一颗神芝草。

      苏言自然不肯给,那孩子没有救,就算活下来了也会是妖孽。

      “走开。”苏言还急着去昆仑墟炼丹,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那子澜倒是有点眼力见,拦住了正要开口的翼族公主,可是旁边一人却眼红的要命,想要过来生抢,可惜人还没靠近便被护体结界挡了回去。

      “孩子没救,就算救了也只会是个妖魔,被怨气所缠,迟早为祸人间。趁早,轮回。”平淡的话语从苏言口中吐出,却显得格外残忍。

      玄女被刺激的发了狠,双眼似是要瞪出来吃人一般,怒瞪着苏言,“你骗人!”尖锐的女声从她口里出来。

      苏言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手一伸,那孩子便到了她手中,咬开手指用一滴血画了一个符咒,打在孩子身上,金光大盛,刺眼的光令人睁不开眼睛,等光芒消失了孩子和苏言都不见了。

      “不!我的孩子!”玄女尖叫着,这个孩子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是用来绑住离镜的心的,几百年过去,都是好好的,可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不知名的女人出现了,才会让她落得如此田地。

      成亲后她才知道,他不过被她的容貌吸引,又因为愧疚才对自己那么好,多少有点责任心,那时在昆仑墟,原来他喜欢的不是白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中升起了一股快意,白浅这么漂亮的女人也是有不入眼的一天!

      没成想,他随后的一句喜欢打破了她的快乐,离镜竟然因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动了心,日日去找白浅也只是因为白浅可能和她相识,他想要通过
      她找到那个见过一面的女人,这令她嫉妒的发疯,眼里怒火与嫉妒交织着,此后她便不停地闹,可也只是想挽回他的心,虽然没有多大用处,可只要他还记着她玄女,那就好。

      好不容易得来的宠爱,竟然在不久前就破碎了!

      那日他回来,脸上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快乐,那样的神情,恨意从心中满蔓延出来,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始闹了起来,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温情就这样消失了,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开始反驳怒斥她,凶狠的语气令她恐慌害怕,当天夜里,她便偷偷摸摸去了了他的书房,把他最爱的那一幅画毁了,枉她从前还信他说的,那是他最重要的一位朋友,挂在那里是敬爱,哼,她看,指不定就是那勾引他的妖精!

      第二天便被打入了大牢,连同她的孩子一起,剥夺了身份,成为了阶下囚,她咒骂着,忽然听闻隔壁的动静,是他大哥,让她去找人间的胭脂,她自会帮助她,只要博得她的信任。

      她趁机逃了出来,抱着孩子去往了人界,手里握着一块他给的玉佩,就在她快要到时,却冷静了下来,她这么完好的去岂不是无法获得信任?

      咬了咬牙,对自己痛下狠手,废掉了自己偷来的容貌,反正也不是离镜喜欢的,何必脏了眼。

      等找到她时,她也被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极了。果不其然,胭脂落入了圈套,一起去往东瀛采神芝草,只要她把修为与神芝草融合一起炼成神丹,她的孩子就可以活下来了。

      到时候她又是高高在上的翼族之后,一切又会回到从前,不,比从前更甚。

      哪里晓得,会败在了苏言手上。

      她不死心,眼前的女人剥夺了她的一切,把她打入深渊,她恨从心起,想要杀了她泄愤。

      苏言一转身,不想再多说,可那仙女竟然不知死活想要杀了她,下意识的一挥手,便把人打去了半条命。

      “砰”的一声巨响,是玄女砸在了石头上的声音,胭脂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苏言皱了皱眉,看向了她。

      “你……你怎么可以,那是一条命啊……”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颤抖的声音却在质问着她。

      难得的,苏言放柔了语气。“那个孩子这些年都是靠着他人的精气活着,早就已经是个不妖不仙的魔童,若让他成长起来便会为祸世间,成为一个杀人的工具,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对面的女子怔住了,不明白的看着她,苏言见她清澈的双眼,不由得又说了几句,“我施法超度了他,再入轮回,好早日投胎,免得活着受累,这样的结果,你应该满意了才对。”

      胭脂被她这样一说,伤心怨恨去了大半,心里却仍旧是涩涩的苦痛,但脚步却是挪开了。

      “是你!”尖锐粗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恨意深入的一句呐喊,令苏言烦躁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望去,脸上阴沉了下来。

      “是你,是你,竟然是你!呵呵呵呵,果然生的比白浅还好看,难怪会迷了离镜的心!”

      “?”沉默了一会儿,苏言冷冷地说道:“你认识白浅?”

      玄女一听她的名字,脸上狰狞着,“别给我提到那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离镜怎么会不喜欢我!”可随即又说道:“不,如果不是你,离镜还会喜欢我的,是你,一切都是你!”歇斯底里的叫喊声难听急了,苏言弹了个手指她便闭嘴了。

      “吵死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苏言并不想要再多说些什么,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眼前。

      昆仑墟的龙气又在慢慢汇聚,苏言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到了丹房,用自己的丹火开始炼制神丹,放入神芝草开始融化,用神识控制着剥离它的杂质,控制丹火融化,等到化成水一般的液体,她投入了修为,想了想,还是用了一半修为,免得墨渊神魂出了什么意外。

      整个过程是极为繁杂的,饶是她也炼制了三天三夜才把神丹提出,也才三粒而已。

      神丹一出,天降奇瑞之景,凤凰啼叫,仙乐不停,施法一手,通通消失了,只有空气中淡淡的清香才能知道这里炼出了丹药。

      苏言的面色有些苍白,不久前与父神留下来的四大上古神兽争斗,受了点伤还未痊愈,随后又把自己一半的修为融入了丹里,三天三夜的静心令她心力枯竭,可事不容缓,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她该去送神丹了,否则,要等到什么时候白浅才会从那个那人身边离开?

      不得不说,苏言是嫉妒的,她无法忍受白浅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日夜照顾着他,担心着他,哪怕实际上她照顾的是壳子里另外一个灵魂,这一点都不令她喜欢,只要一想到如此画面,她就有些喘不过气,甚至心中满满的堵塞,酸酸的,很难受。

      事不宜迟,她也没有恢复的意思,马不停歇的去往了十里桃林,找到了折颜,只是把丹药交给他,稍一犹豫,又说道:“别告诉她。”干涩的嗓子像是许久未开口一般,带着嘶哑,稍一用力就会尝到血腥味,说出来的话难听极了。

      折颜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又消失了,哀哀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随后他拖沓,起身去往东海,把这神丹交给了白浅。

      “这是凝神丹,快些喂他吃下吧。”折颜收敛了表情,带着一丝喜悦说道。

      白浅拿着那一小瓶丹药里面只有三粒,一打开瓶塞她就能感受到那浓郁的仙力,轻轻一闻就觉得飘飘欲仙,必定是神丹,只不过,这神丹该用多少的修为才能修炼成如此有用的样貌?

      “折颜,你告诉我,这神丹从何而来?”白浅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却又立马压下,不敢再提。

      折颜眼珠一眨眼,敲了敲白浅的小脑瓜,“怎么,这还能是假的?”说着,一脸怀疑看着白浅,好似她说一句是就能发脾气一般。

      白浅见他这副样子,心中反倒更不安起来,捏着药瓶的手紧了紧,犹豫地开了口,:“这药丸是不是……”还未待她说完,那床上躺着的叠庸又大力咳了起来,白浅急忙的跑过去给他服下了丹药,也没有再说什么。

      服下丹药以后,叠庸症状明显变好了起来,面色红润有光泽,脉象也趋于平稳,折颜上前看了看,知晓这凝神丹品质上佳,不愧是凝聚了苏言大半修为的丹药,简直是完美,不得不说,连他也不得感叹一句,苏言可真是炼丹的天才。

      待他平静下来,折颜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也不准备多待下去,“这里还剩两颗,五日后再服用一颗便够了,再多怕是大皇子会撑不住爆体而亡。”白浅被他这么一说转移了注意力,看向折颜,之前的话又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折颜好像没有看见她脸上的为难一样,摇了摇扇子便要离开了。

      白浅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却满是苏言的面容,心里的担心快要溢出来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在乎她的,不管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自己还是那么爱她。

      守了一会儿叠庸,实在忍不住又用了追魂术去到了他的灵海处,上次来时还只是一个淡淡的云雾,此时再进来这里入眼的满满都是由太多灵气汇聚而成的白雾,看不清楚,无奈她只能退离出去。

      回到了自己寝殿,她放下了心,加之方才用了追魂术,她有些疲倦了,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苏言从折颜处离开以后,便回到了桃花源中。

      关上宫殿的门,还来不及坐下就一口血吐了出来,冷淡的眉梢微微垂下眼睑,伸出白皙的手用手背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渍,铁锈般的血腥味让她皱了眉头,修为丧失一半,收服四兽时受的伤没有及时医治,若不是她被天雷洗涤过身躯,铸造成神圣之躯,重塑经脉,源源不息的混沌元气提供着她,恐怕就任她这么作早就不够死的了。

      拖着残破的身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寝殿的圣心池中,褪去衣物,踏入池中,冰凉刺骨的寒水裹挟着浓郁的仙气渗入她的体内,再被混元之力吸收转换,一处处一丝丝修复她体内的伤。

      任由这水泡着她,忍受着钻心的痛苦,苍白的面庞,愣是不喊出来,紧紧的抿着嘴唇,渐渐地麻木了,也习惯了。

      白浅按折颜所说给叠庸服下凝元丹,三颗服完后,叠庸醒了过来,待折颜再用追踪术查看时,空空如也,同时昆仑墟仙乐大响,龙气沸腾,钟声长鸣。

      折颜心知墨渊即将回归,看向白浅,可原地哪还有什么白浅的身影,她早就跑了。

      炎华洞中,身穿白色中衣的墨渊终于舍得睁开他那双紧闭的双眼,沾上雪霜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双蕴含星辰的眼眸蓦地张开了,眼中闪烁着迷茫与一丝喜悦,微微扭动头颅,试着坐了起来。

      许是白浅七万年不停歇的用她的心头血喂给墨渊喝,墨渊的仙身此刻就如他未离开时一样,合身合魂。

      还有些乏力,但还是勉强坐了起来,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不似昆仑墟中的任何一处,定定的看向了门口,稍作犹豫,站了起来,有些摇晃不稳,但他强了这么久,自是不肯放弃自尊,承认自己现在虚弱的连小仙都不如。

      逞强的走到了洞口,刚一到洞口就被撞了个满怀,闷哼一声,微微后退稳住了身形。

      低头看去,这不正是他最喜爱的小徒弟司音吗,嘴角勾起,露出了他为数不多的感情,笑了起来。

      “小十七,怎么还是如此调皮?”嘶哑低沉却不难听的男低音从他口中缓缓说出,带着一丝宠溺。

      “师傅,你终于回来了。”白浅紧紧抱住墨渊,声调颤抖着,眼眶里的泪水早就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滴热泪滚落下来,击打在墨渊的肩膀上。

      一滴滚烫的热泪不小心落入了他脖颈中,烫人的温度激地他心尖一颤,终是伸起了手抱住白浅,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小十七,我回来了,别怕。”

      折颜追寻而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白衣女子紧紧搂住另一身着白衣的男子,那男子眉眼如画,周身气息软和,女子亲密的拱了拱头在他怀里,男子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含笑,若是不清楚的路过,绝对会夸赞一句好一对男才女貌的小情人。

      可惜不是,折颜眼中落入这样的画面,心头有些气愤,也许是为苏言的不平,也许是对白浅的气恼,总是笑着的脸上总算没有了笑意,耷拉下眼皮,不去打扰,转身离开了原地。

      墨渊一抬头就看见折颜有些不高兴的面庞,还不待他前来问清,他便离开了。

      按下心头的疑问,怀里的女子终于肯松开他,眼眶红红的抬起头看向他,惹得他一阵心颤,好想把她搂进怀里,告诉她别怕,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可是他不能,师徒伦理,他不愿让她背上骂名。

      “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笑起来的墨渊无疑是吸引人的,哪怕白浅心中对他没有情爱之意也忍不住心中有些许波动。

      “师父,这次可不许再做那荒唐之事了,昆仑墟需要您!”

      望着她清澈的眼,墨渊顿时退却了,第一次打了退堂鼓,开始怀疑自己,他对她,当真是……

      墨渊在青丘疗养了几日,待恢复七八成后便回了昆仑,不愿在青丘多待。白浅也不强求,毕竟昆仑需要墨渊太久了,临别前,望着白浅浅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墨渊以为,他的十七自然是最最好看的人儿了,可两人间高高的墙就在那,他走不过去。

      送走了墨渊,白浅心里空落落的,她也不清楚是为什么,难道,她对师父……不,她摇了摇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久久伫立在青丘地界前,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也没有了笑。

      直到阿离抱住了她,唤回她的注意,“娘亲娘亲,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怎么不见母亲?”白浅僵了一下,是啊,怎么不见他母亲呢…苦涩的抿了抿嘴,低下身子把头靠在了阿离身上,紧紧的搂着他,好似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一样。

      “你母亲有事忙,有娘亲不好吗?”温柔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像又回到了在凡界时的日子一样。

      阿离歪了歪头,“娘亲好。”

      “嗯,乖孩子。走,回去了。”

      桃花源内,苏言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圣心池里,放空自我,任由灵气修复着,把自己的神识掺进了天地间,渗透进规则中,参悟修补着这个不完整的小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神魔二界好似又恢复了各自的生活,平静的很,却又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安静。

      若水河畔,阴云密布着,前任翼君擎苍本是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眼里的红光一闪而过,狞笑着,面容狰狞,有些痴狂地说道:“我的好儿子,为父没有看错你哈哈哈,你今日的回报父王一定会记在心里的哈哈哈哈哈!”东皇钟内传出的大肆猖獗的笑意,震的东皇钟上红光闪闪,土地老儿看见了直哆嗦,生怕自己交代在这里,连忙传信去了东华帝君宫消息,告诉他东皇钟异动频发,希望能来看看究竟是为何,心中想着但愿帝君能够早日来临。

      一个月以后,东华帝君才有空理会这件事情,在前段时间,他已经精疲力尽,陷于两难境地,要不是东皇钟的异动都传到他这里了,恐怕还不会去理会。

      与此同时,青丘狐狸洞,白浅也是被那异动吸引,施法卜算却查不清,只觉得生死难料,看不穿。

      连远在昆仑墟闭关的墨渊都感觉到了东皇钟异变,掐指一算,看不清生死,心下却隐隐的不安。

      若水河畔,现任翼君离镜皱着眉看向若水河畔,不明白为何擎苍会有如此异动,他身后站着的是胭脂,此刻她的眼中早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光芒,前不久她才知道,自己兄妹三人是父亲当做修为养着的人,只要兄妹中一人死掉,那他就可以加强修为,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心如死灰。

      东皇钟上封印减弱,红光大盛,正赶来停驻的白浅受到阵法反噬,吐出了一口鲜血,被随后赶来的夜华扶住。

      期待的抬头看去,眼中的亮光又逐渐黯淡。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默默拉开了距离。

      夜华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愣,又自然的收了回去。

      墨渊也赶了过来,东华帝君由于身体亏空,无法赶来。

      该来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此刻东皇钟封印松动,在场的人根本挡不住此刻癫狂的擎苍,更别说他的修为如今更是深不可测。

      远在圣心池恢复的苏言被晃动震醒,眉心一跳,心下不安,掐指一算,正是生死存亡之际,那擎苍法力大增,东皇钟封印根本压不住他要是放任他出来定会使得三界生灵涂炭。

      伤势还未好全,苏言却已经冷静的穿上了衣服,内心在想着对策,她该如何应对这场浩劫,事关神魔二界更改历史。

      走出宫殿看了看天空,小世界里的天气永远都是那样明媚,空气中也是浓浓的桃花香,美如诗画的小世界多了些生气。

      苏言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最干净的笑,不带任何其他情感,唯有赞美,随后,一阵风吹过,她化作花瓣,消失在了原地。

      若水河畔,天上黑云翻滚,水里波涛汹涌,红光刺人眼球,越来越强,猛地一下,睁不开眼睛。

      砰的一声,擎苍出来了,东皇钟身上也裂开了一条缝隙。

      “哈哈哈,我擎苍又回来了!你们就等着受死吧!”双眼红如血色,恶狠狠的盯着下方,准确来说是盯着白浅和墨渊师徒二人,黑发无风自动,戾气四溢。

      “好你个白浅,没想到你被我封印丢入凡间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神往后一移,“墨渊!”他大喊一声,怨气冲天,正是因为墨渊,才会让他被困在东皇钟中七万余年,若不是他儿子的贡献,岂能再次出塔?

      墨渊冷着脸,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哈哈哈哈,”他又大笑道,一双血红的眼讽刺的看着他,“世人皆不知,你,高高在上的神—墨渊,竟然有一天也会爱上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他话还没说完,墨渊便厉声喊道:“住口!简直是胡言乱语!”面色冷的很。

      看他这副样子,擎苍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他笑了笑,看向了白浅,“哟,司音也在这呢,呵。”众人忍不住看向她,除了已经猜到的几人外,皆为震惊。

      “墨渊可是一个好师尊,好到喜欢上自己的弟子,哦不不不,瞧我这记性,那小弟子可是青丘白浅呢哈哈哈哈!”白浅恼怒的看着他,“擎苍,我看你关这么久早就神经错乱了,师父与我有教养之恩,怎能容你如此污蔑!”说完不顾受伤的身体,便挥舞着昆仑扇冲了上去,与那擎苍打斗了起来,不过一招,被打了回来。

      不可置信的看着擎苍,“你的修为…”擎苍睥睨了她一眼,嘴角的邪笑更甚,墨渊扶住了白浅,“十七,”可看到白浅脸上的神情以后,忍不住松了手,转过去不再看她,“擎苍,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飞上天空与擎苍争斗在了一起,尽管他刚苏醒不久,可修为毕竟损失了,伤到了根本,自然斗不过如今功力大增的擎苍,“哈哈哈哈!今日我就要这世界以我为尊,灭掉你们哈哈哈哈!”

      夜华一手扶住了墨渊,为他渡气,白浅也担忧的扶住了墨渊,他脸色实在过于苍白,单薄的身影令人心疼。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擎苍也专心的运转大法的时候,空气一阵波动,一片桃花直指擎苍面门,生生止住了他的功法大阵。

      “谁!”擎苍面色铁青,咽下了反噬的鲜血,警惕的看着四周。

      空中慢慢显露出一个人影,白浅抬起头看去,逆着光,她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却好似看见了她背后的光。

      “你就是…擎苍?”一道清脆的声音柔柔的飘入擎苍的耳中,他身体一震,是谁能突破他的防御?!

      他看着眼前出现的人,眼中清澈,青丝随风飘动,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你…你不是”

      可又猛地回了神,不可能她已经消失了。

      定睛一看,刚刚的光芒散去了,露出了她的面容,那一双眼睛十分像,像那人。

      “你是苏氏一族的?”他言语中竟然带着一丝怀念,苏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擎苍却好似透过她看别人。

      “阿言,”白浅看到她后,红了眼眶,忍不住叫了出来,欲言又止。

      苏言被她的声音吸引,低头看去,却看见她离那墨渊极近,垂下眼睑,神色不明。

      擎苍来回打量了一番,脸上却格外疯狂。“单名一个言,乃是苏氏一族最后一任族长。”他朝天看了看,又看向苏言,“苏氏一族有祖训,不能与青丘一族来往,难道你忘了?”极具讽刺,擎苍脸上一下子老神在在起来。

      苏言却震惊的看着他,他所言确实属真。

      白浅听到也看着他,为何苏氏与青丘不能来往?

      苏言正了正神色,“那又如何?你很危险,这是我的责任。”她又是温温和和的样子,脸上似笑非笑,言语却毫无波动,却格外冰冷。

      擎苍瞳孔缩了缩,“你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尖锐的声音传开来,苏言轻轻一挥手,“有何不可?”一束光芒绽放在她手中,慢慢变大,猛地包住了擎苍,灵气波动一瞬间爆炸,众人被这光刺的睁不开眼睛,却又有一道屏障把他们隔绝在外。

      等到光芒消散,苏言也不见了。

      夜华静静的抬头看着天,突然说道:“结束了。”

      白浅愣愣的看着天,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墨渊晕了过去,身体受损,被赶来的昆仑墟弟子背了回去。

      素锦也来到了夜华身边,方才一道结界包住,无法进入这一片区域。

      “夜华,你…”一只大手握住了她,暖暖的。她低头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九也来到了白浅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后来神界把这一战称为“神魔之战”。

      神界天君没过多久,便要举行太子夜华和青丘白浅的婚礼,却遭到两方拒绝,不了了之。

      为此天帝大怒,却无可奈何。

      东华帝君依旧守着他的宫殿,退隐。而凤九当上了青丘女帝,断了一尾,伤了情,只是在登基大典时纵是有百般不愿可终究无能为力。

      白浅消失在青丘,没有任何消息。

      墨渊在昆仑墟修炼,闭关不出。

      子澜守着昆仑墟不肯出来,哪怕胭脂就在昆仑墟山下住着也不愿意相见。

      沈溪与瑶光踏遍了天下山水,到处寻找踪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寻找一番。

      夜华与素锦终是在一起,阿离取大名为苏晨,像是朝阳的光,养在了夜华身边。

      只有苏言,自那一战后,消失于天地之间,就连桃花源也消失了。

      ——————

      这一日,东荒俊疾山上桃花林中传来了哐哐当当的声音,微风吹过,飘来了桃花瓣瓣。

      一红衣女子出现在山中,背上背着竹篓,嘴里在那念着不知名的歌儿,一手里拿着锄头竹篓,一步步走在这桃林中。

      忽然从山顶那的天上一声巨响,尘埃四起,她皱了皱眉,灵动且内敛流光的一双眼看向了声源地。

      待尘埃散去,她才慢慢走近,眼中瞳孔却渐渐变大。

      只见地上躺着一白衣女子,神情安详,不见起伏,能感觉到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尽管如此,可身上依旧一丝不染,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来人正是不理世俗的白浅,孑然一身来到了东荒俊疾山,这个她们拥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她把自己封闭在这里,一日日等待着不可能发生。

      原以为就此等下去,却没想到……

      这一刻她丢下了手中的东西,扑了过去,抱起地上的人儿,失而复得的惊喜包裹住她,身形却立马消失在原地,回归了竹屋中。

      待苏言醒来,眼前有些熟悉又陌生,她只记得最后以身弑神,以魂祭天,献祭自己弥补天道,这也是苏氏族长的最终使命——弥补天道不足,合道归一,摒弃自我。

      本该消失的魂魄却因为大道有情,在以前的雷云山——天雷产生的地方修补自身,不知年岁,天道怜惜,终于修成正果降临世俗。

      最让她牵挂的地方就是这里,自己在人世间的净土。

      ……记忆纷涌,五味杂陈。

      “阿言,今天我把从前种下的桃花林结下的果子都给酿成了果酒,种下了一百年,今年正好是最后一天,我把它开封了,你会不会醒来和我一起喝……”

      苏言乍一听这声便心里一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可刚醒来身体太过虚弱,还无法掌控,只能保持原有姿势。

      听着耳边传来念念叨叨,自说自笑的白浅,苏言心里又心酸又甜蜜,她迫使自己发出声音,却只能极为勉强的张张嘴。

      时时关注着苏言的白浅,一看到这细微的动静,手上失了力道,“砰——”

      “阿言——”

      两两相对间,只有漫漫爱意缠绵。

      无言,却有情满面,荡心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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