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纪事》乘舟拾星

5、香囊

　　孟俨的东西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唐星河看着桌上、椅子上、床上四处散落着孟俨的衣服，料子抢眼光滑，一看孟俨就是有钱人家的子弟。

　　唐星河不可置信的盯着这一堆一堆的衣服，倒不是感叹有钱真好，而是不知道这孟俨是中了什么邪，素日里身上沾了根头发都要摘巴半天的洁癖怎么会见得了这样的糟糕场面。

　　“孟俨，你这是做什么？”

　　唐星河朝里间探了探头，怀疑孟俨的里间是不是招了贼。

　　“我在试衣服呢，星河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我穿哪件好看！”孟俨穿着中衣，身前举着两件衣服让唐星河帮忙挑选。

　　“看来你是打算盛装出门啊？不会吧，就因为夏瑄？”唐星河再次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孟俨。

　　孟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哪里会与她计较，依旧笑颜如花:“别说那么多了，快点帮我出个主意，穿这件青绿色的是不是显的脸色暗？这件白的如何？”

　　唐星河仔细打量孟俨，抬手指了那身白衣说道:“就它吧，你肤白貌美，不穿成天仙，可惜了。”

　　“我也觉得这件不错呢，英雄所见略同，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孟俨在唐星河的帮助下拿定了主意，还高兴的跳脚，随即又将唐星河推出了里间:“星河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不要偷看啊。”

　　唐星河翻了个白眼，被孟俨推了出来时还顺便说道:“懒得看你，看你我倒觉得吃亏了！”

　　***

　　长街上，人来人往，几乎都要肩碰肩，脚踩脚。

　　孟俨一身洁白，穿的如同嫦娥奔月一般，面带绯色娇羞扭捏又小心翼翼的跟在夏瑄身边，眼神时不时的头偷瞄夏瑄。

　　而唐星河还有余子泊吕重华则悠哉又兴奋的走在这二人后面，对街上的灯红酒绿指指点点，如同乡下人刚刚进城一般。

　　唐星河是个心大的，此时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夏瑄是被自己诓到这里来的。

　　夏瑄时不时回头拿着眼角打量唐星河，只觉得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又走了一会，唐星河被卖油炸丸子的所吸引，流着口水就停在了摊位边上，好景不长，脚刚刚站稳就被突如其来的人流挤得几乎脱离地面，脚下不稳，天昏地暗，只好顺着人流行走，一波人潮退下，已经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仅和那几个人走散，放眼一望，卖丸子的都看不见了。

　　唐星河心下有点慌张，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可是却没有一个是熟识的，随着人流也不知去往何方。

　　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更是无济于事，正惆怅中，感觉腰间被有一强有力的胳膊环住，用力一带就被人从人群中拖了出来，来到街角空旷处，唐星河忙站稳脚跟回头，不是别人，正是夏瑄。

　　虽然夏瑄冷着脸，可此时此刻见了他却倍感亲切。

　　“太好了，总算又看见你了。”唐星河惊魂未定，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再也不用被人挤来挤去。

　　夏瑄冷哼一声:“你倒是生的单薄，这样的体格还敢来这样的场合，时候不早了，你还没说去诗社的路怎么走。”

　　唐星河眼珠一转说道:“本来我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晕头转向的，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你不要耍花样。”夏瑄脸色不太好看。

　　“我能耍什么花样，我哪里敢跟你耍，我不过是有点饿了，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再找。”唐星河面带笑容，和那夏瑄冷冰冰的脸色成了反比。

　　“别愣着了，跟我来。”

　　说罢，唐星河一把抓过夏瑄的胳膊。

　　夏瑄一愣，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突然有了个这么放肆的人反倒是他先不知所措起来，隔着衣袖，只觉得唐星河掌心温热，手指绵软，夏瑄居然不可思议的脸红起来，却木纳的任凭唐星河牵着走。

　　来到一处小吃摊，唐星河叫了一堆吃食，倒是没有发现夏瑄不自然的神情。

　　酒足饭饱，唐星河拍着肚皮假装找钱袋结账，翻来翻去也翻不出个所以然，夏瑄问道:“你在找什么？”

　　唐星河像模像样的皱眉道:“我的钱袋不见了。”

　　夏瑄反应了两秒，冷哼一声:“找不到就别找了。”说罢掏出银子放在桌上。

　　“那我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啊。”唐星河再次笑魇如花。

　　夏瑄白了她一眼道:“若是吃饱了就快去诗社，你不是说你有可靠消息？”

　　唐星河点头:“那咱们现在就走。”

　　虽然自己一时信口开河，可既然是自己开的河也要想办法自己渡河。

　　街上的人依旧很多，唐星河一不留神就被人群挤到一边，好几次若不是后面的夏瑄生拉硬拽怕是走散多少次了。

　　街道两旁的小玩意儿惹得唐星河眼花缭乱，时不时的挤到摊位上摸摸看看，遇到喜欢的就可怜兮兮的递给夏瑄一个眼神，夏瑄此时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可还是看在“可靠消息”的份儿上给她付了银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唐星河已是满载而归。

　　终于忍无可忍的夏瑄扯住她警告道:“唐星河，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份，今天我是出来办正事的，不是陪你逛街买东西的。”

　　见他眉毛皱得厉害，唐星河也知道他生气了，索性换上认真表情安慰道:“夏公子，莫要动气，你看，前面就是了。”

　　顺着唐星河手指方向望去，夏瑄果然见得一诗社在前。

　　夏瑄如风一样进了门去，唐星河随后。

　　诗社就是与众不同，街上依旧熙熙攘攘，而进了这门的一瞬间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中弥漫着宁心的檀香味儿，虽然是诗社，可也有几张桌子上有人围棋对弈，神色认真，还有几桌在轻声品诗言画。

　　放眼望去满目文人，而这突如其来的夏瑄倒显得有些杀气，而身后的唐星河左手吃食右手玩物更显得有些傻气。

　　夏瑄寻得一处空座，小心打量了四周低声问道:“那人是谁？你可认得？”

　　唐星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我并没有见到面熟的人，许是走了也说不定。”

　　夏瑄抬眼:“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自然是可靠消息喽，可是我也要保护眼线的，所以不能对任何人说。”唐星河此时几乎不敢直视夏瑄的眼睛。

　　“我总觉得此事不对。”夏瑄眼睛微眯，似乎要把唐星河看穿一般。

　　“唐星河，你好大的胆子！”夏瑄猛的一拍桌子，吓得唐星河一个机灵。

　　这么一拍，不光是惊到了唐星河，也惊到了在场所有人，人们目光向这边投来。

　　伴有指责“干什么呀这是，吵到人了！”

　　“山野莽夫吗？大吼大叫的。”

　　“这是什么地儿，当对面小酒馆呢！”

　　“如此风雅之地居然这般喧哗。”

　　众人指责声不断袭来，反倒让夏瑄觉得既不好意思又愤怒。

　　此时在这些人眼里堂堂得夏公子居然成了他人口中得山野莽夫，夏瑄何时受过这等闲气。

　　这一切皆是因为眼前的唐星河。

　　唐星河忍住不笑，夏瑄更是一肚子火，原来从开始就是这个骗吃骗喝得唐星河的诡计。

　　“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夏瑄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得手下人居然有这样得胆子。

　　唐星河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却感觉有人到了身边，抬头看去，居然是余子泊。

　　“子泊兄，你怎么在这？”唐星河像是看到了救星。

　　“我和重华还有孟俨走散了，正巧经过这里，便顺便过来看看，想不到看到了你们，星河，你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我们还找了你好一会儿呢。”余子泊顺势坐了下来。

　　见余子泊过来，夏瑄也不好在说什么，便面无好色的起身:“我先回去了，唐星河，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余子泊见他神色不悦便问道:“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星河惹了你？”

　　“这个你得问他自己。”说罢，离桌而去。

　　余子泊看向唐银河，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唐星河见得夏瑄气的发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内疚，却在看见余子泊如同葡萄一般的眼眸的一刻又将夏瑄抛到了脑后，想起刚才买的点心，忙拿出来给余子泊分享。

　　余子泊见了点心眼睛弯弯的笑成了月牙儿。

　　两个身上透着傻气的书生在如此风雅的诗社吃起了点心，闲话家常。

　　玩的累了，唐星河和余子泊深夜才回了书院，即将走到住所的时候，只见夏瑄直挺挺的立在院中。

　　“你先回去，我有话和他说。”夏瑄看都没看余子泊，眼睛死死盯着唐星河。

　　余子泊觉得空气都凝固了，见夏瑄的脸色快黑成铁，怕他难为唐星河，索性一动不动。

　　唐星河扯了扯余子泊的衣袖低声说道:“子泊，你先回去，没事的。”

　　子泊看了唐星河，直到唐星河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这才离去。

　　“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明知故问，唐星河，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唐星河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递到夏瑄面前:“夏公子，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我诓了你没错，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你看，平日里你与人少有来往，不是闷在书院就是闷在府里，长此以往性格都变得扭曲了，看，动不动就生气，这个香囊是我刚才买的，我也买不起名贵的东西给你赔罪，所以只能买这个。”

　　说也奇怪，本是打算好好教训唐星河的夏瑄居然被唐星河三言两语的给哄住了，居然鬼使神差的接过了唐星河递过来的香囊。

　　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送礼物给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见他接了，唐星河便松了口气:“接了就代表不生气了，那夏公子，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说罢，唐星河步伐轻盈的回了住所，只留下手持香囊站立笔直的夏瑄在夏风中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