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江又

1、第一章

　　秋天的蚊子格外扰人，又到了春困秋乏的时节了，枫叶席卷了整个城市，像是一把火炬，烧着了大地的肺腑。麦城的秋天带着一种干涩的冷，一阵风过去，感觉皮肤都能皲裂出几条口子。刑侦支队一行人正气色萎靡地趴在办公桌上听副队做工作总结。
　　“今天的工作任务圆满的完成了。城区的惯犯李某入室盗窃又一次落马，吴明康同志对其进行了严肃的思想教育，此人大彻大悟，决心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并对此付出了自由的代价。除此之外，今天办公室购进了三盆兰花，请各位按照工作安排表轮流浇花。以上是我今天的工作总结，谢谢大家。” 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晟瀚刚要坐下，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清了清嗓道：“同志们，我们敬爱的蔡队后天就要做手术了，希望大家抽时间给他打个电话，祝他老人家手术顺利，让他感受到人民对他的关怀，并希望他能早日恢复健康，回来领导工作。”
　　“这些犯罪分子像是知道我们蔡队住院了似的，他一走就全都钻出来了。”郭禧儿接了一句。
　　晟瀚拍桌道：“郭禧儿同志，我要对你的工作态度提出严肃批评！你这种怕事的态度将如何为人民群众解决困难你对得起人民公仆的称呼吗？知道多难兴邦吗现在一切的犯罪分子，都是在为大家创造锻炼的机会。”
　　“得了吧，晟副，蔡队这才离开几天，你就要上天了。“刚刚被副队点名的吴明康睨了他一眼。
　　晟瀚不以为意：”今天上班的时候你躲哪儿玩手机去了？搬花的时候为什么找不着你？“
　　吴明康理直气壮道：”运花的车就是我的。“
　　晟瀚丧气道：“散会散会，吃饭去吧。”
　　“晟副一起吃饭吗？”郭禧儿探着脑袋问道。
　　“不吃，滚。”
　　晟瀚已经快三十了，没房没车没对象，倒不是因为没钱，他想着攒钱买套条件好点的房，前段时间刚看上一套，结果没等拍板，就卖完了。这事烦恼了他好几天，现在听着房子车子啥的就想抱着办公椅哭一哭，越想越难受。
　　至于对象，晟瀚身高一米八四，五官端正，健康无隐疾，又从事受广大女性朋友推崇备至的刑警职业，按理来讲应该桃花滚滚才对，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单身至今，父母反复催几次了也无济于事，好在晟父晟母也算比较开明，渐渐对儿子那个没影的媳妇失去了幻想，况且同为人民警察的晟父认为晚婚晚育响应国家号召也无可厚非，于是晟大副队便单着了。照他的话说来就是：单身挺好的，好就好在……
　　好你大爷。
　　出租屋离单位不远，但是坐那个一路颠簸的公交车要晃二十来分钟才到得了，晟瀚打算今晚早点吃完饭上床睡觉，明天六点钟爬起来上班之前去医院看看蔡队。
　　蔡队那个事儿逼，十点睡六点起，生活规律的似神仙，可还是五十出头就三高了，前几天出外勤的时候突然犯了急性心肌梗塞，所有人都给吓坏了，七八个穿警服的一路护送到医院，实习小护士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不过确实要紧，支队这些年青黄不接，老的相继退休，除了蔡队之外，几乎全是一群愣头青，刚出警时像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匪帮，蔡队当时头都大了两圈。见支队眼看着就要后继无人，晟父毅然将儿子送去了警校，指望着他将来扛大旗，不过晟瀚也参加工作没几年，经验和阅历都少得可怜。蔡队倒下后，晟瀚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群无头苍蝇。在晟副队的引领下，队风日益萎靡，队员们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二天晟瀚提着医院旁边小卖部买的果篮找到了蔡队的病房。
　　“蔡队，我来看你了。”晟瀚大剌剌地推开门走进病房，冲着蔡队就是一嗓子。蔡队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了，蜡黄的脸上没有多少生色，好在前几日刚送来时的虚弱与苍白已经消失殆尽了。
　　“怎么又来一个？”蔡队从床头柜里翻出一袋面包，对这位始终没个正形的副队很是冷漠。
　　晟瀚皱了皱眉道：“咱支队已经有人来过了”
　　“吴明康,”蔡队啃了口面包，“人家有车。“
　　晟瀚：“……”
　　旁边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过来及时解了围，向晟瀚伸出手：“你好，晟警官，我是蔡溪，你们蔡队的女儿。“
　　晟瀚和她握了握手:”你好你好，之前常听蔡队提起你。“
　　蔡溪笑了笑：“我爸也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都不是什么好话。”蔡队不合时宜地插了嘴。
　　晟瀚：“……”
　　蔡溪尴尬地笑笑，接过晟瀚手上的果篮：“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蔡队抹了把嘴：“医院门口小卖部买的吧，这是第三个了。”
　　晟瀚嘴角抽了抽，没有跟这个嘴欠的病号计较。
　　蔡溪冲他皱了皱眉：“爸，说什么呢。“ 蔡队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晟瀚清了清嗓，别过这段不愉快的话题：“那个，蔡队的病情怎么样了。
　　蔡溪：“医生说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了，下周要做一个心脏搭桥手术，其他的还要看术后恢复情况。”
　　晟瀚点了点头：“做了那玩意好像不好受。”
　　蔡溪:”这也没办法呀，医生建议要做。“
　　蔡队：“行了，聊完就走吧，别又上班迟到。“
　　晟瀚一脸黑线：“蔡队，我上次上班迟到是在去年，公交车出车祸了。你这得是记性多好。“
　　蔡队：“你还有脸说，公交车搭你都出事。还有，一遇到事就请假，全麦城公安厅的假期全给你一个人休完了。“ 蔡溪看着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涌出一句话。
　　床头吵架床尾和。
　　她甩了甩脑袋，都想些什么呢。
　　再回过神时，晟瀚已经走了。
　　这人前脚刚走，蔡队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语重心长地对蔡溪进行思想教育：“女儿啊，你今天也看到了，这个晟瀚也没什么好的，买个礼物都不知道认真挑。只有一副好脸蛋又有什么用啊，要真的嫁过去了，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蔡溪一脸困惑：“爸，你说什么呢”
　　蔡队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情感专家的架子：“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之前给你看他照片，眼睛都快掉手机屏上了。”
　　蔡溪瞪大眼睛：“爸，我怀疑你是怎么讨到媳妇儿的，喜欢帅哥不是女孩子的天性吗？多看两眼怎么了。要看两眼就能嫁出去，我早就跟各大日韩男团明星比翼双飞去了。”
　　蔡队很委屈，当年他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时候，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警校都有很多姑娘倒追他。
　　被蔡队千金格外垂青的晟副队由于过早被赶出来，决定去喝早茶，过过小资的精致生活。
　　一杯咖啡的功夫，尖锐的手机铃声从口袋里传出来。
　　晟瀚接听电话，眉头微微蹙起。
　　刚刚支队接手了一个案子，人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