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雁南飞》老东鱼

27、第二十七章 老树林 人头谷

　　翌日一早，精神抖索的蒲城钻出了被窝站到了帐篷外活动起身子骨来，那股子剧痛已然好上了一些，看来再将养个十天半月的，自己就又能生龙活虎了，想到这，他对那个悉心照料自己的姑娘不由满是感激，只是早上起来不见那姑娘，却不知道她又是早起去忙些什么了。
　　这个村子实在算不上大，蒲城在村子里逛了两圈，发现所有人打量自己的眼光实在算不上友好，这也难怪，毕竟自己的穿着和面貌实在是和他们格格不入。蒲城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草原上有个人在那骑着一匹马儿快乐地撒野，走近了一瞧，原来是那位英姿飒爽的姑娘，蒲城忙迎上去替她牵过缰绳，见她额上渗着些细细的香汗，就从怀里取出些纸巾递给了她。
　　姑娘欣欣然受了他的好意，下了马来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像哑巴似的不通言语，蒲城寻思着得教这姑娘学些汉语，不然他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这儿没个明白人可不行。况且这儿也不知是在哪个山区的旯旮，手机竟然一直收不到讯号，就算想联系到外界，也只能等本地人将他带出这儿才行，想到良谢死活找不到自己，估计事后又得发好大一顿牢骚，不过蒲城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只能是对着苍天徒呼奈何了。
　　藏马属于高原小型马品种，虽然块头不大，但胜在四肢有力，蹄质坚实，蒲城见那马儿拿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他，时不时地轻踏着蹄子刨出些泥土，还从鼻腔里喷出两道淡气然后再拿毛茸茸的头蹭蹭他的衣角，蒲城觉得这马儿颇有些灵性就摸了摸它的头。
　　见马腹旁有两个马镫，蒲城踩着马镫就准备翻身上马作一回骑士，谁知这马儿却是有心作弄他，等他一个翻身立足不稳时，马儿忽地仰起马头龇牙咧嘴地发出一声高昂的嘶鸣然后人立而起，蒲城经验不足，来不及拉住缰绳就被马儿甩了下来啃了一嘴的泥。
　　姑娘见状嗔怪地拍了拍这匹调皮的马驹，那马驹却是调皮地咧开那双厚嘴唇露出一嘴的白牙，那骄傲的神情似乎在说俺马大人可不是谁都能骑得的。姑娘赶忙扶起蒲城，用纸巾替他擦了擦额上颊上的泥土然后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蒲城苦笑了一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一想到自己被一匹马戏耍了一番，蒲城不由老脸一红，心想改天可真要学些马术来教育教育这头张狂的畜生。
　　两人牵着马儿悠然自得地漫步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不论是青草的鲜灵气儿，野花的淡淡芳香，还是巍峨肃穆的雪山以及湛蓝如洗的碧空，无一不让人心胸疏阔，心旷神怡。在这处遗世独立的山区，蒲城一下子忘却了诸多烦恼，什么破案、什么疑团，往日里沉重的枷锁一下子都卸去了大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姑娘听到这马蹄声竟吓得脸色一白，忙蹲到地上抓起一杯黑泥就往脸上抹，一张清丽宜人的娇俏脸蛋顿时脏兮兮的像是个小乞儿，她瞧了一眼蒲城，思忖了片刻后也立马把黑泥往他脸上一抹，待遮住了他的汉人模样，姑娘对蒲城指了指嘴唇，然后做了一个封上的动作。
　　蒲城心知这是让自己不要开口暴露汉人的身份，眼见着姑娘神色紧张如临大敌，蒲城对这些来人倒是愈发好奇起来了。碗口大的马蹄踏破一地的绿意，带着一蓬蓬尘土飞驰到了面前，蒲城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这一行人竟是清一色的草原汉子，个个虬髯长鬓，面容粗犷，这些人腰间配着弯刀，身上穿着狼皮羊皮制成的粗糙皮甲，一副游牧打猎归来的短打扮。
　　但是看到他们在马鞍上悬挂的猎物，蒲城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姑娘会如此害怕这一群人。
　　原来这些汉子腰间悬挂的全是些死人的人头，这些人头披头散发，有的还死不瞑目正张着一双双凄惨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污秽的黑血凝结在这些人头的眼眶、脸颊上，看着实在是恶心至极，骇人至极！
　　如此野蛮残暴的杀人行径要在千年以前民智未开化的时代还或许可见，如今这年代除却那些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犯下过这种滔天罪行之外，蒲城还真没听过哪儿还有此种穷凶极恶的杀人手段。
　　身上没有配枪，蒲城被这群虎狼一样的刽子手盯得浑身冰凉，这些人笑嘻嘻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一边用弯刀指着他们一边在那放肆的狂笑，蒲城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但见到姑娘的眼孔里满是绝望和害怕，他的心里也不禁一沉。
　　他可不指望将身家性命依托在这些人的一念之间，他拉了拉姑娘的手，然后将眼神瞥向身边的黑马，姑娘虽然害怕，但毕竟是草原上的儿女，胆魄不至于小的只会坐以待毙，那姑娘一个翻身上马拍了一下马屁股，这黑马也是通灵，知道此时情形不太对，所以当蒲城踩着马镫坐上来的时候，这黑马也不抗拒，反而多使了几分力气飞快地往外跑去。
　　黑马虽然跑得快如一道闪电，一道惊雷，姑娘的马术较之这些汉子也是颇为高明不遑多让，但两个人的体重让这匹大黑马多少有些吃不消，看着那些汉子吊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追着，蒲城这才知道两人竟然是被对方当成了猎物来戏耍！
　　如果继续在草原上逃窜，那两人迟早落得个体力殆尽然后被人割掉脑袋的下场，蒲城急得四处打量了一圈，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小山群和算不上茂密的树林子，他拍了拍姑娘的胳膊然后指着那边树林子低声道：“往那儿走，那边有树林子可以阻挡马匹的脚力。”
　　由于坐姿的问题，蒲城是坐在姑娘身后紧挨着她的，也亏得此刻后有追兵，不然这么亲密的零距离接触姑娘恐怕早就羞得不可自抑了。纵然如此，姑娘还是身体紧绷得如同挂在弦上的箭，蒲城一拍她的胳膊，她惊了一下，虽然听不懂蒲城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但看着他手指的方向，姑娘想都没想就按他的决定打马如飞地飞驰了过去。
　　那些蛮夷起初以为两人是慌不择路地在逃，但见到两人不远处的树林子，这才明白过来两人的意图，兔子戏耍够了，自然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这些蛮夷狠狠地抽了一记马屁股，骏马吃痛之下，个个卯足了劲儿地往前冲，待离得更近了些，为首的蛮夷打量了一下这片树林子的地形，忽然神色大变，瞳孔里竟流露出一丝丝畏惧的神色。
　　他勒马扬鞭，其他人听到鞭花在空中炸响，知道首领这是停止行军的意思，这些人生性残暴，但向来令行禁止，所以首领一旦勒马，其他人便也纷纷止住了去势。
　　此时这些人离老树林子还有几百米远，那首领却死死地不肯再往前一步，但他又不甘心两只弱小的猎物在他手中逃脱，便极熟练地抽出悬在马腰间的弓箭，搭上利箭然后双臂使力，将弓弦拉成一个满月，只听得嗖的一声，紧绷的弓弦还发出嗡嗡的颤音，而那只利箭却已在片刻间穿透了蒲城的胳膊。
　　利镞穿骨，左臂胳膊出传来钻心的疼痛，蒲城闷哼一声，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气抱住姑娘以免摔下马来，那姑娘一惊，直以为那些刽子手快追到了跟前，便扬鞭狠狠抽了一记马屁股，那黑马吃这一痛，好不幽怨地使出吃草的力气全力飞奔进老树林子里。
　　刚进了林子，蒲城和那姑娘忽觉阴风阵阵扑面而来，直吹得人心凉如水，毛骨悚然！两人回头一瞧，那些蛮夷在四百米外就止住了脚步牵着缰绳不停在那徘徊，蒲城皱了皱眉不由思考起来：“这些蛮夷到底是在做什么打算？难不成是要放我们一条生路？但看样子似乎不像，他们这幅做派反倒像是不敢进这老树林子。”
　　看了看左臂的伤势，蒲城又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还好，这支利箭并未太过影响行动，虽然痛则痛矣，但大抵还能忍受下，就在蒲城揣摩敌方意图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姑娘一声尖叫，竟是被吓得猛然蹿入他的怀里。他吃了一惊，顺着姑娘刚才站的方位左右扫视了一圈，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也是被吓得忍不住倒退了三两步！
　　原来在他身后五米左右有一个骷髅头堆砌起来的人头架子，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骨，蒲城粗粗数了一下，竟是不下于千人！难怪青天白日的这老树林子的阴气竟会如此之重，难怪这些蛮夷畏畏缩缩躲在远处不敢进来，原来这树林竟是一处埋尸无数煞气冲天的人头谷！
　　也许是心理作用在作祟，老树林子虽未真个闹出什么声响动静，但两人却已然变得草木皆兵，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两人就觉得有种巨大的恐惧感深深堆积在心头。前有狼后有虎，情势着实有些堪忧，蒲城咬了咬牙，决定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寻找一条生路，毕竟老树林子还未真出现什么索命的幽魂野鬼，而后头那些人已然开始搭弓射箭，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生命威胁。
　　这些蛮夷纵然箭法再神，隔着老树林子，能穿透进来并能准确落在他们身边的箭镞也并不算太多了。蒲城握着那姑娘颤巍巍的小手，让她尽量低头别看那些骷髅头，可他自己却是忍不住往人头墙上多看了几眼。
　　常年从事于刑侦工作，蒲城见过的死尸碎尸不知凡几，对这些骷髅架子倒并不觉得多少恐惧，他只是对那个把这些个人头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起的人觉得有些恐惧，方才出于骤然的情绪波动，他还没真看清这面人头墙，等离得再近了些，他看着骷髅头上的一个个细小圆孔却是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他让姑娘背对着这些骷髅头以免再增加心理阴影，自己却是欺上前去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这些骷髅头的额头位置都有一个明显的致命性圆色小洞，这个伤口除了枪伤，蒲城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凶器可以在每个头骨上都留下如此整齐一致的伤口。
　　不过对方既然是用枪杀人，蒲城心里头倒是更加疑惑起来，这老树林子究竟有什么隐秘，那人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摆出这面人头墙来恫吓外来者？从这些骷髅头上残留的灰尘和风化的程度来看，这面人头墙上的骷髅头最新的也是在十来年前才被丢在这，这个发现让蒲城又安心了许多，既然那人十来年都不再杀人了，那多半是早就离开了这片老树林子了。
　　蒲城吁了口气，往身后又看了一眼，只见那些蛮夷下了马来开始就地修整起来，他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带着姑娘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