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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看着大卫瞬间黑掉的脸，阿曼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支支吾吾希望挽回局面：“我是指……生化人的存在非常有价值。”
大卫冷笑。
谁说不是呢？就大卫八型那种工厂量产的生化人都能卖出几百万的高价，更何况自己这种高端定制型。
不过身价高又能说明什么呢？就算人类会喜欢、赞美高价的商品，却不会施舍给商品任何尊重。
阿曼达小心翼翼看一眼大卫的臭脸，还没哄好。她挠挠头，换了个说法：“这年头，谁不想拥有一个生化人呢？就像一百年前，谁不想有只猫呢？”
前半句刚让大卫升起淡淡骄傲，后半句却让他脸色冷了下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泥土，神色变得有些危险：“原来在你眼中，生化人就和宠物的地位差不多。”
“当然。”阿曼达很认真的点点头，“但我已经从你的表情读出来了，你对‘宠物’这个词的理解有偏差，请不要狭隘地认为，‘宠物’只是供主人取乐的玩物。对于很多铲屎官来说，猫是一种羁绊。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被学习的压力击垮时，被工作上的麻烦困扰时，遭遇挫折的时候，不被认可的时候，谁不想家里有只猫呢？”
阿曼达两只小拳头凑到唇边，卖萌地“喵”了一声：“一想到会有个人一直对你忠诚，一直认为你是最特别、独一无二的，是不是瞬间就感觉这个冷漠的世界又充满了希望？而生化人显然比猫有更多的用途，不仅可以提供慰藉，还能顺手帮忙做很多事情，需求决定市场，各大公司当然就开始研制生化人抢钱咯。”
“要是真能回地球，你去街上看看，除了那些自然教派人士，谁不喜欢生化人？”
“高档生化人的价格一直高居不下，我到现在都没存够钱买一只沃尔特。”
阿曼达难过地垂下脑袋。
网络上经常说的那句“有些人看似表面光鲜，其实家里连只沃尔特都没有”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可怜人。
她的存款倒是足够买一只过气的大卫八型，不过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免得又把面前这只脆弱的生化人伤害了。
“而且，你不要以为，在这个过程中，总是猫在付出，事实上，想要达成羁绊的话，人类需要付出更多，才能获得它们的认可。毕竟不管是猫还是你们，在接受感情上，总是既迟钝又敏.感，很难伺候。你知道，有些猫养着养着就跑丢了，是猫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可不一定。”
说这话的时候，阿曼达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卫一眼。
“‘认可’可能是一个仪式，也可能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不过一旦完成，两个人就会结成某种链接。你可以理解，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灵魂伴侣。”阿曼达说着说着，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你知道灵魂伴侣是什么吗？大卫？”她的声音甜的发腻。好像下一秒就要笑出声。
这个单词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就像了解世界上每一个公式那样，清晰明了。
他看着阿曼达，觉得她闪亮的眼中有星辰在闪烁。就像电影中那些有了一段新恋情，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闺蜜分享的傻女孩。
尽管理智告诉他，阿曼达并非是在炫耀什么，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酸涩之感。
他差点拥有过。
是的，就差那么一点。一丁点。
可最后还是什么都得到。
大卫不想去求证阿曼达的灵魂伴侣是不是小异形，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一个怪物——况且还是一个被自己创造出来的更低等的生命。
他低垂眼睑，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生化人没有灵魂。”
韦兰德先生曾在所有人面前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他的伤疤。
而现在由他亲口说出来，似乎也并非那么疼痛。
——窍门，就是别老想着疼痛。
突然，一双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大卫捉摸不透阿曼达的意图，但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攻击性，也就没有抗拒。
失去了视觉，他的其他感知似乎被放大了。
大卫感觉到了阿曼达的靠近。
然后……
向自己的鼻子吹了口气？
大卫很懵，想要去拉下阿曼达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
阿曼达的力气很大，大卫动弹不得。他只感觉对方又凑近了些，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魂的活人’（圣经·创世纪）。”
“你既然总说人类喜欢自诩为神，那我就当一次神。”
“你没有灵魂。”
“我给你。”
阿曼达放开了手。
她手心的温度从他的眼睑睫毛上快速褪.去。大卫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阿曼达。
“等回到地球之后，去做一只自由的猫吧。”阿曼达笑着揉揉大卫的脑袋，好似真的在抚摸一直乖巧温顺的大喵，“反正韦兰德那个糟老头儿也不在了，你可以跑的离家远远的，去找一个真正认可你，你也认可的人。”
“我知道那挺难的，我在地球近百亿人里都没找到。不过当你找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世界都不同了。你现在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那一刻。你所遇到的每一场苦难，都是值得的。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只不过是把你变得更成熟，更强大，用更好的姿态去迎接那个对的人。”
“加油！”阿曼达平举手掌，见大卫还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有些泄气。自己掏心掏肺开了这么久的动员大会，对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应该啊，生化人这么难哄？
她撞了大卫一下：“给我个击掌，大卫！”
随着一声清脆的击掌响起，下方的古怪声音又卡着点如约而至。阿曼达马上严肃起来，收起脸上那种恋爱似的傻笑，赶忙对大卫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不过就算她不提醒，大卫也不会发声。这几分钟内他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好像又有哪些程序出现了故障。
待下方的声音渐渐远去，阿曼达在大卫面前猛的一拍掌：“回魂了，小伙子！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踹开这层破砖！”
厚实的土砖就在怪力女和机械人的暴力行为中一命呜呼。
一个可供一人随意进出的大洞显露出来。
阿曼达早就想逃离那个压抑逼仄的小隧道了，率先跳了下去。
“哇哦……”她感叹了一声，“大卫快下来。秃头竟然在修地铁。”
这当然只是一种开玩笑的说法，只不过，阿曼达两人此时所处的位置，确实有那么一丝像地铁隧道：三米高的拱顶，四五米的宽度，对于人类的身材来说，还算开阔。头顶上挂着昏暗的萤石，地面上一条轨道一直延伸至隧道深处。
隧道的排水功能做的不够好，潮湿的气息几乎要隔着鞋子钻进脚里。一些漏水的滴答声也被空旷的隧道无限放大，配合萤石昏暗的光芒，鬼片的场景一下子就有了。
阿曼达撇撇嘴：“看来这群秃头的法力也不过尔尔，修的地下建筑竟然还漏水的。”
“不漏水萤石就没有光。”
“呃。”阿曼达尴尬起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安慰自己。她的视线转向隧道墙壁。就和地铁站里挂的广告一样，这里的墙壁上也放置着许多巨大的雕刻：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长宽比例失调的椭圆形脑袋。
脑袋的做工很粗糙，不过大致能看出来和人类脸的结构——或者说是和工程师的脸结构还是比较类似的。每张脸上都刻着奇怪的象形文字，就好像满脸都是刺青。
“这些是他们的神，工程师很崇拜石像文化，如果有时间我会为你介绍，但现在我们该走了。”大卫指向隧道深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曼达总觉得这家伙说话没之前那么带刺了。
“你怎么知道往那边走？”也没见什么地方挂着“出口”的牌子啊？
阿曼达满脸怀疑。如果一通瞎走最后撞进了死胡同怎么办？
怀疑自己的专业性？大卫在异星上研究了工程师数十年——对于一个生化人来说，这个时间长度几乎足以舀光他们历史长河中的每一滴水。他想要说点什么，提醒阿曼达别用平庸的头脑和眼光来对自己做出评价。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那你愿意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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