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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为什么没杀我? ...

  •   瑾夭正在调整方子,思量良久,才将其中的一味药减少了半钱。

      忽然听到男子断断续续的梦话,她皱皱眉有些疑惑,沉吟了半晌,便放下毛笔走了过去。

      “我是……我是凌霄阁的一把……一把刀……”呢喃的梦话越来越清晰,忽然猛地惊醒过来,“我是刀。”

      瑾夭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视线正撞上那双带着浓重痛苦的眸子。

      屋中光线昏暗,只有桌子那边点了烛火,逆着光看不清眼前的人。

      陆肖骤然恢复意识,在迷药的影响下,反应有些迟钝,恍然还以为在梦中。他见眼前的人伸出手,只以为自己还在受罚,身体下意识一颤,立刻翻身跪直,努力做出最标准的受罚姿势。

      床上的被褥柔软,他的腿上又是伤口重重,一时没有跪稳,便向床下摔了下去。

      陆肖的眸中闪过慌乱,随后蔓延上来的死寂将一切都遮盖。他紧紧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反抗地等待更为严厉的惩罚。

      下一刻,他突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男子忽然撞进她怀里,瑾夭也是一怔。她原本是想查看一下这人的情况,却没想到他翻身跪起来。这人身上伤得没有一处好的,这会儿眼见他还没有稳住身形,瑾夭自然伸手去扶。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都没有挣扎自救,差点就一头栽下去。

      这才,直接抱了个满怀。

      瑾夭皱紧了眉,伸手将陆肖扶正,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几处渗血的纱布,抿紧唇,面色都难看了几分。

      可她一低头,却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迷茫,男子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这人浑身是伤,就连被她扶住的肩膀,都比看上去还要削瘦许多。

      瑾夭皱了皱眉,伸手去摸他的脉。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陆肖的手腕时,他的神志终于摆脱了混沌。他睫毛一颤,慢慢将视线挪到瑾夭的手上。

      小姑娘的手娇小白嫩,但仍有薄薄的茧子,应该是常年处理药材留下的。

      她的手算不上温热,反而带着几分秋日的凉意,摁在他的手腕上,并不强烈的触感。

      陆肖的视线定在自己的手腕上,一片死寂的眸子动了动,最后又归于安静。

      “你是不是受过抵抗迷药的训练?”瑾夭再给他检查了一遍后,略带几分迟疑地提出一种可能。

      陆肖原本只是沉默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眼眸微微眯起,声音清朗:“不是什么大事,只做了一些梦。”

      瑾夭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还带着冷汗的额头上,转身拿了一方帕子递到他眼前。

      陆肖脸上的笑意更浓,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接过帕子正要道谢,忽然听到小姑娘开口。

      “抱歉。”

      小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没有太多的起伏。

      陆肖眸中一片沉寂,面上却做出诧异的神情,挑眉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难道是因为方才的迷药?没事!你一个小姑娘有戒心才是对的。”

      他的声音夹杂着笑意,一切都伪装得云淡风轻。

      瑾夭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完,才缓声开口:“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再给你用安眠的药了。”

      她的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可眼神透彻清亮,就像是一眼望到底的清泉。

      陆肖面上的笑容一滞,手指骤然收紧。

      瑾夭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打开了盖子,递到他的面前。一阵薄荷的香气瞬间萦绕在鼻尖,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了过来。

      “你经脉受损严重,旧伤叠加,长此以往命不久矣。我用药暂时封了你的内力。”瑾夭一面说着话,一面伸手给他又号了一次脉。

      她略作停顿,确定对方中的软骨散已经解开了,才把那个白玉瓷瓶放回原处。

      “多谢!”

      陆肖的声音都带着笑意,唇角上扬,眉眼微弯。

      瑾夭没有回话,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起身去厨房端来了两碗粥和几碟咸菜。

      她将碗碟放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弯腰搬了一个小桌子到床上。

      陆肖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瑾夭没叫他,他便怔怔地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望着瑾夭。

      瑾夭将碗筷都摆好,坐在床尾正准备吃,视线扫过对面傻坐着的人,皱皱眉伸手将筷子塞到他的手里。

      “多谢。”陆肖慢慢收紧手指,露出一个弧度标准的灿烂笑容。

      他低头吃起饭,面容掩藏在光影交错之间,原本扬起的笑容尽数消散,只留下眸中的冰冷死寂。

      瑾夭见他动作间算不上过于吃力,便放下心来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两人对坐着吃饭,却谁都没有说话。

      瑾夭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只用余光留意了陆肖的情况,其余的注意力都在心中的药方上。

      陆肖压下吃饭时被训练出来的迅速,一勺勺将碗中温热的粥喝完了,捧着空碗手指收紧了一瞬,又悄悄放松,最后将碗慢慢放到桌子上。

      “吃饱了?”

      瑾夭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扫过来,语气没有太多起伏。

      屋中光线昏暗,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打在一旁影影绰绰,将那句语气冷淡的话都衬得有几分温情。

      陆肖的睫毛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句入耳的话极为陌生。他似是有些怔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边。

      瑾夭的目光落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微微皱眉,探身拿过他手里的碗。

      她的突然靠近像是将陆肖猛地惊醒,他的身上肌肉猛地紧绷,下意识抓住将桌上的瓷碗砸到床边,两指夹住一片尖锐的瓷片,电光火石般刺向眼前人纤细的脖颈,杀气凌厉。

      那一瞬间,他面无表情,眼中空无一物,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历过千万次。

      瑾夭面色微变,运起轻功身影一闪,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打掉他手中的尖锐瓷片,另一只手攀上去钳制住陆肖,随后动作利落地“咯嘣”两声,便卸了他肩膀的关节。

      她没有等对方反应,翻身而上快准狠地掐住陆肖的后颈,将人贯在床上,死死摁住。

      陆肖失了内力,即使意识的反应再快,身体也根本衔接不上。再加上重伤在身,动作本就迟缓,瞬间失了优势。

      直到他被牢牢地摁住,方才的剧烈动作使刚止住血的伤口崩裂,猛烈的疼痛从身上各处席卷而来,陆肖才突然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虽然方才只是下意识,但这小姑娘的反应若是慢上半分,必然会命丧当场。

      动了杀念的杀手,被擒住除了死,没有别的可能。

      他的唇瓣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疼得指尖一阵阵发颤,积年累月的刑罚,让他越是疼痛越是神志清醒。

      明明只是瞬间,陆肖的脑中却闪过了许多。

      结束在这里也很好。

      对方不是组织的人,而且他也感受过第一次有人给处理伤口,第一次有人给喂饭,第一次有人问他吃没吃饱……

      开了锋的刀,是没有办法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的。身上自小种下的毒,没有楼里的解药,自己反正也活不过十日。

      陆肖的睫毛颤了颤,闭上眼睛,任由对方压制。只微微侧过头,将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

      淡淡的皂角味道,让人觉得安静。

      小姑娘摁住他后,便猛然靠近,将更多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随后他就感觉脖子一紧。

      方才打斗中,他的衣襟被扯乱,修长的脖颈裸露在空气中,能感觉到微微的凉意。任人鱼肉的感觉并不好,他的身体绷紧到了极点,却又微微侧过头,将一击必死的脖颈更完整地露出来。

      对方手上的力道果然更大了几分,下一瞬陆肖的口鼻被一方帕子捂住。

      熟悉的苦涩草药味传来,却又好像与之前不同。

      陆肖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骤然睁大了眼睛。一直到身上的脱力感传来,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瑾夭等着软骨散生效,才散了内力不再压制他,侧过身,动作改为扶他坐起来。

      陆肖中了药,身上没有半分力道,根本坐不稳。瑾夭神情没有丝毫波澜,扶他靠到自己身上,单手帮他将脱臼的胳膊复原,又解了陆肖的衣扣,拿了伤药,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瑾夭看他始终在发怔,连拆下粘在伤口上的纱布时都没有过多的反应,不由皱皱眉,忽然自己之前的承诺,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这是软骨散,没有迷药的功效。”

      陆肖似乎没有听到她在什么,半晌没有回应。他只剩下眼尾微红的眼睛能动,固执地想要看对方,可是身上提不起一点力道,目之所及只有小姑娘白皙的脖颈。

      纤细,柔弱。

      小姑娘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香,靠得极近时便能闻到。

      “刚才……”他的睫毛微颤,眸色看不清晰,只见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为什么没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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