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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了断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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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壮的雷龙在浓厚的黑云间翻腾,咆哮着,愤怒的想要给那两个挑衅自己的人儿致命的打击。
刘彤明穿梭在这浓重的黑云间,熟练的躲避着那有些夸张的攻击并时不时给予对方伤痛。说实话,这威力确实不小的攻击也就看上去可怖了些,被劈惯了,掌握了对方的习惯和某些扳都扳不过来的套路,躲避甚至反击都变得简单了不少,更何况刘彤明这个一直被劈的人的实力始终都是呈增长的趋势。
至于龙千玲吗?
她一个现了原形后呵气成云,合该司掌行云布雨之任的龙族,只会比刘彤明更加适应这种环境和状况。
不过相较而言,她这个本应放开手脚大肆攻击的人却畏手畏脚的留着余地保持着人形,仅仅只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度,既不给刘彤明添乱又起不到什么做实质性的作用,这幅样子当真是和她先前在战场之上大杀四方的状态区别甚大,使得刘彤明反抗的同时心中还存了几分担忧。
忽然之间,沉重的黑云破开了一点缝隙,光芒透射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踏着光芒款款而来。
不知是不是这光芒太过耀眼的缘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龙千玲双眼透红,红唇张和着轻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神略有些许遮掩不住的沧桑,伸手抚上龙千玲的脸颊,俯身与她头碰头,明空带着鼻音说道:“我来晚了,阿玲我回来晚了。”
至此,龙千玲通红的眼眶在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抬头,双手捧着对方的脸颊上下来回的摩挲,就像是个失去视力只能够依靠触觉判断状态的瞎子。
“回来了……”颤抖的将这句本以为此生再也听不见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龙千玲专注的看着明空,尽管泪水一直都在模糊着视线,但她依旧偏执的专注着,就连此处的状况和周遭的一切都忘记了,她只想要一个更加肯定地回答来告诉她这不是又一次的梦境。
“嗯,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用力搂住龙千玲,明空偏头在她耳边说道。“虽然记忆还不甚完整,虽然现如今完全无法和初遇之时相比,但我确实是回来了,彻底摆脱了那束缚和控制,再一次,出现在你的身边,并能够不受外力控制的留下来了。”
看着这感人的重逢,一下子压力剧增,不仅要反击削弱这不断增强的天雷,还要护着那两个不管不顾在这高空之上肆意的人儿不要被突然降下的雷劈成焦炭。刘彤明有些后悔的反省着自身,她方才究竟是为什么要一时心软冲上去护着对方呢?
明明龙千玲的实力比她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压箱底的东西也从未展露过,还是龙族后裔,压根就不惧这小小的天雷不是吗?
真是的——
搞得现在撤也不是,进又无力,我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心中懊恼的腹诽着,动作却丝毫不曾滞涩,刘彤明愣是咬牙切齿的硬扛了这份愈发沉重的危机,使得对方能够在这种环境之下安宁片刻叙述旧情。衣袖早已在闪避还击间破烂不堪,露出了里面沾染了尘灰的白皙双臂,长裙东一口子西一道子的倔强□□着,刘彤明索性将其撕成短裙,忍无可忍的发出了一声低吼冲向翻涌增强的天雷,借此打断了对方的甜蜜。
龙千玲抬手擦去了眼中的泪意,转身将明空往地上轻轻一推,现出原形将有些脱力的刘彤明用尾巴一卷安置在明空身旁,直接就迎上了那早已粗壮无比,也不知是借着什么搞出如此大的阵仗的雷。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时黑云沉沉的原因,那通体银白,勇往直前的龙,每片龙鳞都似在莹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便是那抗争时的举动都在不经意的散发着一种美感,十足的昭显龙族那无与伦比的魅力。
只可惜——
因着二者碰撞在一起时迸发出来的巨大且闪耀的光芒,位于下方险些被闪瞎双眼的两个人没有一个注意到龙千玲这充满了魅力的英姿。另外,反应不及的明空还是多亏了早已习惯各种突发事故的刘彤明及时地用灵力护住眼睛,同时又为他遮挡了一下,这才得以幸免在此地失明或暂时性失明的不堪状况。
双手合十借此撑起一个长久且适宜的屏障来保护着明空和自己,刘彤明盘膝坐地拿出瓷瓶,往自己嘴里扔了三颗棕黄色的丹药,顺道递给明空两颗褐色的丹药,就十分自然的支着下巴专注的观摩着龙千玲的作战方式,眼睛一瞬不瞬的生怕错过些什么。倒是问也没问二人之间的关系和过往,也没有像往常一般没大没小满嘴跑火车的调剂逗趣,给足了对方尊重又恐过于静默的环境会叫明空尴尬,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他解释了一句。
“你我状况不同,我有些力竭而魂力和精神都始终充沛,我见你眉眼倦怠而气血升腾,想必是精神大量被消耗的结果,这药是我二哥调剂出来特意给我备上的,应该会对你大有助益。”
明空点了点头,利落的服下此药之后就开始盘腿打坐,倒是也没想着解释一两句。
二人就这般维持了一个平衡。
见龙千玲于云海当中翻腾,口吐烈焰甚至要将这片天空都给燃烧殆尽的模样,刘彤明这才放下了心,十分自然的松懈下来等着对方带自己躺赢,甚至还有闲心分出几分心神看护着明空。
只是当明空调节好自己的状态时,转过头来刚要开口调笑几声的刘彤明看着那双不复以往清澈透亮的眸子却是顿住了,面前的这个人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明空的眼中从未出如此深沉过,更不会翻涌着那些极致疯狂的情感。
明空这个人一向好懂得很,自幼长在须弥山宗不怎么入世的经历也确实让他到如今都没接触过几个正常的年轻女性。当然主要也是没几个人敢招惹他,或者说没几个人敢招惹自上代佛子被人拐跑后(也就是明空的嫡亲师兄)就开始不怎么正常的须弥山宗宗主(明空他师父)。
故此,当一直简简单单就像是一张通透干净的白纸一样的明空,出现了什么斑点或污渍时就会出奇的引人注目,甚至会叫人觉得陌生。
刘彤明眨了眨眼,自然地转了目光继续将沉默进行到底。
没过多长时间,黑云散去阳光漫洒下来,龙千玲化作人形直奔此处。
看那样子,若是当初在战场之上龙千玲有拿出这时的一半分气力,他们也不至于鏖战至此。
刘彤明环顾了下四周,看着面前无法计数的尸体和漂浮在周围早已初具规模的、常人定然承受不了的瘴气,愈发的沉默了起来。
她明白,战争嘛,伤亡都是难免的。
打仗的时候没办法为自己人收尸也是难免的,所有人自一开始上战场的时候都做好的相应的心理准备,就连他们几个实力顶尖的也都做好了将命扔在那块儿的准备,这没什么可稀奇的,一旦打起仗来,谁都顾不了谁。
也不知,脚下这片诺大的地界到底埋葬了多少个凛天宗的好儿郎。
或许……
其中还有人曾甜甜的,满是打趣的唤她一声小师叔祖,在小时候被师父罚禁闭时偷偷运吃食过来给自己,在被罚时磨破了嘴皮为自己这个长在辈分上、却时常任性不懂事的小姑娘求过情。
该怎么说呢?
自战争过后,那些刘彤明所熟悉的面孔到底是没了个大半,要说不伤心那肯定是假的,但她总想着大家都尽力了,好歹拼了个未来出来,好歹后代不用重复承受这一代代推迟消磨下来的灾难,也算这些牺牲没有白费,也算是值当的。
可如今——
方才那雷实力愈发强悍,自己这般实力竟有些不能够与之抗衡,而龙千玲……
笑着抿唇不语,满心的苦涩和震撼,识趣儿的抬手撤去屏障,并微微向斜后方退了一步为这两个有情人腾出足够的地方,借此遮掩住轻颤的状况,刘彤明微红着眼眶躲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他们。本以为他们会互诉衷肠,甚至一早便有所准备,原打算在此时竖起耳朵听些八卦慰藉自己,同时在日后拿今日之事来打趣明空的刘彤明平淡的看着龙千玲在又一次确认了明空的真实之后,拽着对方的衣襟哇哇大哭,到最后甚至哭得站都站不住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下子坠入凡间的明空揽着龙千玲的样子和那陌生而深沉的眼神,尽管还不知道他二人之间的过往,但刘彤明已经窥到了几分藏在这背后的沉重。
不然,明空的眼睛里不会充斥着自己熟悉的自责和懊悔。
刘彤明太过熟悉这两种情感和在背后将这两种情感系在一起的无力了。上辈子发疯的时候,她就时常透过镜子在那双充斥着血丝的肿胀双眼中得见。
如果龙千玲不是胜的太过轻松,叫刘彤明窥探到了她隐藏了十之六七的能力的话。这一瞬,刘彤明本就没剩多少的八卦的心思合该消散了个彻底,并回避他二人间沉重的过往,识趣的去偏远些的地方守着他二人的安全。等着他们续完旧,并将心中积压的浓郁感情尽数喷发出来后再上前问些打算,和对日后的规划的。
甚至若是在他们圆满之后需要一个倾诉过往的人,刘彤明都会很乐意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然而……
“对不起。”
二人相拥着宣泄了一阵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龙千玲有些歉意的看着刘彤明。不知是为那先前的多次未曾尽力,还是为这不得已的隐瞒。
总之,这声歉意表达的诚恳极了,只是在诚恳的致歉也挽不回逝去之人的性命。
刘彤明大致能够理解龙千玲的苦衷,他们之间的过往她也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一点,但这并不代表逝去的那些人就没有亲近之人,就该死!
屏蔽天道的方式有很多,就连自己都能够掌握一二,故此刘彤明压根就不相信对方这么个从末法之前存活至今的人物会没有什么办法将事情透露给自己。毕竟無湫这个没什么实力的存在都减少了他们太多的弯路,提供了数不清的帮助,哪怕龙千玲只是说上三言两语模糊的擦边球,也不至于叫那么多的人拿命去试探填补出一条道来!
刘彤明明白对对方而言明空的性命比那些人加在一起都重,至此也了解她始终都没有将自己当成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这一回事。
说不上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但刘彤明至今都没有搭话,脸上的表情和周围的气势也越发淡漠了起来。
“我们是朋友,至少我一厢情愿的视你为朋友。”缓缓的抬起头,刘彤明平静地注视着明空,沉稳的叙述道,淡漠的就好像不曾为此挣扎,嗓音也没有沙哑一样。“你就算是存了什么心思,或者受执念牵引才与我相识的,这么多年下来也该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越过龙千玲直接同明空言语,刘彤明这段话近乎有些决绝分割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话语之中甚至有几分逼迫对方决断的意味,不过这话说的晦涩,看起来倒还像是有几分回旋的余地可言的样子。
明空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抬起手臂,他好似预料到了什么,可却到底没有说出些什么来,只是无力的将伸出去的手再度收回来,嘴唇紧紧地抿起,逃避似的偏过头不去看她。
刘彤明有些失望,尽管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向明空讨一个说法还是直接问罪,她只是把想到的话说了出来,不再计较后果和得失。“脚下的这片土地,你我的同门都有永久留在此处者,方才的一切,我想你也不至于一片懵懂。我无意拆散你们之间,也不想讨个什么没用的解释,我只想问你一句,是否可以对面前的这一切视若无睹。”
“彤明……”
“我只要一个结果,是或不是,给个准信就行,至于其他——”明空话未说完便被刘彤明不耐烦地给打断了。“还是莫要多言了。”
“我怎么视若无睹!!”明空低吼出声,神情和状态都显得压抑无比。
“也就是说,你明白那些为此魂飞魄散的人有多少,明白上一刻还同自己说笑的同门下一刻就灰飞烟灭彻底死生不复相见的滋味如何。”刘彤明抬眸,深沉的看着明空,话语冰冷刺耳但那双眸子深处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忍的温度。“但你还是放不开怀中的那个人是吗?”
明空双拳紧握,未作言语。
刘彤明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对此接受的相当淡然,看上去怕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将心中那丁点不可避免的失望遮掩的极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仅仅只能起到遮羞的作用的衣裳,静默了一下,她手握着贪婪,用伞帽在地上画了一条道出来。
“我无意到处宣扬此事,你们大可放心,但至此以后还望你我都不要一厢情愿,朋友什么的,就让它成为过去式吧。以后还是再不要相见为好,毕竟我这人心眼过小,对生死之事又看得格外重要,难保一直无法释怀,到那时,我可不会惦念着往昔的旧谊了。”
深沉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刘彤明转头离去,直挺的背脊透露着主人的倔强,含泪的双眼直至最后也没有违背主人的意志,这是她最后所能够对二人尽的一份身为朋友的温柔了。
“等等!”望着爱人落寞下去的神情,久未言语的龙千玲出声唤住了刘彤明。“我本来就没有义务助你,出手相帮本就是情分,纵然未尽全力也不该得你如此对待。”
急声所说的话语难免有失几分妥当,龙千玲的这番话,虽本意是想要挽回但规划的太过明晰,反而给人一种抛却情谊、或是从未有过情谊的感觉。
刘彤明停下脚步,背对着二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转身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确实,你没有义务帮我,但同时我也没有必要原谅。龙族向来高傲,我知道在你眼中死去的那些人不算什么,我知道所有人族加起来都比不过你身旁之人一人的重量,但我不一样。”
“死去的那些人里面,有不少年纪比我大上许多的小辈,他们在我被关禁闭的时候送来吃食,在我闯祸后几次三番的为我求情,甚至因此而被迁怒,到最后还需要我去为他们解围。”刘彤明轻笑一声,嘴边满是苦涩。“他们也有家人朋友,也有牵挂,也有许多不舍……”
“一开始我都说好了,那些实力不够的人去了只能是拿命填出一条道来,我凛天宗作为牵头者去的人必然是不能少的,因此在宗门内也曾刮起一番腥风血雨,可就算如此,依旧有那么多愚蠢的笨蛋一遍遍的同家人解释,叫他们不要怨怼与我,然后就将性命放心的交给我了。”
“我一开始就做好的被人怨恨的准备,因为此一役注定会死很多人,那些死去的人或许是他们的支柱。故此,下了战场之后,面对那种场景才更让我意想不到,我甚至都做好了被千刀万剐的准备,也吩咐了他们只可袖手旁观不得动粗。然而被那么多双泪眼看着的我竟在这种状况下毫发无损。”
“他们只是一遍遍的询问着,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死的可值,未来是否已被改变。”
“可无论如何,终究逝者已逝。”你没必要为那些不知情的人做到这种地步,更没必要为那些逝去的人来断绝我们之间的情谊,不管怎么说,我于你而言都是一种助力,一种强劲有力的后援。
龙千玲抿唇,肃穆的看着刘彤明,沉默的避开明空向对方传递着自己的心思,犹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是啊,逝者已逝。”轻叹着感慨了一声,刘彤明不甘示弱的与她对视。“所以活着的人才更要珍惜!”
“确实,我可以视若无睹的将这件事遮掩过去,来一个对双方都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或者隐约将这件事点出,不伤感情的与你们争论一个‘最好的方案’来安了双方的心。可我不甘如此!不甘将那些肯把性命托付给我的人们就此轻轻放下,自己却毫无愧疚和作为的去过那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到最后甚至还和你继续维持着‘友谊’。”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把那些逝去之人的亲友撇了个一干二净,刘彤明倔强地坚守着自己。
龙千玲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于对方的倔强,又不甘就此了断了个干净。
“那我该怎样才能够弥补些许呢?”
刘彤明看着她,一双深沉的眸子漆黑一片,似能看破世间所有虚妄。“且不言这事你不该问我,就道这话,还是等你真正有心弥补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刘彤明转身离去,瞬间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不再留有任何余地。
不将仇恨加注在她二人的身上,不向外扩散任何有关于此的信息,已是刘彤明看在朋友多年的份上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柔了,至于情同往昔,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