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创业》原上老枪

34、花儿

　　河口镇处于江城东南方八十几公里的地方。
　　与那时候的绝大多数小乡镇一样，一进河口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刷在墙上、土坎上、河堤上的标语，这些标语也是与时俱进的，但历年刷的标语痕迹往往存留下来许多，残存得最久远的是抗美援朝时期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时期的：总路线万岁，□□万岁，人民公社万岁，三面红旗万岁。
　　仔细地看一看仔细地想一想，可以从这些标语中寻摸到几十年来社会变迁的脉络。
　　河口镇只有纵横两条街，临河一条街的街面全是供销社的门市部，临街的墙上刷着当时最流行的两条标语：穷不能穷教育、苦不能苦孩子；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乡政府在另外一条街上，乡政府大院门口用红油漆刷的对联还是从人民公社时期留下来的：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二诸葛很长时间没有回过河口镇了，当年和二哥一起出去闯荡江湖的时候他就发过誓，混出点名堂来再衣锦还乡。
　　十几年过去了，二诸葛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混出了点名堂，但对花儿的思念却是越来越浓烈了。想到自己这些年也积攒了两万多块钱，赶上两个万元户了，觉得这应该算是混出点名堂来了吧，便决定回河口镇看一看。
　　二诸葛回河口镇主要是想看看花儿，在他的心目中，花儿是河口镇最漂亮的女人了，花儿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他很遗憾一直不敢向花儿表白，这次回来就是要消除这个遗憾的。
　　二诸葛回来的时间也真是巧了，花儿正想盘下镇上唯一的餐馆，可是她没那么多钱。这就给二诸葛机会了，他主动说与她合股，馆子盘下后完全交给她打理。
　　二诸葛站在餐馆外，眯着眼看着餐馆的招牌和墙上写着的标语：河口镇国营餐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是得发展经济了，经济越发展这个餐馆的生意就会越好啊。”二诸葛自言自语道，他觉得自己帮花儿盘下餐馆的决定是对的。
　　这个小餐馆有上下两层，占地一百五六十平米，餐馆不大却是镇上唯一的，已经存在三十多年了，是公私合营的时候从许家餐馆变为河口镇国营餐馆的。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啊，这个小餐馆又从国营的变成私人的了，唯一不同的就是从许家餐馆变成郝家餐馆了。哎，就叫花儿餐馆吧。”二诸葛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应该大气一点，女人啊，只要你对她好她自然就会对你好的。
　　二诸葛想到这大声喊道：“郝东风，把这个餐馆的名字改成花儿餐馆啊，河口镇花儿餐馆。”听到他的喊声，郝东风和花儿从餐馆里走了出来。
　　花儿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挺符合江南水乡的韵味。柔润的胳膊雪□□致的小腿，花芯芯的脸庞红嘟嘟的樱桃小嘴，双目中包含着三分迷茫，脸庞上有一丝淡淡的幽怨，如果换上古代服饰，一定有很多人会以为她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
　　二诸葛对郝东风说道：“愣着干啥呀，快去找桶油漆把餐馆的名字改过来呀。”
　　“六叔、我写啊？”郝东风问道，他明显缺乏信心。
　　“你狗日的不是高中毕业吗，花儿餐馆这几个字都不会写啊。”二诸葛笑骂道。
　　“不是不会写，是怕写不好。”郝东风说着找油漆去了。
　　花儿对二诸葛说道：“有智，你神经病啊，把我的名字写在这上面，寒掺我呀。”
　　“花儿，这河口镇有哪个女人有漂亮啊，你就是朵花儿嘛。我盘下这个餐馆就是给你的呀，当然得写上你的名字了，要不加上你的姓也行啊，就叫干花儿餐馆吧。”二诸葛半开玩笑地说道。
　　“行了、行了，花儿就够渗人的了，还干花儿呢，你怎么不说黄花儿、枯花儿呀。”花儿瞪了他一眼娇嗔道。
　　二诸葛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花儿拿出火柴划着一根给他点着了，说道：“有智，你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啊。”
　　“哎呀，你怎么又说这事呢，不是说好了分红吗？唉，花儿啊，其实你是不懂得我的心啊！我这些年在外面走南闯北的，为什么呢？还不都是为了你呀。”二诸葛惬意地抽着烟拉着花儿的手说道。
　　“可是我心里装着的是有财呀，我不能做了你的女人心里面总想着你二哥是吧。”花儿任由他握着手，低着头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我二哥啊。”二诸葛叹道。
　　花儿没有回答，过了阵子她小声说道：“这十几年，他不是一直都单身着吗。”
　　“哦，根在这儿啊。花儿，要是我二哥又娶了老婆呢？”二诸葛盯着她问道。
　　“那我就死心了。”花儿幽幽地说道，她突然大声说道：“如果郝有财又娶了老婆，你第二天就来娶我。”花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忧愤。
　　穿着一身破旧军装的油菜疯子拄着根竹棍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一站到二诸葛前面就开口唱了起来：“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他将手伸到二诸葛面前说道：“同志，给支烟抽。”
　　“油菜疯子，换一个，唱个喜庆点的。”花儿恢复了常态，笑道。
　　油菜疯子换了一首唱了起来，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的唱腔：
　　“今日畅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撒热血写春秋。”
　　二诸葛惬意地笑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未开封的游泳牌香烟，扔给他。

　　青山有财轧钢厂一进门是个大院子，院子占地有十来亩，里面的建筑都是破旧的平房，有一个大车间，还有两排长长的宿舍楼。
　　院子里，二诸葛独自一人坐在小板凳上喝闷酒，他面前的小凳子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碟榨菜。郝时代从停放在院子端头的小货车驾驶室下来，二诸葛对着他大声喊道：“猪尾巴，过来过来，陪老子喝酒。”
　　郝时代走过来顺手拿过一块砖头垫在屁股底下，坐在二诸葛对面说道：“怎么没菜呀，六叔，我去食堂端个菜来。”
　　“要什么菜呀，老子喝的是情怀。”二诸葛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杯子递给他说道：“猪尾巴，六叔问你个事啊，你怎么想的就怎么答，行不行啊？”
　　郝时代接过杯子拿起地上的酒瓶子说道：“你问我呀？六叔，都说你是二诸葛，都叫我猪尾巴呀，我是笨人里面最笨的一个呀。”
　　“知道你是最笨的。我就是要问笨人嘛，笨人才不会说假话啊。”二诸葛一口干了杯中酒，郝时代赶紧给他满上。
　　“你不是想要凤儿吗，如果……”二诸葛刚说了一句，郝时代赶紧拦住他。
　　“六叔，你别说凤儿。”
　　“怎么了？”二诸葛不解地问道。
　　“嘎子听到了，又要打架，麻烦。”郝时代说道。
　　“你不是喜欢凤儿吗，你管他邵嘎子呢，你打不过他呀，熊样。”二诸葛骂道。
　　“不是的，嘎子和凤儿不是订了娃娃亲吗。”郝时代嘀咕着说道。
　　“娃娃亲怎么了？哼，老子偏偏要拿凤儿打比方。”二诸葛骂着掏出半包阿诗玛香烟。
　　“阿诗玛，抽点吧。”郝时代高兴地接过一支，掏出打火机给二诸葛点着香烟。
　　“你喜欢凤儿，可是凤儿心里面只有你哥郝东风，郝东风呢他偏偏又不想娶媳妇，你说你怎么办吧？”二诸葛猛地抽了口烟，看着郝时代问道。
　　“六叔，我喜欢凤儿、风儿也喜欢我，这跟我哥没有关系，是邵嘎子要娶凤儿。”郝时代认真地解释道。
　　“我是打个比方呀，你都听不懂啊，难怪都叫你猪尾巴了。你个狗日的，老子再给你说一遍啊。”二诸葛拍着脑袋想了想对他说道：“是，过了一段时间，邵嘎子就要娶了凤儿，对不对？”
　　郝时代点了点头，二诸葛接着说道：“可是邵嘎子刚娶了媳妇，就死了。”他见郝时代要开口便伸手制止他说道：“嘎子被人打死了，记住，他已经被打死了。”
　　“记住了，嘎子已经被打死了。”郝时代点着头说道。
　　二诸葛盯着郝时代，见他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你就向凤儿求婚，是不是？可是凤儿告诉你，她想嫁给你哥郝东风。你怎么办呢？”
　　“那还怎么办啊，我告诉凤儿啊，我哥不喜欢她，不会娶她的。”郝时代大声回答道。
　　“要是凤儿不相信呢，你怎么办啊？”二诸葛追问道。
　　“那也好办啊，我带凤儿去见我嫂子去，我哥的对象就在河口镇呢，他们都睡到一个被窝里了。见到我嫂子了她还能不相信啊，我信了她的邪了还。”郝时代说完，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对呀，这是个好办法呀。你狗日的真聪明啊，来，来，再喝一杯。”二诸葛竖起大拇指夸着郝时代，拿起酒瓶子给他倒上酒。
　　“刚才还喊我猪尾巴呢，怎么又夸我聪明了？”郝时代嘀咕着端起杯喝了口酒。
　　二诸葛没理他，他又抽了口烟问道：“要是郝东风没有谈对象呢？”
　　“没有谈对象，那就让他赶紧谈一个呗，他还能打一辈子光棍啊。”郝时代对自己的智商有了点自信，脱口答道。
　　“对呀，妙啊，这一招是三十六计中的釜底抽薪啊，老子怎么就给忘了呢。来、来、来，咱哥俩今天把这瓶酒干掉，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二诸葛高兴地嚷着端起杯。
　　郝时代看了看他也端起杯子，两人碰了杯，都干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