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爱情也冬眠》欢颜

36、chapter 35 伦勃朗的V字

　　海潮觉得全身的血液登时冲向头顶。她忽的站了起来，牙齿咬住泛白的下唇。
　　“怎么回事？”她看着李纯情问，声音有些发颤。
　　“据说是......事故。”李纯情的眼神有点闪躲。大概她也意识到用“事故”来解释这件事是多么可笑。
　　海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样的话，我应该去和导播好好研究下事故发生的原因。”她转过身，不理李纯情在身后的叫喊，径直向导播室走去。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好像愤怒在驱赶着她。

　　没想到Jude也在这里。他和导播一起在商量什么，看到她的出现都愣了一下。
　　“hey，海潮。”Jude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海潮越过他，径直走到导播的面前。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倾斜，仿佛瞄准了某个方向走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看着导播的眼睛，平静地问。只有微微发颤的下唇泄露了她心底的愤怒。
　　“对不起，海潮。”导播Ovens抱歉地看着她，“出了点技术上的问题。我忘了切换信号，”他又把视线转向旁边的Jude，“而Jude这小子又忘了关摄像机。”
　　“你们不愧是好搭档。”海潮的目光扫过Ovens和Jude，眼神有点讽刺。“就连出问题也能出得这么默契。”
　　Ovens还在微笑，表情却显得尴尬起来。
　　“海潮，”Jude皱起眉头，忍不住插话，“你也知道事故有时是难以控制的，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
　　海潮回过头看着他。她的目光那么锋利，仿佛要刺破他小心维持的表相，照进他的内心。
　　“如果我是电视台的新人，大概会相信你们所谓的技术问题。”她的嘴角随着微笑扬起，目光却一动不动。“但我从大三开始就在这里实习，你们以为技术问题的鬼话能骗到谁？”
　　Ovens和Jude对视了一眼，又都默契地把目光移开。
　　“......我承认。”过了一会儿，Ovens摊开手，做出一副准备摊牌的样子。“这不是技术问题。”
　　他假装没看到海潮愤怒的表情，在计算机的前面坐下。
　　“你过来看看吧。”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隐约有些得意。

　　屏幕上是她熟悉的收视率曲线分析。海潮看着那个刚刚冲到最高点的数字，心里忽然有了答案。这个被奉为风向标的指数就像一把双刃剑，一边吸引新闻人的狂热追求，一边悄悄地埋葬他们最初的梦想。
　　“你也知道‘人海浪尖’的收视率一直不是太好。但今天下午的事故一出，”Ovens用手指着那个飚高的数字，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你看，比平时整整高出7个百分点，几乎超过了黄金时段的节目收视率......”
　　“而这些人里有多少是在看节目本身，你想过没有？”海潮打断他的话。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原因收看这个节目，只要收视率上去了，这个节目就有存在的价值。”Ovens微笑地看着海潮，“你不会以为，广告商会为你惨淡的收视率买单吧？”
　　“如果一档节目只是为了收视率存在，那不如直接把‘人海浪尖’停掉，换成明星揭秘。”海潮回视他，嘴角也挂上一丝微笑。“我想收视率会比你费尽心机的结果更好。”
　　“......”Ovens哑口无言地瞪着她，有些恼羞成怒。
　　“海潮，”Jude又插话进来，一副亲切劝解的样子，“要知道公众人物本来就没有多少隐私可言，你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他迎视着她，目光一片坦然。仿佛这些话是他的肺腑之言，不该经受丝毫的怀疑。
　　海潮低下头，有种很深的失落侵袭而来。一个事实忽然跳出来站在她的面前，像重拳一样击中了她，令她措手不及。
　　原来他们一直是在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前进，虽然共同努力着，却终究渐行渐远。
　　她失去了继续争辩的力气，转过身准备离开。然而走到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Jude和Ovens。
　　“一直以来，”她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好像湖水一样在导播室流淌开来。“我的职业只是一个新闻人，而不是让自己也成为新闻。”
　　她说完这句话就拉门走了出去，留下Jude和Ovens两个人在这忽然空旷的导播室，思绪怅惘。

　　整个下午海潮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全是热心观众打来询问她和欧焓的事情。想一想真是讽刺，上午她还在感谢名人为大众提供八卦，下午她就成了被八卦的对象。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令她几乎要怀疑这是上帝对她那番无耻言论的惩罚。
　　她躲去资料室，留下李纯情去处理那些棘手的电话。
　　手机也被关掉了电源，喑哑地呆在桌子的一角。海潮望着它，表情犹豫不决。她很想给妈妈打个电话，问她有没有看今天的节目。可又担心万一妈妈没有看，这个电话反而引起她的怀疑。
　　还是不要打的好。她把手指从红色的开机键上缩回，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们下周就去旅行好不好？”海潮听着车里的音乐，忽然开口说。车窗上倒映的她的表情有点严肃，好像旅行是经过她深思熟虑决定的事。
　　没有任何回应。
　　海潮有些奇怪地回头，只见关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面，仿佛要把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看个清清楚楚。
　　她拍了拍关诣的肩膀，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关诣司机，马路都快被你看穿了。”
　　关诣忽然回神。他给了她一个笑容，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海潮担心地看着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也看到了今天的节目？
　　“没什么。”关诣腾出右手，安抚地拍了拍她。“最近玉缘重新投产，工作压力比较大。”
　　海潮看着他，有些试探地问，“你今天一天都在玉缘？”
　　“嗯。”关诣的视线回到前方的路面，一如往常地和她聊着天。“今天一天都在那边，快七点才回公司。”
　　七点？那已经过了“人海浪尖”的播出时间。海潮暗暗松了口气，心里的紧张一下子松懈下来。她的手轻轻贴上他的面庞，眼神有些心疼，“你最近瘦了好多。”
　　她的掌心细腻而温暖，隐隐散发出柠檬的香气。那大概是她擦的护手霜的味道，关诣猜测。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有些低沉的情绪随着呼吸慢慢排出，而另一些柔软的东西迅速取代了它们的位置。
　　“不要在我开车的时候趁机吃我豆腐。”他头也不回地说，表情一本正经，好像警察在告诫意欲不轨的小偷。
　　“你还真是......”海潮满脸黑线地瞪着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她很有志气地想把手收回，却被动作更快的关诣制止。他的右手覆在她的左手上，不让她有丝毫的退缩。
　　海潮感到掌心下的皮肤轻轻波动，好像关诣正露出得逞的笑容。她的眼睛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嘴里却不依不饶，“虽然我没有开车，但你也不能随便吃我豆腐。”
　　关诣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好象有某种暗示，海潮来不及领悟就被再次采取了行动。
　　关诣的嘴唇飞快地擦过她的皮肤，停在她掌心的位置。他的唇火热柔软，是她早已体会过的惊心动魄。然而吻在她的手心，感觉却又完全不同。这是一种间接的亲密，却更加直达心底。好像激情忽然化作温情脉脉，绵长隽永。
　　海潮的脸一下子红了。关诣的唇还留在她的掌心，眼神充满诱惑地凝视着她。
　　“我们......下周就去旅行好不好？”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这一刻的激情。
　　关诣的动作忽然一滞。
　　“你觉得好就好。”他轻轻松开她的手，嘴角的微笑没有变化，眼里的微笑却渐渐退去。
　　海潮怔怔地望着他。她对他忽然的变化有些不解，然而直觉下意识回避去追问原因。她回过头望着窗外，心头的热情和脸庞一起渐渐冷却。
　　关诣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路况，心思却飘了好远。它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越过地上一米多高的米兰，径直走近靠墙的矮橱。里面满满的都是录影带。最上面的一卷摊开摆在那里，像是他离开时来不及收拾的心情。

　　他是第二次见到那个叫欧焓的人，看着他在电视上述说对海潮的思念，所有的观众仿佛都成了他痴情的见证。他当时有种冲动，想立刻赶到电视台，证明一切都只是那个人的一厢情愿。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嫉妒在他的身体里掀起风暴，骄傲却令他维持着表面平静。他第一次感到自信心匮乏，对他无能为力的她的过去，和他无法完全掌控的她的现在。
　　你是真的很想和我一起旅行，还是，只是为了避开他？
　　关诣皱着眉，额头中间出现两道浅浅的凹痕。仿佛伦勃朗自画像里的V字，里面潜藏着爱情的矛盾和烦恼。

　　打开房门，迎接海潮的照旧是温暖的灯光和满室流溢的香气。
　　“妈妈，我回来了。”她忐忑不安地喊，目光寻找着妈妈的身影。吴岑很快出现厨房门口，手里拿着木柄的汤勺。
　　“今天的夜宵是当归竹丝鸡，你快去洗洗手。”她把海潮赶到浴室，又回头盛了两碗鸡汤出来。
　　海潮一边喝汤，一边偷偷地观察吴岑。
　　“妈妈，你今天......看了我的节目没有？”她强作镇定地问，心情却异常的紧张。仿佛刚刚跑完一百米，心跳声砰砰地敲打她的耳朵。
　　吴岑一边喝汤，一边摇了摇头。“下午和你师母一起去逛街了。本来想录下来回头看的，结果忘记了。”她拍着额头，有些无奈的样子，“年纪大了，记性真是越来越差。”
　　海潮顿时松了口气。
　　“今天表现怎么样？”吴岑看着她问。
　　“跟平常一样。”海潮低下头喝汤，编着谎话，“好的不得了。”
　　吴岑睇了她一眼，“那我打个折扣，理解成表现一般吧。”
　　“......”海潮瞪圆了眼，假装气呼呼地看着妈妈。
　　吴岑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又笑着谈起另一个新闻。“今天听你师母说，范择有女朋友了。”
　　这我早就知道了。海潮努力忍着笑，不愿打击妈妈难得的八卦兴致。“那女生漂亮吗？做什么职业的？”
　　“漂不漂亮不知道，范择还没带她见过家长。”吴岑今天很有专业精神。“不过也是做广告的，和范择是同行，而且是同一家公司的。”
　　“......”海潮的舌头被鸡汤狠狠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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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貌似有强迫症，习惯打开就开始修文，泪。。。我不是故意伪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