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爱情也冬眠》欢颜

3、chapter 2 储爱

　　“人海浪尖”是电视台策划的新栏目。策划组三天前给了海潮一张名单，上面是前五期节目的邀请嘉宾。年龄在30岁到50岁之间，是各领域的精英人物。海潮收集了他们的创业史和生平，又参考一些商业和媒体杂志对他们的报道，对策划组的schedule提出异议。
　　“我认为盛文实教授不适合出现在访谈的第一集。”她毫无意外地收到耿直冷漠的眼神，语速却并没有因此变缓。“他的研究领域是大众知之甚少的航空材料，为人又严谨，不喜讨论与学术无关的话题。如果由他来担任首位嘉宾，观众恐怕会以为我们的节目是高精专题，曲高和寡。我想首期嘉宾应该是人气和新闻价值双高人士，这样才能最快抓住观众眼球，保证收视率。”
　　“那你认为名单里谁能够担当首期嘉宾的重任？” 策划组的组长耿直将身体陷在椅子的半圈靠背里，目光右斜30度望过来。
　　行素低头看着名单。“从行业和知名度来看，沸点广告的总裁范择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分析，“广告业是目前最贴近观众生活的行业，谈资较多，而且话题轻松，我想观众不会觉得无聊。”
　　“恐怕范择和女明星的绯闻也是收视率的保障之一吧。”耿直打断她的话，一脸了然地说。
　　“我确实也考虑了这个因素，但那不是重点。”海潮淡淡回应，“你也知道，一些必要的噱头是少不了的。”
　　“明白。”耿直点头，带点嘲讽的目光轻轻扫过她,“为了收视率嘛。”
　　“要做的调整并不违背节目的初衷，却能创造更好的收视率，我不认为有何不妥。”海潮挺直后背，直视着他。
　　“既然这样，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耿直站起来，把椅子踢到一边。“节目半个月后开始播出，嘉宾的邀请和接洽就由你全权负责吧。”他勾起唇角，睨着海潮。
　　海潮撑起笑容，“没问题。”

　　和耿直的梁子由来已久，海潮不担心，李纯情却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耿直人如其名，是个不懂变通的家伙，策划组又是大权在握。你这样和他卯上，我们以后会死的很惨的！”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多舛的命运，哀哀地叹起气来。
　　海潮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安慰道，“放心吧，我以后会尽量避开他的。”
　　她义无反顾地保证，却忘记这世上有个词叫做“避无可避”。

　　晚上照例一片忙碌。新开的新闻评论栏目需要搜集资料，李纯情又拿着重拍的“回廊纪事”给她看。八点半开始化妆，海潮一边任化妆师替她上腮红，一边背新闻稿。
　　“海潮，你的口红颜色太暗了，改用橙色比较好。”播天气预报的沈妍走过来，细细打量着她的妆容。她的口气像是好意，眼中却露出挑剔的神色。
　　海潮习以为常地看她一眼。她的播报在“城市新闻”之后，妆却早已经化好。眼影，腮红，唇彩全都精致的无可挑剔。
　　“我想主播风格应该和栏目协调。”海潮淡淡地说，“播新闻本身是件严肃的事情，主播浓妆会分散观众对新闻本身的关注。”
　　“不过播天气预报就不同了，”她笑着看向沈妍，“卫星云图颜色那么缤纷，你不画的亮点，站旁边怎么相配？”
　　沈妍脸上的腮红顿时加深一号。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想不出说什么，只得哼了一声，踩着10cm的高跟气呼呼地走了。
　　李纯情在一旁大笑，“跟卫星云图相配．．．．．．海潮，亏你想的出来！”
　　化妆师正在给海潮定妆。她的面部表情被牵制，只能勉强弯了弯嘴角。

　　沈妍气呼呼地走到演播室门口。拿着一叠新闻稿的向诚喘着粗气冲进来，和她撞个满怀。沈妍脚脖子一软，顿时摔在地上。向诚被她抓住袖子，也跌了下去，一双手好死不死地抵在她的胸部，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沈妍迅速呼了他一巴掌。
　　“．．．．．．对不起，妍姐。”向城张着嘴，有些无措看着沈妍，“我．．．．．．不是故意的。”
　　“鬼知道你是不是！”沈妍哼了一声。
　　海潮跟化妆师说了声，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沈妍，刚才的情形我们都看到了，向诚确实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就算了吧。” 她看着沈妍说。
　　“哼，他大庭广众吃我豆腐，还想让我算了？不可能！我要告诉主任，撤了他的摄像！”沈研扬着下巴对向诚，眼睛却示威地看向海潮。
　　向诚呆呆的，“妍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纯情把他拉到一旁，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对付沈妍，“被人吃豆腐很光荣吗？你要搞的全台都知道！告诉你，主任不是没脑的笨蛋，我们也不是软脚虾，你要无理取闹，我们奉陪。看你能耍什么把戏出来！”李纯情发起怒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海潮板着脸，有些想笑。
　　沈妍气得脸都歪了。她怒视着李纯情，恨不得用眼刀把她劈成柴火。
　　“都挤在这儿干什么？”导演走过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播马上开始了，不相关的人赶紧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又瞪着海潮，“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把追加过的新闻稿过一遍，不要到时候想不起来，给我出乱子。”他用余光扫过生事的沈妍。
　　海潮立刻心领神会，“知道了。”转身向刚才闹哄哄的一群，“直播清场了，大家赶紧出去。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安抚地拍拍向诚的肩，又冲李纯情眨了眨眼。
　　沈妍气呼呼地扭了出去。李纯情也拉着向诚走了。刚才乱作一团的演播室顿时安静下来。

　　化妆师温姐冷着脸过来。“再补点散粉，口红也再上一遍。定完妆还跑去吵架，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她不满地用粉扑拍了拍海潮的脸。
　　海潮任她宰割，嘴巴放甜，“刚才不是有不平事，我才拔刀相助的嘛！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温姐哼哼两声，面色稍霁。“那个沈妍还真是个事儿精，哪儿都少不了她。一丁点事闹得天大，还敢说我化的妆暗！像她整天化的跟卫星云图似的，谁看！”她撇嘴。
　　海潮笑，“温姐，气象海洋图可是我的专利，你可不要盗用！”
　　温姐白她一眼。

　　走出电视台时，街道已经非常安静。迎面的风与梧桐树的摩擦声，几乎成为填充空间的唯一声响。无边无际的黑暗低浮在城市夜空，远处的霓虹光焰衬的昏黄路灯下的海潮愈发寂寥。她回头望了望灯火通明的电视台大楼，恍惚觉得刚从一个世界踏入另一个世界。
　　海潮向地铁站走去。路边的广告牌已经推陈出新了好几代，现在是一款珠宝广告。玫瑰花的白金链坠，中空，一句广告词从掀开的盖中飘出：
　　“我相信爱情是有额度的，但如果我把你的爱都储藏起来，它就变成无限多。”
　　——“储爱”系列。
　　广告商是著名的“沸点”广告。曾和电视台合作过，创意相当出尘。眼前的海报维持了一贯水准，让人心动。
　　海潮摸着自己空空的脖颈，习惯性地深呼吸一下，继续向地铁站走去。

　　仍然是末班地铁，那个熟睡的男人却没有出现。
　　他在加班？还是今天没有加班？换交通工具了？
　　一连串的猜测潜入大脑。她沮丧地抬眼四望，眉头皱的更深。
　　已经习惯了同病相怜般的夜归，这一刻却又变成她形单影只。侧头看向窗外，寂寞如黑暗沉入眼底。
　　窗外的壁绘不断闪过，车站里的人永远来去匆匆，有人会在地下铁的出口等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