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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七章 凶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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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夜,很深,很黑,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所有的人都安歇了。
黑色的人影,穿着夜行衣,蒙着脸,偷偷地潜入李安然的书房,径直打开后墙的暗门。
菲虹山庄号称是最奇诡的建筑,暗门背后是一道道机关,控制着一条条的通道。
黑衣人点亮微弱的火石,很娴熟地拆卸操作!
李安然望着黑衣人,淡淡笑道,“光线那么弱,一不小心,可就伤了自己了。”
黑衣人住手,身体却没有任何惊慌,一动不动,好像是一尊雕像。
李安然道,“好定力。”
他走过去,站在黑衣人背后,黑衣人突然出手。
黑衣人用刀,是那种圆弧形的弯刀,气势凌厉,刀锋如雪。
李安然侧身,黑衣人反手又是一削,李安然躲,伸手去夺刀。
黑衣人的腕子一抖,刀就像被施予某种魔力一样,直直地向李安然的手割去,李安然只能缩手,任凭弯刀的锋芒在自己眉尖闪过。
黑衣人滚身在两丈外,李安然闪身堵在黑衣人面前。黑衣人毫不迟疑,挥刀欺身而上,刀冷硬,人决绝。
李安然与之走了几招,一手扯开了黑色的蒙面,夜黑暗,看不清黑衣人的脸。
她的一头长发转眼倾泻,随着她转身滑在李安然身边,在半空里飞飘。
李安然的手穿过纠缠的发丝,一把抓住了她拿刀的右手。
她毫不迟疑地侧身踢脚,李安然闪身,她的脚挟带着强劲的风声,然后飞出三把纤细的飞刀。
李安然为了避飞刀,只能松手。
黑衣人乘机破门而出,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她的轻功很好,李安然的轻功更好。
她可以感觉到李安然动了气,出手的招式明显狠厉了些,他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地制住她,然后低声地怒吼,“燕儿!”
黑衣人桀骜不驯地挺了挺胸,让李安然看清她的脸。
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子美丽的脸。眼神是不共戴天的冰冷仇恨。
李安然伸手到她的颈上,狠狠地一撕,撕掉了一张人皮面具,楚雨燕的脸,白得吓人。
李安然抓着她腕子的手力道松了一些,声音温和下来,却是说不出的疲惫,他说,“你身上的气味我那么熟,换了一张脸,又有什么用?”
楚雨燕突然落下泪来。
李安然放开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温柔道,“我们回屋吧,外面下雨。”
楚雨燕突然歇斯底里地狠狠推了李安然一把,凄厉地骂道,“你早知道!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杀我!谁要你对我好!谁要你!我打不过你,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假惺惺怜爱我!和我好!带我来这里!想冷就冷,想热就热!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
李安然被她扑打得一个趔趄,后退一步才站住。楚雨燕咬紧牙,拼命冲上去,要命的一招!
她的袖里弹出一把柳叶小刀,极其强劲霸道地飞出去,李安然低身一躲,刀划破他的衣襟,飞到两丈远之外,不容李安然喘息,又呼啸着飞回来!
李安然伸手接住!强劲的力道在他手里戛然而止,他的手在微微摇摆。
楚雨燕一怔,不顾一切冲上去,赤手空拳没命的打。
李安然出手死死制住她,低吼道,“燕儿!别闹了!”
楚雨燕颇为冷静地苦笑,似乎天下的滑稽讽刺莫过于此,她扬声笑道,“我在闹吗?你不要搞错,我在与你拼命!纵然天下人都敌不过你又怎么样,大不了你杀了我,我们白家,又不是没人死在你手上,你假惺惺装什么慈悲!”
李安然道,“别说了!我们回屋去!”
他话说着,拉着楚雨燕往屋里走。楚雨燕抵死不从,她慌乱无措中一转头,狠狠咬住了李安然的胳膊。
李安然低叫了一声,她的牙狠狠地陷入李安然的肉里,嘴里是温热腥甜的血的味道。
李安然低叫道,“你松嘴!”
楚雨燕咬牙切齿,反而咬得更深。
李安然松开了手,却仍旧伸着胳膊,楚雨燕怔怔地松了嘴,李安然静声道,“解恨了吗?都出血了。”
楚雨燕望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淡淡地笑,似乎还有一丝爱宠的味道。
楚雨燕苦笑了一声,意犹未尽地抹抹嘴,任凭夜雨凄凉地打在脸上。
李安然望着她不说话。
楚雨燕寥落地仰头,热泪一行行流下来。李安然走过去碰碰她,她执拗地一把甩开。
李安然于是袖手看着她。
应该让雨下得再大些,再猛烈些。这雨下得过于拖沓不痛快,这是雷雨的季节,不是应该电闪雷鸣,狂风扫面吗?
李安然过来拉她,温柔地唤她。她恨恨地推开,然后一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啪”的一声响,打得很结实。
她怔住,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安然。李安然还保持着侧脸的姿态,他用手轻轻揉了几下,对她温柔地笑道,“还要打吗?”
楚雨燕内心的防线突然崩塌,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这是个害人精的男人!
她为什么要原谅他!他彻头彻尾在看着自己蹩脚地表演,他看着自己徒劳无功的挣扎,她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他都不屑来杀她!
他以为他是谁!他是看客,我为戏子。
可是下棋的人怎么知道棋子的无奈,看戏的人怎么知道唱戏的悲哀!
他说她欲嫁,他就会娶。楚雨燕一丝冷笑,而今我欲杀,怎么样!
他站在雨里望着她,她倔强地敌视着。
李安然深叹了口气,几乎是哀求道,“燕儿,回屋吧,有什么话回屋说,好不好?”
她凌厉地望了他一眼,不说话。
深邃的夜,起风了,狂风卷着树木在奋力地撕扯,雨越发密了,打在脸上啪啪地麻麻地疼。
很冷,幽深彻骨的冷,没有温度,也不堪回顾。
自己曾经像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女孩,在他的怀抱里小心翼翼地承受怜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笑,脸红心跳。
自己曾经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应对他命里的劫,在预知他快要死了的时候,痛到自己的心几乎碎裂。
自己曾经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处子,在他的面前脱光衣服,娇羞紧张忐忑不安地等待他带走自己的初夜。
这个男人,用一种她猜也猜不透的方式,居高临下忽冷忽热地把她的心焐暖,然后冻冷。
暖的时候,春暖花开;冷的时候,万川冰雪。
她恨。一个本来与自己不共戴天的男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左右自己的喜怒哀乐!为什么自己会思念,会幽怨。她本来不应该在意他不是吗?他的爱宠自己应该嘲弄地接受,他的冷落,自己应该安心冷笑,不是吗?
血海深仇,是她再迷失也不可跨越的障碍,何况,他也没有给自己多少迷失的机会!
他故意把自己带入她梦寐以求的菲虹山庄,她如愿以偿来了,可是来了,又怎么样!
她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他冷置了自己曾经迷乱的心。
李安然,这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要么,我们一起死!
李安然看见她的眼里升起一种哀艳的荒芜,好似夕阳斜照下的断壁残垣。美艳,空远,一种从骨子里散发的荒凉。
心似一堆冷寂的灰,带着燃烧过的痕迹,经不起今夜的雨打风吹。
李安然轻轻叹了口气。楚雨燕在风雨中立着,散乱的发贴在脸上,滴着冰凉的雨水。
闪电划破夜空,一声惊雷,大雨瓢泼而下。
李安然突然冲过去抱住她!楚雨燕没有抗拒,似乎也没有感知。
李安然用力地抱着楚雨燕,痛心道,“燕儿!你这么恨我,不能原谅我吗?”
楚雨燕傻笑,“原谅?原谅你什么?恨你什么?我本来就是别人安置在你身边复仇的,你怎么对我都不为过,你要我原谅你什么?”
“不要这样说,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的,燕儿!我何尝不想我们朝夕相处,柔情蜜意,可是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背负着什么,所以我不能。总要给你一次实践的机会,总要让你承认失败,我们才可能重新来过不是吗!燕儿!你知道吗,我爱上你,可我不能把握你的心,那是件很恐惧的事情。一味去爱你,哪怕是我一厢情愿,我都可以去做,也不会介意。可是你却是痛苦的,你不甘心爱我,你要杀我!燕儿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你知道吗!”
李安然捧着她的脸,大声说着,炽热的爱火在他眼里明亮地燃烧,悲哀地跳跃,他对她说,“我本来想,我把你宠到骨子里,让你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对我下手的勇气。可是在我三弟成婚的那天晚上,你突然要把自己给我的那天晚上,你跑了出去,差点就走掉!我就突然明白,你若就此放弃了仇恨,就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与其这样,我宁愿你杀我,你恨我,也不要你,离开我!”
楚雨燕突然一把推开李安然,痛彻心扉地喊道,“你不要说了!”
李安然狠狠地一把抱住她,强硬道,“你还不承认!我承认我们在那个晚上在白宅相见是一场劫数!我李安然怎么会在那么短的一瞬间,突然就爱上一个想要杀我的女人!”风卷着雨水席卷而来,一道闪电,楚雨燕望着李安然,清晰地看见李安然落下泪来。
她不知不觉就软了。看着这个男人流泪,听他说从未有过的爱慕的话,她一下子心就软了。
他说,他李安然真的就爱上了一个明知要杀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