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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   步吟到当地官府要了数匹快马,三日便赶回京城。他虽焦急,但晚上也不能纵马奔腾,于是抓紧晚上时间练那洗髓功。这门功夫极好上手,步吟很快便入了门,也很快就尝到了苦头:每运起真气时,全身脉络转折连接处便传来针刺一般的痛,初次发作时他险些痛得晕过去,方知这功夫是当真厉害。然而只要想到君笑如常人般走动的样子,多大的痛都忍过去了,想那补天草虽然生长在天崖,但皇上派了那人,定然手到拿来。再过月余君笑就能好了吧,到时……呃,到时他就是再怨,是不是也能让自己亲近了呢?
      步吟暗啐自己真是禽兽,心下却是火热无比。他纵马入了京城,刚刚进城门,就见自己手下池二和宋七迎了上来。他当即一皱眉,心道他们不待在靖王府,跑到城门口来做什么。却见他们脸上带着愁色,却又有几分轻松,心下一凛,当即感觉不妙。
      两人走得近了,步吟连忙问道:“你们守在城门做什么?府上出了事么?”
      两人对视一眼,池二道:“禀王爷,我们是出来寻找王爷的,王爷离府半月,府上众人都担忧不已……”
      “我这次太急躁,忘了交代一声。”步吟道,马上把话题转到自己关心那人身上,“君笑呢?他在府里么?”
      二人又是对视一眼,步吟见他们吞吞吐吐,心下发慌:“笑在哪里,你们倒是说啊!”
      “王爷,那个……这十几天间,楚公子一直到处去找您……”宋七勉强开了口,说话有几分犹豫,“嗯……三日前他出城寻您,然后……就没回来。我们沿路去找,都未找到楚公子留下的记号……”
      步吟呆住了,随即开口,声音不稳:“笑冲那个方向去了?”
      “楚公子向着户县方向去,有人看到他过了丰水,然后不知所踪。”池二回道,“刘三和齐四已分头去找……”
      他一句话没说完,只见自家王爷已是策马扬鞭,掉头向西方而去。池二宋七俱是大惊:“王爷,您至少带上影子啊!”然而哪里来得及,两人商量几句,池二去追步吟,而宋七回府召集诸人。间中也难免互相埋怨两句,怪对方没稳住王爷,应该先把他骗回府去。自然两人心下皆知,想瞒过王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丰水离京城不过半时辰的路程,步吟骑的是好马,自是很快到达。池二宋七二人武功极高,偏偏练的都是外家功夫,轻功只是一般好手的水平,步吟都上船到了对岸,池二方才到岸这边。待他渡河后,哪里还有步吟的影子。
      幸好步吟相貌着实太美,只要见过他的人没有能忘的,因此一路追下去,倒也都能找到人来问。户县在京畿,占了京城的光,却也繁华热闹。
      然而入了户县,只知步吟是向东南方去,再也打探不出具体行踪。池二只好在东南城兜来兜去,希望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虽然他是步吟手下排名第二高手,但向来醉心武学,从不处理俗务,因此也缺乏应变之能,靖王府上下事务大多都是刘三齐四处理。面对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所措,只能希望宋七快点带人过来。
      同时希望自家王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否则他们这帮护卫真是万死不能赎其咎。
      半个时辰后影子刘三齐四宋七他们都赶到了,他们可比池二有经验得多,四城搜查,很快便找到了步吟。
      “他体内有我放下的千里香,他肯定就在这里!”步吟在东南城一家客栈上上下下寻找着,丝毫不顾属下的劝说,“这附近香气格外明显,笑在这里停留过,而且……而且肯定在附近受过伤……我要找他出来,你们不要阻我!”
      “王爷,你是说楚公子受过伤?”刘希墨上前问道,“但凭楚公子武功,很少有人能制得住他不是么?恐怕……楚公子是遇到了敌人。”
      “影门余孽?”步吟慌乱的心稍放缓了些,马上想到此处,“对,我竟然忘了,上次行刺我那人来得那么快,证明影门的人肯定在京城一带,难道是他们抓走了笑?”
      他很了解君笑,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君笑决不会不留信息自己消失。笑的武功少有人能及,若出意外,便是大敌。而最有嫌疑的,自然便是影门。
      步吟想到此处,脸上表情变得有些骇人:“我们去户县县衙,若影门敢伤君笑,我定让他们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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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县衙,县太爷吓得魂魄具飞,心道靖王爷来这小县做什么,难道是要揪自己这顶乌纱不成?步吟也不管他哆哆嗦嗦,开口问了他些问题,有把县上所有衙役捕快招来交代事情。然后拿着兵符,手却抖起来。
      刘希墨一直在步吟身边,此刻也明白了君笑所在:“东南城富贾虽不少,但听这县官言来,只宁府做生意缴税均规规矩矩,年节孝敬上下打点,偏偏从未生出过事。这样的商家倒也少见。”
      “来路不明,必有问题。户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离京城那么近,按理来说就是户县人都该去京城做买卖,偏他们从外面到这里来。”步吟冷哼道,“做生意?他们生意不大,占到地方倒不小!”
      “王爷既然有了定论,为何不发兵围府?”刘希墨问道,“影门剩下的人虽然不多,却也决不是好对付的。属下适才已经发令回京调兵,但仓卒之间难以马上到达,万一曲宁远趁这时间跑了……”
      “……他应该不会跑。”步吟道,声音发着颤,“笑在他手里,他怎么会跑?他还等着用笑来威胁我呢,他知道只要笑在他手里,我就什么都不敢做……”
      “王爷?”刘希墨见他脸上萧杀之气竟全都不见,凡涌上无尽脆弱,不禁有些发慌。他深知楚君笑对王爷的重要性,但也知道在这关键时刻,若步吟乱了分寸,事情只能向最不利的方向发展,“王爷,您不要着慌,楚公子福大命大……”
      “我怎么能不慌!”步吟低下头去,声音却挑高,“我,要是我当时没那么心急就好了,要是我交代一声就好了……笑,被抓的是笑啊,我怎能不慌!”
      他握紧了手,只觉手心一片冰凉,冷汗不停沁出。口中念着,却连他自己都不知在念着什么:“我刚才就好怕,我记得牛首山有盗匪出没,以前有人报过,我没有在意也没派兵去剿,我想万一笑是被那些人抓去,那岂不是我害了他;还有据说丰水有一支流处水流有毒,我也没管,要是笑掉进去怎么办,他现在单手单足都不能游水……我怕得要死,可是笑还是出事了……户县……以前不是有官员报过户县有人突然失踪么,我当时满不在意,现下想来,那些人一定是发现影门的事情于是被灭口,我当时为什么不去查?”
      他声音越发低了,带上了哽咽:“如果我当时就去查,是不是笑现在就不会出事?对,以前还有户县的人拦过我轿子,好像就是家里有人失踪……我为什么要把他打回去?包围宁府?怎能包围宁府?刘三你又不是没见过攻打府衙的场面……一片混乱,火光处处……若伤到了笑,若伤到他……万一我伤了什么重要的人,曲宁远一气之下拿笑开刀怎么办?只要笑没事,天下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可君笑也只是天下人之一啊,万一、万一他有个万一……”
      那他也决不要活了。可他好想和笑一起相守,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来世太渺茫,他怕黄泉路上找不到笑。所以心内恐惧之极,一想到笑的性命悬在他人手上,就觉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脑中什么都没有,再好的计策,只要有可能有万一,就完全不敢施展。
      步吟从不知自己会这样无助,这样无能,可是此刻却当真什么都不敢做。他在那客栈左近清楚地闻到君笑身上香气,那香是他种下的,为的是怕君笑那日不告而别。香气平素只是淡淡一股,只有步吟自己能闻到。而在客栈附近,那香气霎地强烈,定是君笑流了血。而后香气骤弱,药味盖住了香气,让他找不到方向。步吟虽不知三天前发生了什么,但推测也能推的出来。君笑定是受伤被擒,那药并不是君笑身上带的,而是曲宁远的——至少曲宁远为君笑止了血,他对君笑的感情应该会让他不至于为难君笑。
      步吟此刻心中甚至有个念头:就算让曲宁远得到君笑,也不能让他有个万一。步吟甚至希望曲宁远对君笑的感情深到可以为了他放弃谋反之心,若他能带着君笑远走高飞就好了,只要别伤他……
      “王爷!飞箭传书!”步吟完全没听到羽箭射来的声音,直到齐四大喊一声,他方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墙上钉着一枝羽箭,箭的末端系这张纸,犹在微微颤着。步吟的手却比箭尾颤得更厉害,拔起箭拿下信笺,缓缓展开。
      刘希墨在一旁看着,甚至担心步吟颤得太过厉害,将信笺扯成两半。他见步吟脸色发白,心道不好,转眼却见箭上还系着一物,忙拿下来。
      “那是我送笑的指环。”步吟的声音突地响起,静静地道,“他指环内刻了一个吟字,我的则刻着君字。”
      刘希墨敛目看去,指环内果然是个吟字,当即暗道这下完了。显然君笑是当真落入对方手里,却不知那信上写着什么。只听步吟道:“刘三,宁府旁那个李宅,你知道吧?”
      刘希墨一愣:“属下知道。”
      “你们去李宅东侧,等我命令。”步吟道,站起身来,“我自己去宁府,你们谁都不许妄动,明白吗?”
      “扑通”一声,厅内跪下池二宋七等一众人:“王爷,您莫要冒险啊!”
      步吟都不理会他们,径自走出房间。刘希墨看着这一地的人,眼神变黯:“你们不是跟在王爷身边的人,所以你们不明白。”
      “若楚公子死了,王爷又怎会独活?”

      连影子都无法跟上,毕竟此时是白昼,他轻功再高也难潜形。不过他也没和其他人一起在外等着,而是到宁府旁偷偷潜入。
      而步吟,自然是从正门进去的。宁府很大,不过大厅离正门不远,片刻便走到了。引路人开了门,步吟向里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君笑。他立在当场,眼里几乎落下泪来。
      这宁府上人并不多,影门之人被步吟杀了个七七八八,现下站在这里的尽是逃脱出的高手。曲氏兄弟皆在场,而君笑被绑得结结实实,穴道大概也被点住,缚在椅上一动不动。
      步吟进了大厅,一双眼便是长在君笑身上,目光丝毫不移。曲宁远笑了一声:“在下素闻靖王爷生性冷漠无情,想不到喜欢上一人,倒能情深至此。”
      听到他的话,步吟才稍稍移开眼光扫了他一眼:“你自然是想不到的,你即使再喜欢一人,也不会为了他放弃你的野心。而我除了他,什么也不要。”
      “心中没有我的人,我要来作甚?”曲宁远眼底微微泛上怒意,却还有隐约苦涩,“若他选我,也许我也会放弃一切也不一定。”
      “你才不会。”步吟冷哼了一声,眼光却始终温柔,落在君笑身上,“而且他心里只有我,永远也不会有你的地位的。”
      “随你怎么说。”曲宁远冷道,“反正今日形势如此,沈步吟,你进得了这宁府,就别想出去!”
      步吟冷笑一声,看着厅内诸人:“对付武功平常如我,也至于摆出这种阵仗?曲宁远,你也未免太谨慎了吧?”
      “你浑身是毒,就算我们这些人,也不敢上前捉你呢。”曲宁远道,唇边露出一丝狞笑,“除非靖王爷全身脱光,否则我们是不会轻易冒险的。”
      “你到底要什么,直说吧!”步吟见君笑皱了下眉,看向自己的眼露出阻止和心疼神色,知不能让曲宁远这么说下去,索性打断他。
      曲宁远嘿嘿一笑:“靖王爷难道不知我目的?”
      “绝对不可能。”步吟毅然言道,语中是斩钉截铁的坚定。
      “王爷怎知我要说什么,便说不可能?”曲宁远一挑眉,“况且难道区区天下还比不上你的楚君笑么?刚才是谁言道除了他什么也不要的?”
      “我绝不会坐那张龙椅,然后把天下给你的。”步吟道,目光和君笑的相对,唇边露出笑来,“曲宁远,你又不是不知笑那性子,若我当真这么做了,他定然心中恨我,再不会与我偕老。我宁可和他同死,也不要他视我为敌,从此生生世世永不能遂我愿。”
      曲宁远微微震动了下,步吟看在眼里,看向君笑的眸光更是温柔:“从前我从不曾以自己身份为傲,直到认识笑之后,方才庆幸我是王爷,是行王法之人。因为我和笑都是公门之人,因此即使我开始时就做错了,也不是决计无法挽回的错误。只有像曲盟主对待令前夫人那样的错误,才是致命的。”步吟看到曲宁靖脸色大变,知他的心被自己这番话说乱了,续道,“对我来说,这个国家属于谁根本不重要,为了笑,十张龙椅我都能送出去。但是笑不会同意的,曲宁远,你胸襟太狭,没有统治天下的气度。和你比起来,三皇子定会是名明君。你现下已是穷途,若我为了笑而把天下给你,笑不仅会自尽,而且即使死后也不会原谅我。”
      步吟看到君笑嘉许眼光,心中甜蜜,微微抿了抿唇,意思是想吻你。君笑脸上一红,却也微抿了下唇——他全身穴道被封,也只能做这样细小的动作了。
      “那我擒你为质,我不信永彦帝不救你!”曲宁远一张脸变了颜色,狠狠道,“他不是为了你爹什么都肯做吗?区区龙椅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吧!”
      君笑眼中露出惶急之色来,步吟柔声道:“笑,你不要担心,我就算自杀也不会失手被擒。我手下都在这户县里,他们一确定我已死,定会马上攻打这里的。”说着拿起短匕,横在自己喉间。
      “想死?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曲宁远哼了声,走到君笑身边,手中小刀一挥隔开他身上绳子。君笑本来被缚在椅上,现在绳子松了,他也坐不住,咚地倒下。步吟当即就是一阵心痛,见曲宁远手中刀向下,竟划开君笑衣襟,刀刃在君笑胸前留下一道道血痕,心下大痛:“曲宁远!你做什么!”
      “我倒要看看,若我当你面上了他,你是不是还这么坚定!”曲宁远露出凶狠之色,“死还不容易?我让你眼睁睁看着他受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步吟的心像被揪起来一般,痛得几乎站不直身子。此刻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声音:“表哥,不要——”却是杜凤荷闯了进来。
      杜凤荷一进来,右手去抢步吟手中匕首,左手食指直点步吟肋下。步吟见到是她,忽地冷笑一声,手一挥,匕首从自己喉间向外划了半个弧,直刺入杜凤荷前胸。杜凤荷瞪大眼睛,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就倒下了。
      匕首仍在步吟手中执着,血从刃上落下,滴在地上。步吟微微摇了摇头:“为什么?杜凤荷,你真以为我是傻子?我和笑早就怀疑你了,你以为你装作对我倾心,就能解释你当初偷放笑的行为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原来就和影门有勾结?想趁我不注意活捉我?想的倒轻巧!”
      步吟说着,身体却难以控制地发起抖来。他适才方一动内力,体内便觉一阵剧痛。曲宁远做了个手势:“上!”他仍是打着抓住步吟和永彦帝谈条件的念头,因此怎么也不能让步吟死了。
      步吟痛得站立不稳,然而身上奇毒层出不穷,但凡靠近他的人都纷纷倒下。步吟断断续续道:“曲宁远,你制毒的本事差得太远,你那点解药对我的毒完全不起作用,就别让这帮人来送死了!”
      “是么?”曲宁远冷笑,向前两步正对步吟,“就算我的解药没有用,但我体内毒素极多,几乎已是百毒不侵。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擒住你。”
      步吟平素尚且不是曲宁远对手,何况此刻难以施展武功。当即向君笑看去,喊道:“笑,我在奈何桥下等你!”说着反手将匕首抹向喉头。
      匕首正要刺上时,步吟手腕却被拿住,阻了他动作。步吟睁眼看去,黑衣黑影,正是影子。曲宁远也见到影子,道:“沈步吟,你竟敢带人进来!”
      他传信时说只许步吟一人,否则立即杀了君笑。曲宁远知大势已去,凶性突发,心道就算我死也要拽着君笑一起,回身便要去杀了君笑。他一回身,忽地傻在当场。
      君笑穴道已经解开,站着看他。
      曲宁远大惊,君笑身边那两人可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武功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数。他们看着君笑,怎能让他解了穴并挣脱开去?眼光一转,却见那两名手下横在地上,一名中年男子一脚踩着一个,对他嘿嘿笑着。
      “你是何人?为何坏我事?”曲宁远最后的筹码也失去了,当即发狂一样变了颜色。步吟也看到这男子,当即愕然开口:“是你?”
      那男子自然是他在山上遇到那人。他踢开脚下两人,站到君笑身边:“我叫秋无生。”
      “无名书生?”在场人无不大惊,知道眼前这人是武林中不世而出的奇人。只是听说这秋无生四海漂泊,尽是去那些偏僻之所,怎么忽然来到这里?
      “怎样?即使我这么多年没拿本名出来混,江湖上也还是没忘了我的吧?”秋无生得意地对君笑说道,“我就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遗忘呢……”
      “我知道啦,师父您是最伟大的,能不能帮忙把这人捉住?”君笑无奈道,指向曲宁远。
      “师父?”众人皆是一惊,秋无生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这家伙欺负我宝贝徒弟,死有余辜!”说着一个纵身跃到曲宁远身前,一伸手便点向他胸前章门穴。曲宁远明明清清楚楚看见他动作,却丝毫抵挡不了,被他点住。
      一场大灾,竟就如此儿戏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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