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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闹了一晚上的整条平安街今日都显得醒得有些迟,白皑皑的街道上半遮半露地都是鲜红的礼炮纸,扫雪的人打着哈欠,奋力地扫着厚厚的雪和红纸,推着摊子出来摆的商贩也都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大将军府里也都开始忙碌起来,下人们来来回回地清理着昨日留下的混乱摊子,但无人到北苑去,外面一片嘈杂声,唯独北苑里是一块安静的小天地。
      卓夙恭依偎在宋岂问怀里,地龙里烧了足够的炭火,房内依旧暖烘烘,他动了动身体,一小块白皙的肩头露出来,也不觉得冷。
      宋岂问早就醒来了,一直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低头看着他的睡容。
      卓夙恭刚刚一动,人慢慢醒来,搭在宋岂问胸前的手移到他腰间,睁开眼睛,看见宋岂问也正看着自己,脸微微一红,垂下眼皮,“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岂问垂眸看着还松松挂在他颈间的红锦带,声音带着磁性,“管他什么时辰,今日无人敢来叫门。”
      卓夙恭轻轻推了他一下,“今日我得去给姐姐问安。”
      宋岂问手摸上他光滑的背脊,人慢慢压上去,下面顶在卓夙恭腿间,低下头用嘴慢慢叼着他松垮垮的肚兜带子,“不急。”
      卓夙恭抬起手,手指穿梭在他埋在颈间的发丝里,轻轻哼了一声。
      宋岂问昨日故意不将这小小一块布扯下,而是将腰间的带子解开,脑袋从下面钻入鲜红的肚兜里去亲吻着卓夙恭的肚子,今早却直接用牙将那挂在脖颈上的两条细带子一下咬断,手抓起这块锦缎就扔出床帐,还带着卓夙恭体温的小肚兜被丢在地上,和其他散乱的衣服一起。
      床帐被里面人的动作弄得一拱一拱,挂在上面的金帔坠好不容易歇了会儿,现在又开始摇晃,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射在上面,耀眼地一闪一闪。
      无意路过来换炭火的两个小厮听见喜房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叫声和抽泣声,脸都红得跟烧着的炭没有区别,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赶紧将炭火捣入地龙,扫出灰渣之后就立马退了出去。
      “将军……真行啊。”
      “咳……赶紧走赶紧走。”

      等宋怀姝都已经用完早饭,在鱼池边慢慢走着消食时,卓夙恭和宋岂问才从北苑出来。
      宋岂问扶着卓夙恭慢慢走,卓夙恭远远看见宋怀姝,脸一下子通红,“姐姐,夙恭起晚了。”
      宋怀姝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一脸餍足的宋岂问,蹙着眉摇头,“别上心,要怪,只能怪我这小弟。”
      卓夙恭低下头去,宋岂问又一脸我没干什么的表情。
      宋怀姝朝卓夙恭伸出手,轻声道,“来,先跟姐姐去吃点东西,如何打理将军府,你还有很多得学。”
      宋岂问握住卓夙恭抬起的手,“长姐,他不必做这些事。”
      宋怀姝垂下手,看着他,“难道还指望着季老再替你打理三十年?”
      卓夙恭向前走了一步,“我会认真学。”
      宋岂问看着他,摇了摇交握的手。
      宋怀姝看他这股黏人劲,默默转身,“好,让君知先陪你吃点东西。”

      吃完早饭,宋岂问又接到皇帝的诏令,他亲了亲卓夙恭后,就立马动身出门。
      经过十余日的荒颓,皇帝似乎终于想通了,空置了好几个月的乾阳殿终于重新点上了烛台,穿好九龙朝服、戴好十二旒冕的李昭胤亲自走出宫,将外面苦劝多日的文丞相扶起,于是朝事重开,奏折再批,文武百官安下心来,纷纷跪拜在王阶之下,高呼万岁。
      今日召他,只是商议边境之事。
      到了才发现,不止他,还有赵折戟和谢灵子,是详细汇报战事的日常。
      之前就听说荀国止战是因为天降祥瑞于王宫,世子含玉降世,生产的王后梦见有慈眉善目的神仙嘱咐她,世子周岁前,荀国不得有战事,得知此事的荀王才下令止战。
      谢灵子口舌了得,宋岂问和赵折戟都没说话,就让他讲。
      皇帝点点头,这些其实主要是讲给宋岂问听的,好为之后和荀国“打交道”做准备。
      “荀国这几年,动作越来越明显了,你也别忘了去敲打敲打周边的几个小国。”李昭胤淡淡道。
      谢灵子弯下腰,“陛下,臣正有请调的意愿。”
      “调往哪?”
      “枳州。”
      “那地,太偏了。”
      “但枳州临近夔国,尤其徐渡县和夔国燕林县的地界、农地已经争执已久,臣愿请去,为陛下解决旧疾,顺便向夔国发展发展冶铁往来。”
      李昭胤垂眸看着一脸严肃正气的谢灵子,“好,朕允了,年后调你到枳州,兼任枳州刺史。”
      “谢陛下。”
      李昭胤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宋岂问,“朕听闻,你昨日成亲了?”
      “是。”
      李昭胤眼皮微垂,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听不出什么情绪,“嗯,不错,就是少了朕一份喜酒。”
      “臣不敢叨扰陛下。”
      李昭胤摆了摆手,又转头看向赵折戟,“赵爱卿,燕子关一事为朕劳累了,有战损的,朕都已经拨了赏银下去,就由你亲自为将士们分发吧。”
      “臣为弟兄们多谢陛下。”
      说完这些,李昭胤靠在椅子里,“宋岂问留下,其余都下去吧。”
      谢灵子行了礼之后,转身走人,身板正直得跟铁打的似的。
      赵折戟看了宋岂问一眼,也退了下去。
      宋岂问还站在殿内,等皇帝的话。
      李昭胤轻轻咳了一声,张顺礼立马端上茶来,李昭胤接过,慢慢饮了一口后,看着宋岂问道,“那个和怀姝一起救活的男人现在在哪?”
      宋岂问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对那个男人感兴趣,回道,“之前是不悔道人收留他,如今不知是否还在。”
      “带来见朕。”
      宋岂问看了他一眼,“是。”
      李昭胤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稍微坐直了点身体,打开了一本奏折,淡然道,“下去吧。”
      “是。”

      被李昭胤强行冷静多日的萧太后坐在床上,短短几日,人已经憔悴了不少,康荣守在一边侍奉着她喝药。
      “太后,人找着了。”殿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在内室的黄幕外禀报。
      萧太后喝药的手一顿,脑袋抬起来,“在哪?”
      “原先还在陶城,昨日被大将军请来盛都了,现在应当还在途中。”
      萧太后将碗朝床边的矮桌上一放,声音苍老,“快,快派人去截。”
      “是。”
      康荣听闻消息,也是一喜,“想不到太后您还没要挟卓夙恭,他就自己将小皇子救活了。”
      萧太后灰白的脸浮现出笑容,但又很快转为担忧,“宋岂问这样做,恐怕是皇帝的意思。”
      “太后,那您要怎么办?”
      萧太后面色微顿,然后道,“哀家就只剩云书了……无论如何,哀家都要保他,如果皇帝真的无情冷血到弑弟,那哀家也不管不顾了,哀家奈何不了他没关系,但总得拉一个垫背的。”说到这里,萧太后脑海中浮现出宋岂问的脸,眼中透出凶光。
      康荣对萧太后一生的恩怨都了解,此时也猜到了她话中所指,犹豫道,“太后,可是……他是祁国的大将军呐。”
      萧太后看着他,苍老的脸微微扭曲,“大将军?又拿大将军的名号来警告哀家?曾经是宋居廉,现在变成宋岂问了?哼,可是哀家……就是要他和他父亲一样,亲眼看他身首异处,哀家这辈子,才算快意。”
      萧太后笑得浑浊的眼珠流出泪来,康荣站在床边,微微蹙眉。
      萧太后和宋居廉之间的怨恨,要追溯到许多年前,那时没有萧太后,只有被娇养于闺阁之中的萧元贞。
      萧元贞不是祁国人,她原是荀国五公主的二女,虽然只是一个侍郎的二女儿,但一直都备受宠爱,被父亲和母亲视为掌上明珠,还有一个同样是侍郎的心悦之人——顾微,日子美满和睦。但事故却在此时,在暗处慢慢蔓延,当时和荀国同宗同族的祁国突然要联姻,想征荀国有名的“珍珠美人”为皇妃。
      这一切本来和萧元贞无关,但祁国远道而来的迎亲军队却猛地叩开了自家大门,还带着圣旨开路。萧府上下跪在前院,父亲手里举着圣旨,母亲跪在地上哭,十五岁的她愣愣地看着军队最前面的男人,她听见自己轻声道,“我不是珍珠美人。”
      但那个身量伟岸,被唤作宋将军的男人当做没听到,手一挥,立刻就有一群人将她拉走,她奋力反抗着,“我不是!你们弄错了!”
      没人听她说什么,她甚至不是自己走到轿子边的,是被人扛着塞入轿内。
      而此刻,真正的“珍珠美人”——殷如施,她的二表姐,荀国长公主的小女儿,躲在门外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日之间,离家、离国、离爱。
      她怨恨殷如施,更怨恨只愿保殷如施的荀国皇帝——她的外祖父。
      她的外祖父,宁愿欺骗祁国皇帝,也不愿将殷如施送出去。
      明明自己也是公主的女儿,凭什么从小就受外祖父的差别待遇?她忍殷如施忍了无数次,也努力讨好外祖父,结果还是被当做是她送去了祁国。
      后来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躺到祁国皇帝床上去,成为一个和其他女人一起等一个男人的宫妇,还是一个心不在她的男人。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过了不久,宋居廉成亲了,皇帝都为其庆贺,夫人恰好叫殷如施便罢,长相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为何?她死死盯着一身红衣的殷如施,殷如施垂着眼眉,没有看她。
      百官都道,什么郎才女貌、英雄救美的桥段真实促成姻缘、羡煞旁人……
      她默然,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
      那一天她是怎么度过的,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就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唯有叫宋家断子绝孙,哀家才快意,哈哈哈哈哈……”萧太后笑得脖子上松弛的皮肉一抽一抽,笑到一半,她默默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宋居廉战死送回时,哀家都快高兴得哭了,连禁步也来不及挂,便兴奋地赶去城墙上看,若不是皇帝在旁边,哀家甚至想笑。”
      “那天,是哀家入祁国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不,不是,殷如施跟着死了那天,才是最开心的。”萧太后或许是笑累了,慢慢躺靠在床头,目光虚虚地看着前方,但嘴角还是挂着浅浅的笑。
      康荣心疼她,声音带着哽咽,“太后,该继续喝药了,您一定要保重凤体呀。”
      萧太后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缓缓抬起手,喉咙沙哑,“这药,哀家尝着苦。”
      康荣弯下腰去,“那奴才替您叫人包些糖浸果子来?”
      糖浸果子是萧太后年轻时爱吃的东西,祁国没有,是荀国王都常卖的小吃,但好在王宫里还留着荀国的小吃师傅。
      萧太后想起了谁,眼圈微微一红,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替我去监察监察云书的消息。”
      康荣走之前又缓声提醒她还是得记得喝药。
      萧太后看着康荣退出去的身影,眉头微微动了动。
      她其实对康荣也有隐瞒的事。
      顾云书并不是她和先帝的孩子,而是她和顾微的孩子。
      先帝缠绵病榻、即将撒手之时,她就在偏殿和追过来隐姓埋名作侍读的顾微云雨,顾云书就是在这时候怀上的,那时候,还被李昭胤生母徐贵妃撞见了,但那个傻子,竟然没有告诉先帝,给了她之后造势的机会。
      对于徐贵妃,萧太后并没有多恨她,徐贵妃要的是先帝的宠爱,她可以让给她,她萧元贞要的,是权力,有权了,才不会被人摆布,而是尽情地去摆布别人。
      徐贵妃的死,也是个意外,她和顾微赶过去的时候,整个飞雀宫都被大火吞噬了,宫人们提来的水根本不管用,顾微二话不说,冲进去先将李昭胤抱了出来,再冲进去找徐贵妃时,承重的房梁掉了下来。
      萧皇后抱着李昭胤,眼睁睁看着飞雀宫坍塌近半,越烧越烈的大火将顾微和徐贵妃二人生生烧死在里面。
      怀里挣扎着大哭的幼年李昭胤无意甩了她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响后,她才知道落泪。

      深宫之中,有多少秘密,萧太后自己都说不清。
      什么事是真的,什么事是假的,说得清楚么?
      拥护李昭胤的老臣们怎么跟他说的,她心知肚明,但她一点都不想解释,顾云书和李昭胤,她想让李昭胤登帝,而一个皇帝,要的就是铁石心肠,毫不手软,这些,李昭胤从来没让她失望。
      所以她在坐稳宝座后,就“小产”了。
      顾云书被秘密送出宫,从小养在德泓寺。
      她十年前以斋戒念佛的名义到德泓寺,去为顾云书行冠礼,之后便在那边住下了,刚住了八年,一场意外发生。
      顾云书和他那个心悦的女子一并驾车到云隐山踏青,山路拐角处突遇一个坐着鹿冲过来的小孩,双方具惊,不慎间,都翻下了山去。
      等她赶到,派人搜了两日,才找到已经凉透的顾云书和饿晕过去的小孩,同行的女子不见踪影,可能落入河中被冲走了。
      失子之痛让她差点晕过去,一行人赶紧扶着她回寺,还抬着已经死了的顾云书和那个小孩。
      正当她欲为顾云书找个清静的好地方时,一个仙风道骨的灰袍老者找上门来。
      留在她身边的小孩看见那个老者就叫着“四阿公”跑过去,老者听了事情经过后,对她表示了感谢,她见他气质脱尘,试探问过后,发现果然是那个传说中的不悔道人,于是她以救了小孩的原因要求他救顾云书。
      老者说只能保证尸身不腐,起死回生还得看他研究的进度。
      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对她而言,能让顾云书活过来,就算只有一丝半毫的可能,她都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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