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恋爱手册》白日葵

7、人鱼·海底

　　等到浴室门关上，江施泠才想起自己应该把枪给小鱼。入侵进来的人手里一定有枪，而小鱼身上只有一把匕首。

　　她刚想到这里，外面就传来了开门声以及紧跟着的，被消音的枪声。

　　子弹击中了某处玻璃，哗啦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

　　碎裂声之后是又沉又响的肢体碰撞声，枪声与子弹打中墙壁，以及家具被碰翻的声音夹在其中。混乱激烈。

　　江施泠听着那声音，紧紧绷着身体。

　　她不由在脑海里想象小鱼与人交手的动作与表情，会不会就和照片上的一样——阴沉，凶狠，杀气四溢。

　　江施泠很想开门看看。

　　外面的战斗结束得很快，那些激烈的动静随着身体倒地的闷响平息。

　　江施泠猜一定是小鱼赢了。

　　她握住门把，还未用力，门就被人从外拉开，小鱼扣住江施泠的手腕，拽着她大力一扯，两人身体急速后倒——碰，她们撞上地板。

　　江施泠扑在小鱼身上，脸撞在她胸口，隔着被海水打湿潜水服，她听到了小鱼有力而缓慢的心跳。

　　“怎……”

　　话音刚起，身后“嘭”的一声炸响，火光亮起，滚烫的冲击波呼啸袭来，掀起江施泠的头发。

　　小鱼用手掌护着江施泠的脸。

　　等冲击波平息，她立马把江施泠拉起来，搂在怀里，半拖半抱的带着江施泠往卧室外走。

　　完全没搞清情况的江施泠被小鱼的手臂紧紧禁锢着身体，步伐混乱，被动地随着小鱼的节奏走。

　　小鱼是个变异人，力量强悍的变异人——江施泠此刻亲身体会到了这一事实。

　　只要小鱼乐意，她一定能轻松的把自己摁在怀里，或者墙上，然后随意揉捏。

　　穿过门口时，江施泠看到地板上横躺着人类尸体，穿着黑色的制服，武装精良。一共三人。

　　只看一眼，江施泠就认出了他们是反战派的人。

　　小鱼踢开书房门，两人进入后，她从腰间取下一个红外线屏蔽仪，戴在江施泠的手腕上，防止江施泠再次被红外线炸弹追踪到。

　　她四处看一圈，最后拉着江施泠往书桌下走。

　　“你藏在桌子下面。”她说，“我去引开外面的人。”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还有多少人？”

　　小鱼道：“楼下还有两个，外面的快艇上有四个。我去把楼下的解决了。”

　　江施泠抓着小鱼的手腕没放，她还是担心。

　　小鱼蹲下身，神情认真，不带一点攻击性和阴狠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脖子上有一道伤口，羽毛被扯翻，晕出的鲜血染红附近翻乱的羽毛，看着很疼。

　　“你受伤了？”

　　“没事。”小鱼毫不在意，“我得赶紧下楼去处理那两个人。”

　　她站起身便走。

　　江施泠仍旧没法放心，脱口喊道：“小鱼！”

　　“嗯？”小鱼站定回头，马尾垂下，她侧影利落潇洒，脊背挺直，站立在昏暗的书房中，带着一股划破黑暗的英勇与坚定。

　　江施泠的心跳快了起来，她抿了抿嘴唇，把自己的枪递过去：“你把枪带上。”

　　“近战我不需要用枪，你留着防身。”小鱼说完去开门。

　　“等等！”江施泠担心地嘱咐道，“你小心点。”

　　小鱼望着她，展唇一笑，仍旧是那般天真灿烂：“嗯！”

　　书房门关上，小鱼下楼了。

　　打斗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隔着一段距离，隐约朦胧，听不真切。

　　江施泠藏在书桌下，估计她的人的反应时间。

　　安防系统被切断，她的人应该已经察觉到异样，从面积不过五千亩的岛屿中部赶过来，最多五分钟。

　　他们应该快到了。

　　江施泠默默想着，外面忽而一寂，不安无声弥漫，令人发慌。

　　她动了动身体，正要起身，外面这时传来一声清脆的炸响。

　　是次声波炸弹！！！

　　江施泠来不及反应，无形的声波攻击便穿透墙壁快速袭来，尖锐的鸣叫轰击耳膜，震荡大脑！

　　江施泠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头顶狠狠拍了一下，由头部到肺腑都震动着剧痛起来。

　　她膝盖发软，扑通跪下，视线模糊，看不清东西，也感觉不到身体。

　　那股嗡鸣持续了半分钟，或者更久。

　　江施泠看向门口，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对于听觉过度灵敏的变异人来说，次声波炸弹会让他们大脑麻痹，失去战斗力。不知道小鱼怎么样了。

　　江施泠握紧了枪，撑起身摇摇晃晃跑向门口。

　　她努力深呼吸，让错乱的知觉平稳恢复，再轻轻打开书房门。

　　外面漆黑一片，灯熄了，朦胧的月光从大开的大门照进，显出狼藉的客厅。

　　一具尸体趴在正中的血泊里，头部后扭，面向江施泠。

　　没看到小鱼。

　　江施泠转身，猝然瞧见一道人影从楼梯口冲来，没带面罩，半脸鲜血，表情狰狞凶狠，握着一把匕首，来势汹汹狠狠划来。

　　江施泠急忙后退，抬枪要打。

　　男人一掌劈在江施泠手腕上，手枪脱落，砸在扶栏上，再跳下客厅。

　　瞬息之间，男人已到眼前，匕首反划，直奔江施泠脖子。

　　江施泠急忙后躲，还是被刀锋割到了脸。

　　男人收回刀，再刺。

　　江施泠后背已经贴到了扶栏，再没退路，眼睁睁看着刀刃由远及近，即将碰到她时又突兀地往后一退。

　　那凶悍袭来的男人被一双从他背后伸出的，灰白的，指甲尖锐的手掐住了后颈。修长的手指捏着他脖子，收紧，一拽，男人身体失控后甩，瞬间远离了江施泠。

　　是小鱼。

　　江施泠刚要松气，蓦然间看到了小鱼的眼睛——通红，暴戾，充满血腥。江施泠呼吸一窒。

　　小鱼偏头看了一眼江施泠，光线太暗，眸色不明。

　　也没等江施泠看清，她就转开了头，掐着那男人的后颈，将他狠狠惯在走廊的墙壁上。

　　碰——男人脸重重撞在墙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挣扎着怒吼，却又被小鱼抓着后脑，连续往墙上狠撞。

　　碰、碰、碰——一下比一下狠戾粗暴，墙壁的血痕变成淋漓的一片，再汇聚成股，蜿蜒下流。

　　男人无力垂下手，匕首脱落，已然没了生命力。

　　但小鱼还抓着他的头，继续往墙上撞。

　　因为血肉模糊，那撞击声也变得湿润黏腻，令人发寒。

　　江施泠往后退了半步，后腰贴上了护栏。

　　灯光从书房里透出来，适应暗淡光线后，她看清了小鱼的模样。

　　她半张脸沾着鲜血，表情兴奋，唇边带着笑，一种恶魔一样，渗人的狞笑。那是极其可怕的表情。

　　江施泠抓住护栏——杀人机器，这几个字贴切的跳了出来。

　　男人的脸被撞地凹陷下去，墙壁上血迹四溅，汇聚的血流在浅色壁纸上淌出长长的痕迹。而那个男人四肢垂软，像被揉碎的玩具娃娃。

　　小鱼终于停下了手，她拎着尸体，毫不在意地随手扔开，最后看向江施泠，龇牙，露出一个天真得让人浑身发麻的笑容。

　　“你受伤了吗？”她关心的问。

　　江施泠紧紧抓着护栏，心跳急促，额头冒汗，她勉强地勾了勾唇：“没有……”

　　小鱼朝着江施泠走来，带着浓浓鲜血与硝烟的味道。她撑大眼眶，那原本漆黑此刻却诡异的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施泠。

　　江施泠窒息地僵住。

　　“他伤到了你……”小鱼苦恼懊悔地皱眉，抬起手，想碰江施泠被划伤了的脸。

　　她整个手上都沾满了血，猩红的液体顺着她指缝下滴，指甲尖锐，羽毛凌乱外翻——恶魔一样狰狞可怕的手。

　　江施泠本能的后缩，躲开那只鲜血淋淋的手。

　　小鱼动作瞬间停住。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眸底的血色不知何时退下了，那双眼睛又变得干净透彻，天真无害。

　　她缩回血手，无措地藏在身后，慌张道：“对不起，我、我吓到你了。”

　　江施泠后背仍旧发寒，她绷着神经，温和地解释道：“因为太多血了，我有些怕，但我没有要躲你的意思。”

　　小鱼勉强笑了一下，把手又往后藏了藏。

　　江施泠站身体，离开扶栏：“你去浴室洗手，我打电话叫人来收拾。”

　　“嗯。”小鱼点头。

　　两人错身分开，一人往卧室，一人往书房。

　　刚过两步，小鱼忽然停下脚步，喊了一声：“来了。”

　　江施泠不明所以：“什么？”

　　小鱼快步折返，满是鲜血的手抓住江施泠手腕，着急严肃道：“地下室在哪儿？”

　　“怎么了？”

　　小鱼握着江施泠手腕的手指稍稍用力：“外星人来了。”

　　江施泠一惊：“什么？”

　　小鱼侧过头，面朝着卧室的落地窗，盯着窗外漆黑的天幕，面容沉着，一字一定道：“速度超过每秒十五千米，距离三公里内，数量，一，二……三。”

　　江施泠心跳重新加快，口干舌燥，神经绷紧到极致。

　　她迅速往卧室走：“我得通知我们的人，带武器过来。”

　　“来不及了。”小鱼跟着她，手臂一伸，圈住江施泠的腰，将她搂进怀里，退出卧室，贴着墙壁蹲下，“马上它们就要坠入大海，巨浪就要来了。”

　　小鱼把江施泠护在怀里，手绕过江施泠后脑，严严密密将她圈住。

　　她身上那股血的味道包裹住江施泠，江施泠有些不安，她想保持一点距离。

　　小鱼这时却又说了一次“来了”，语调更轻，也更严肃。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气被剧烈刺穿摩擦的呼啸声传来，橘黄色的火光一闪而过，接着是声势巨大的，撞击海面的声音。

　　海面如一张被砸穿的巨网布，海水凹陷，翻腾，冲击波掀起幕布一般的水面，巨大高耸地海浪冲天而起，如万马奔腾，怒吼四散。

　　这惊天动地的巨响前后一共三声。

　　小鱼护紧了江施泠。

　　怒吼的巨浪迅速靠近，抖动的海水疾猛地扑打着岸边礁石，声响接连不断，浪声步步逼紧。

　　江施泠紧张得思绪空白。

　　下一秒，铺天海浪冲来，急猛的水浪凶狠击打别墅的墙壁，窗户……本就有裂口的玻璃瞬间破裂，海水呼啸着灌入屋子，冲翻家具，破开卧室，从江施泠和小鱼紧靠的墙旁冲出。

　　江施泠下意识的一缩身体，小鱼手指贴在她背上，掌心滚烫。

　　江施泠抓住小鱼的胳膊，感觉到她温暖的体温，心跳一点点缓和下来。

　　因为撞击冲击波带来只有一股，前后三次撞击别墅，最终平静。

　　海水打湿了整栋屋子，卧室里的台灯都被冲到了走廊上。

　　江施泠被小鱼护着，毫发无损，只打湿了脚。

　　小鱼牵着江施泠起身：“快去地下室。”

　　江施泠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可移动的小家具全被冲散，通讯设备恐怕也不能用了。

　　她跟着小鱼下楼，试了客厅通讯分线，断线。

　　小鱼在厨房旁找到了地下室入口：“小江。”

　　她喊道。

　　江施泠后背一抖，看向小鱼。

　　小鱼正经着急道：“小江，快躲起来。”

　　听着她的称呼，江施泠很不合适的想笑，她紧绷的表情不由放松几分，说道：“我必须要通知他们外星人来了，让他们做好防御准备，要不然……”

　　“他们已经知道了。”小鱼说，“我不仅听见三个，还有很多，在三公里以外，我无法确定具体距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