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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留得耳聪断弦声 ...

  •   与其说气急而走,毋宁说弘历是落荒而逃,不知过了多久,成云小心翼翼地拿着消肿药膏走进内殿:“主子,奴婢给您上药。”
      “不必!”寒苓仰起脸,不经意的露出一丝令人骨寒切齿地微笑,起身从寝殿出来,恍恍惚惚挪进了后殿西厢。
      “主子!”成云见寒苓伸手拿盛药葫芦,不管不顾地劈手夺下来,万岁爷是一时气急,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你想到哪里去了,嫔妃自戕是祸族大罪,我难道要做个忠孝全无的女人么?”寒苓笑道,“这是抑痕膏,内抹化瘀用的。”
      “奴婢叫御医——”成云语塞而止,依自家主子现在的景况,自然不能轻易让外人瞧见。
      “行了,我要想不开时,你们想拦也拦不住。”除了略显憔悴的脸色,寒苓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你不放心,只管在这儿守着,我有不妥,凭你请来哪个也不阻拦。”
      成云无由拦阻,只得还芦回道:“奴婢不敢!”
      眼见寒苓一口气吞服八粒丸药,成云终究不能放心,伺候主子安歇后瞧瞧折回药房,庆幸其中还有一粒未用,慌忙拿帕子裹住,嘱咐成冰几句便往太医院去了。
      “皇兄,奴才知道这样拙劣的栽赃手法瞒不过您的慧眼,但奴才不忿,您的后宫拈酸争宠,非把臣弟牵扯进来又是什么用意?阖着臣弟是整日在后宫中打转的荒唐王爷么?”弘历的脸色不好看,弘昼与他相比更是别扭十倍,“奴才和贵妃娘娘那点儿瓜葛,您比谁都清楚,果真有不清白的地方,值得教您如此恩宠么?”
      弘历冷声哂道:“你便自觉待她问心无愧,焉知她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
      “哈!”弘昼忍不住笑出声来,“皇兄,奴才自然不知道贵妃娘娘是怎么想的,您与她做了数年的夫妻,难道不比奴才更了解她不成?”
      酒醒了大半,恢复理智的弘历想到刚才的一巴掌,心间好似泰山之重:“既是如此,你刻意进宫来辩白什么?”
      弘昼回怼:“皇兄,据您的说法,臣弟父子便是遭人利用受了委屈也不能找您讨还公道的!”
      弘历噎得不轻:“你这是什么话!”
      “皇兄,您顺便转告贵妃,她对奴才和永瑛的恩情奴才夫妻时时记着,早晚有答报的机会,不用想尽法子总来提着——”弘昼顿了一顿,“和亲王府虽然不是巨富,也不差大阿哥的一身行头,日后便不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弘历脸上红一块紫一块,忍不住斥骂道:“苓儿一片好心,在你眼中反倒成了——”
      一语未尽,弘历哪能不知道中了弘昼的反客为主之计,这口气委实难以下咽,正待寻个由头发作一回,李玉被小太监咬了几下耳朵,慌忙上前启奏:“万岁爷,成云有要紧事回禀。”
      寒苓在睡梦中被摇醒,透过帘子看着眼前的御医阵仗平声问道:“谁病了?”
      弘历双目带血:“太医!”
      太医院的学究们明显没有断定娴贵妃是否还有妊娠能力的水准,轮班问一回脉息,毕竟不敢当着内行的面敷衍了事,刘院使硬着头皮说道:“经臣等验看,药丸中确实含有不利生育的红花、麝香等诸般药材,大量服用也对母体有害,至于是否会因此绝育——臣等无能,委实难以预断——”
      “息肌丸?”寒苓柳眉轻挑,“这是从哪里来的?”
      弘历强压怒火:“你为什要服用绝育药?”
      “绝育药?”寒苓看了成云一眼,“臣妾今日内服过抑痕膏,不曾用什么绝育药。”
      弘历眉头紧皱:“这粒息肌丸是从你的葫芦里找出来的。”
      “原来如此。”寒苓微微点头,“息肌丸是妩媚惑君之物,臣妾因一时好奇炼制了这样一粒,也没意思特地将它存放,这才与抑痕膏搁到了一处。”
      弘历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寒苓淡淡地说:“臣妾无需欺君。”
      这是死无对证的事,站在后面的弘昼死命往床帐内窥探,脚步跟着眼睛走到前面,不自觉地将心头疑问讲了出来:“你的脸怎么了?”
      御医们芒刺在背:我的五爷,你要害死咱们的。
      寒苓轻咳一声:“忙了两三个月,火气壮了些,似乎是痄腮,先由着它发一夜,明日再看好歹,教御医择选处方为时不晚。”
      “先帝若是在天有灵,也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滋味。”换个场景,弘昼许会信着她的鬼话,如今纵横贯连,不难推测出寒苓会吞服绝育药的原因:这也符合她自小的个性。
      寒苓并不搭腔,“和亲王,现在已经是宵禁的时辰了!”
      “奴才告退!”弘昼打千起来,退出两步后站住脚,“贵妃娘娘的耳疾是否有所缓和?奴才奉旨管理内务府,贵妃娘娘若有需用药材,只管遣派宫人吩咐采办,这是先帝的遗愿,想来皇兄不会多加计较。”
      寒苓的疑惑点在于: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退下。”弘历稍加踌躇,到底还是迈步追了出来,“弘昼!”
      和亲王驻足转身:“请万岁爷吩咐。”
      弘历克制住心中的不虞,自寝殿出来问他:“苓儿的耳朵怎么了?”
      “万岁爷,您从来都是尽善务美的性情,难道竟然不知道自己封了一个耳聋的侧福晋做贵妃?”弘昼点点头,“也对,她不说,您也不知道,教您知道了,您自然不会继续宠爱一个身有残疾的侧室。不过这事儿也并不能全怪她,想来您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与讷尔布相处冷淡,更不曾留神在意先帝给她的两道册封圣旨都是写错名字的。”
      接到万岁爷要收还昔日册封自家主子为“宝亲王侧福晋”、“宝亲王娴侧福晋”两道圣旨的消息,景仁宫上下人心惶惶:寒苓虽是享有皇贵妃待遇的贵妃,但六宫后妃还没有行过册礼,手上有的也只是两道侧福晋的册封圣旨,如今被上谕缴收,理所当然被视为“废妃”的前奏。
      “辉发那拉寒聆——寒聆——聆!”弘历仰起脸来,“李玉!”
      李玉赶忙近前应承:“万岁爷。”
      弘历面无表情:“把武德叫来。”
      今日早朝,和亲王弘昼因为一言不合殴打了军机大臣讷亲,皇帝目睹整个事情经过,既不怪罪,也不出声阻止,武德忧虑“姐夫”另行泄愤,十分忐忑地走进乾清宫大殿,行礼请安后没听到动静,只得把头伏在地砖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弘历扬手一摔:“把朕圈出来的字念一遍!”
      武德抬眉瞄看,小心翼翼地把卷轴拿起来诵读:“辉发那拉氏寒聆为宝亲王侧福晋——”
      “再念!”弘历将第二支卷轴丢下去。
      武德不明所以,硬着头皮继续念道:“宝亲王侧福晋辉发那拉氏寒聆为宝亲王娴侧福晋。”
      弘历冷声道:“说说吧!”
      “嗻——啊?”武德有些发懵,“请万岁爷明示,”
      “明示?很好,你还敢在朕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朕有耐心陪你耗一耗。”弘历目不斜视,“李玉,你去看看,这两道圣旨有什么异乎寻常之处。”
      清廷的太监大多都是粗通文墨的水准,一是传旨需要,二来方便于主子读书时帮做记号,李玉上前把两道圣旨各扫一眼,躬身向主子答话:“回万岁爷,寻常的内外命妇册封旨意,只冠姓氏不署闺名,先帝给贵妃娘娘的两道圣谕都是署了名字的,但先帝似乎有意写错了娘娘的下讳——”
      弘历生出不耐来:“朕问你,贵妃的耳朵是怎么伤的!”
      “啊?”武德一头雾水,“皇上,奴才已经几个月不曾与姐姐照面——”
      “来人,把武德拖下去——”弘历耐心尽失,“重责廷杖四十!”
      李玉慌忙提点他:“那拉侍卫,贵妃娘娘的耳疾是入侍潜邸前有的,先帝尚且知情,你再隐瞒,便是欺君不赦的大逆之罪!”
      武德磕头如捣蒜:“皇上圣明,奴才年幼,实在不知内情,奴才——奴才想起来了——”
      情急智生,武德终于触摸到了一丝记忆:“康熙六十一年,姐姐曾生过一场大病,后来有大夫说姐姐的左耳有炎症,轻易不能经受外力,再后来——”
      弘历断然暴喝:“说!”
      李玉离得近,险些被这一个字震的耳鸣发聩,武德几乎吓得晕厥:“雍正十一年大挑,阿玛耳闻姐姐承母后皇太后旨意许婚和亲王后于内廷勾引万岁爷,一时急怒打了姐姐耳光——”
      “万岁爷!”李玉伺候了弘历十几年,对主子比对自己还了解,大殿中的气氛委实死寂了一些,错眼不转的盯着他的脸色,亲睹到当事人提起砚台便往手背砸去,哪里顾得上冲撞主子的罪名,搭配着与身材成反比的灵活动作,直接一个飞扑抱住了皇帝的龙腿:“万岁爷,您要伤了自己,两宫皇太后是不能饶过贵妃娘娘的。”
      弘历将手腕的力道生生一转,一方上等的端砚登时摔了个粉身碎骨:“你退下吧!”
      武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了乾清宫的地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然一个闪念,把这篇的结局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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