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无期》归途如虹

24、番外二 苏长袖

　　每次坐在屋顶上喝着烈酒借酒压制体内的寒毒时，苏长袖总会想，自己收的这个小徒弟能陪自己还有多久呢？他总要长大的。她知道自己寒毒入体已久，无药可解，只剩在熬时间。以前有师傅在，后来师傅不在那两年特别难受，真的就像在等死，如今有了小徒弟，突然间她不想那么早死去，想陪小徒弟走一段路，等他真的长大了再放心离去。正如许凤灵临死前说的，她会恋上有人陪伴的感觉。许凤灵就是师傅要跟她成亲的那个女子。
　　她天生擅长粉饰太平，最开始被诛族灭门时她浑浑噩噩，可是看到师傅为她日夜担忧的样子她很想忘了一切，后来大病一场，她真的忘掉了前尘过往，无论是出身皇家富贵，还是满门灭门之仇，那两年里随着师傅时而游遍四海江湖，时而归于扬州桃林，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可是好景不长，只有两年，追随父王的部下不可能轻易放弃复仇的。

　　她想起来，两周岁的时候，有个算命的先生曾到府里为她算命，说她是克亲之命，注定只能孤独至死，那时候父母当她还小，没有避着她，所以她听到了，后来父母很生气地把那个很有名望、算命很准的算命先生给赶走了。
　　那时候她前面排了三个哥哥，她是唯一的女儿，很是得宠。她记事很早，父母以为她的天赋是在四岁那年觉醒的，其实她很早就懂事了。生于皇家，是要学会勾心斗角和争宠的。她不仅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更是皇族里上下两辈除五六七三位公主外的女孩子，也因此她得到了皇爷爷更多的宠，而父王也因为她得到了皇爷爷更多的看重。与父王同辈的皇伯皇叔中，大家无不以生女儿为荣，皇家女儿倒不是为和亲，而是为了在皇帝面前争宠。谁得到了皇帝的宠爱，说不定，下一个皇帝就是他。
　　永烈皇帝这般宠爱女孩子的缘故据说是皇后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那是个女孩，后来皇后连生两位都是皇子，更在生二皇子时难产去世，是以皇爷爷很是宠爱女孩子，这会让他想到皇后和早夭的孩子。
　　苏长袖觉得自己一生就是个笑话，灭门之日失去双亲得到师傅，等到复仇成功后师傅又离开了她，离开皇宫得到徒弟，失去徒弟后又重新回到权利巅峰，最后，她的身边谁也不剩。
　　后来徒弟一心想要名扬天下，她便放手让他去，许是到后来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不详之人，是以不再拘着他。多年不回皇宫也是怕给八叔们带来噩运，只是自己一个人这么多，终究还是觉得孤寂得很，定是早些年过得太快活了，老天把一切都收回去了。
　　以前的自己也曾不信命，可是当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时，她不敢再赌，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懦弱也好，只要他们都能平安幸福得活着，什么她都愿意做。可惜，终究是等到连师傅也不在了后她才悟出这个道理。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早早就与师傅成亲了去，管他人何言，畏世俗何惧。
　　苏长袖这个名字，一开始师傅是不同意，认为她纵然是放弃了慕容家的姓氏择母族苏姓也不该连名字也换掉。
　　那时候的她却固执认为，她要长袖善舞方能周转江湖与朝堂还有“待君阁”之间，是以选了“长袖”这个名字。
　　母族苏氏也在那一场子虚乌有的通敌叛国中被连累败落了。便是恢复正名后她一次也不敢出现在小舅的面前，这是他们慕容家带给他们苏氏一族的灾难。听说外祖父母只有母妃一个女儿和小舅一个儿子，当年要不是母妃非父王不嫁不可，断不会让她嫁给父王的。苏家虽不是一流的权贵，但也是老牌的二流勋贵，不愁女儿没得嫁。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时苏长袖还是想待着师傅的身边，哪怕他长眠与墓中，可是没关系，很快她就能去见他了，就是不晓得迟了十二年，他是否还在另一个世界等她。应该会吧，柯哥哥最疼她了。
　　恍惚间仿佛又听到了柯哥哥在叫她，“小眉，快来呀，我等你好久了。”
　　苏长袖露出如梦如幻的笑容，“柯哥哥，我来了呀，你看我穿上了红嫁衣，漂不漂亮？我们说好待我父王与你父亲平冤之日便成亲的，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我守在流川城的小家好久了，都没等到你回来，你说你出门一段时间，可是怎么就变成了要娶许凤灵了呢？怎么就再也回不来了呢？我等啊等，昼夜不眠地看着门口，就是不见你回来，柯哥哥，你是不是迷路了呀？”苏长袖哭诉道。
　　阳光透过高大的桃树枝木倾洒在她身上，苏长袖觉得甚是温暖，就像柯哥哥温柔的大手抚在她一夜间白了的头发上，然后那手又朝她伸出，“小眉，我来接你了，我们一起走吧，去见父王母妃还有你哥哥他们。”
　　“好。”苏长袖痴痴地笑着，将手递了上去。
　　阳光下，苏长袖的手抚上尹文柯的墓碑，而后整个人重重地倒了下去。她是笑着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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