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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番外:雪花落尽之前 ...

  •   天又开始下雪了,看着铅灰色的云层里飘落下雪花,清水一树小小的叹了口气。

      “先生!请问还有其他东西要带走吗?”

      统一着装的搬家公司人员拍了两下手,站在门口等着客人指挥。清水站在玄关处朝里面望了望,随即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了,可以走了。”

      说完便跳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之后,清水一树打开手机看着指定的地址不说话。

      “小哥!看你搬了两栋房子的东西啊!”

      司机大叔丝毫没有介怀客人的要求,在装好了神野的东西后,开到清水家,将几个箱子抱上车才出发。

      “嗯,是啊,一起搬家。”

      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抚上胸口。他穿着道雪表哥送给自己的衣服,墨绿色的外套暖融融的,跟那件黑色的差不多。但他舍不得穿黑色的,也不太清楚什么时候才能舍得穿。

      “哎呀呀……下得真不是时候呐!”

      嘴里抱怨着,司机大叔皱着眉观察着路面。稍微有些坡度的地方,或者是弯度过大,他都必须谨慎驾驶,以防装着东西的车子侧滑。

      “是啊,没想到今年的雪这么多。”

      清水附和着感叹了一句,再然后抿紧嘴巴。他无声地看着后视镜,一路远去的地方是自己住了许多年的家,之后是神野的,直到消失了清水都没有回过神来。像今年这样的冷冬,在二十岁的那一年也是一样,他还记得相当清楚。

      ……

      “你就是清水表弟吗?”

      就快要与房间化在一起了,失神落魄的自己没有抬头,反而转了个身,脸朝向了墙角。

      “真是可怕啊,如果年龄小一点,我可是会怀疑你是座敷童子的哦!”

      身后的男人说起话来,口音带着些许的轻松,但不知是该笑还是沉默的空档,两人之间变得很尴尬。

      “呐,小树,你记得我吗?我是你表哥哦!”

      没有理会却反而靠了过来,相当熟稔一般,藤原将胳膊搭了过来,我麻木地点了点头,头却被他摁在了掌里,随后朝着他胸口按了过去。

      “好乖好乖,不要再一个人像樽佛像一样了,赶紧打起精神来吧!”

      如果不是他的触碰,脸上如果没有感受到那份温暖的话,也许我不会知道自己身处冰冷。即便在读高中之后跟父母的关系并没多亲密,可那终究是我的双亲,失去才会发觉一个人的家冷得可怕。

      “松开我。”

      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不断推着,可对方力气明显大过了几日都不正常吃饭的我,力量上的鲜明对比让我毫无胜算。可是鼻子酸,忍了无数天想哭的欲望,也不想眼泪沾湿这个不相关之人的衣裳。

      “松开你的话,你又成了一个人了。”

      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明明是个成年人了,却矫情得我听不进去。一股无名之火突然蹿上来,粗暴推了一把,随即便坐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

      “小树,再任性下去真的会一个人哦!我陪你吃饭好不好?如果不想吃,我就陪你坐着。”

      可真是烦人呐!好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不需要谁来安慰我,整场丧事下来,所有人都在说我可怜,似乎以为这样说会显得礼貌,而目的也只是为了显得礼貌。他们没有在意我是否想要听这句话,只是他们想这样说而已,无意间却是在反反复复刺痛着我的神经。

      但是藤原道雪没有那样说,我却依旧不想跟他说话。

      “距离五点钟还有三个小时,这段期间如果你不冷不饿的话我就在这陪着你。如果饿了的话你大可以跟我说我提前给你做晚饭,料理我可是很拿手的哦!”

      说罢,这个自来熟的表哥便将取暖设备开大了一点,抱着一堆不知从哪淘来的书籍,十分没形象地斜靠在一旁,没一会儿便开始哈哈哈笑个不停。

      明明我才是最惨的那个好吗?!为什么要在刚失去父母,还沉浸在悲痛情绪中的我身边这样!比我大六岁算起来已经25岁了,怎么看都不能当成小孩子原谅吧,这样无礼!

      “喂。”

      不愿意称呼他,我就只是回头看着他。

      “怎么了?这么快就饿了吗?”

      脸上还挂着因为看到开心处而没有消失的笑容,这让我觉得相当刺眼。索性将一直坐在身下的垫子抽出来,跑了两步便上了二楼,那里虽然有一半都堆了家里的杂物,但此刻被这些冰冷的东西围起来,心情出奇的平静。

      唯一缺的就是没有煤油炉。已经下过两场雪的天气一点都不温柔,室内虽然没风但寒气仍旧从四面八方袭来。在我没回来之前就患上了感冒,回来折腾了几天之后,奇怪的感冒已经转变为偶尔陷入昏迷,也许是因为缺乏营养和休息。

      没到二十分钟,即便身上穿着保暖的棉衣,脚底却冻到没了知觉,自后背蹿上来的凉意也让意识开始混沌。我想也许这是爸妈对我的惩罚吧!被他们的遗物包围之后,虽然冻得神志不清可心里却没有不舒服。

      “小树?你在哪?”

      那个讨厌的男人上了二楼,踩踏着楼梯的声音有沉闷的“咚咚”声,由远及近一点点靠过来。二楼被分成了五个房间,如果我不出声的话,他应该要找好一阵。所以动都没有动,在堆得杂乱的家具和纸箱之间,容纳着我的只有一张纸壳板,以及上面的垫子。

      “小树?这里很冷啊快出来吧!乖乖的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依旧在不急不缓地响起,我蜷缩成一团不动,却挡不住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过低的温度让我连呼吸都不敢张口,包括胃里的空虚感,真真是让我恨死自己了。

      为什么都难过成这样了还会饿,会怕冷,会觉得孤独。

      眼泪比我想象中更热,自我厌恶的情绪一旦升腾起来就控制不住。惧怕自己发出声音,所以紧紧捂着嘴,在只有冰凉尘埃味的狭小空间里簌簌落泪,想像个男子汉一样忍住却发现自己办不到。好懦弱,在我失去家人之后的此刻,懦弱到自我嫌弃。

      “你在哪里啊……小树……”

      刚打开门之后,可能是因为我的身形较小,藏在纸箱中的身体他可能并没看到,所以转身便又离开,去开下一个房间的门。随后又是熟悉的呼喊,他叫着我的名字,我在旁边的屋子里独自落泪。

      但这栋房子没有其他可以下去的途径,只有楼梯而已。在藤原道雪挨个喊了一遍无果后,又开始从第一间找起。

      我坐在第四间,与第五个房间的门正好相对,刚才还情绪失控,可在听到他找到第三间屋子时,赶忙瘪了瘪嘴,将袖子翻开蹭着脸颊,湿漉漉凉冰冰,在擦好之后装做没有事一样等着他找到我。

      想赶走他,可是碍于姨妈和姨夫的面子却做不到。连丧事都是他们主持操办的,面对那两个人,想要感谢却从一开始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在这里啊?”

      站在我身后的藤原道雪叉着腰低头叹气,在看了他一眼之后我仍旧不理他。明明没有什么感情,在我记忆里这还是第二次说话,而第一次是几岁的时候随父母去拜访,刚开口叫了声“表哥好”结果被他嘲笑是个女孩子而气得直到回家都没有跟他说第二句话。

      就是这样的关系,然而他却执着着搅扰我的生活。姨妈两人已经离开,他却还要留下来讨人厌。

      “嗯。”

      我没有开口,用浓重的鼻音回应了一下之后,抱着膝盖的双臂却突然被他架了起来,身体直立之后,他便将地上的垫子顺手捡起。

      “这里冷,我们去暖炉那边吧,大不了看书的时候我不发出声音,好不好?小树。”

      行径是我讨厌的,那张总是带着轻松笑意的脸也是我所讨厌的。被抓住的手腕挣脱不开,便只好将头别到一旁,随即不情愿地被拉扯到了一楼刚离开的位置。

      扔下垫子,他将我摁在垫子上,随即拽着我的双脚递向了暖炉附近。在我无以复加的惊愕中,他一直都没有松开。

      “还以为你上厕所之类的,没想到你竟然去那挨冻。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啊!犟得可爱!”

      半跪在暖炉边的男人比我高大好多,与十四岁的他完全不同。所以他好像陌生人,却近乎强迫式地帮我取暖。脑子坏掉了一样。

      “呐,晚上想要吃什么?如果没有想吃的,我就给你煮一点粥做两个清淡的菜吧?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走?”

      没理会他在那自言自语,我在奇异的情绪下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诶?这么不喜欢我?这么不想看见我?”

      这很奇怪吗?我们之间连熟识度都没有,又一直在打扰我,凭什么要喜欢要想看见?!

      “你什么时候走?”

      又问了一遍,想着自己已经说出口,也不在乎多说一遍了。打心底里不想跟任何人接触,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也好,饿得头脑发昏也好,总不想被别人看见,那样脆弱样子连自己都讨厌得要死。

      “我不走哦!暂时会住在这里,因为被下达了命令,我可爱的表弟现在需要人陪,所以一直到你振作起来之前,我都暂时住在这里。”

      这发言让人更讨厌了。为什么要打扰我的生活!没有父母的话,我自己也可以!单凭他那样说,我就要忍受他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痛苦吗?这根本不算是陪伴,更不可能因为这种碍眼的行为振作起来!

      “我讨厌你,我也没有事,不需要无关的担心。”

      放弃了一般躺在地上,任凭脚踝被那个男人抓着,我的上半身扭向了一旁谁也不想看。胃里也很难受,但只要睡着了就感觉不到了,所以即便口唇干得需要水分,我也没有起来,而是选择闭上眼睛。

      “真是不可爱啊你!”

      听口气他似乎并不介意,在我闭上眼假寐的期间,自脚心传达到体里的热度逐渐让身体暖和起来,不知不觉睡过去之后便觉得很舒适。

      藤原道雪真的没有走,在一觉醒来之后,身上出现了一条被子。睁开眼后没有看到人,仰起头看到的是父母崭新的黑白遗像。

      无声的喊了一句爸爸妈妈之后,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想要去喝水,却听见厨房里有煤气灶的声音。悄悄过去探了个头,发觉那个男人正斜靠着灶台看着火上的砂锅,里面有咕嘟咕嘟的声音,勾得我的胃里也有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醒啦?去洗手吃饭吧!”

      怀疑他后脑勺长了眼睛,在与他对视的瞬间有些尴尬,只好“哦”了一声去洗手。我那么讨厌他的,甚至开始想要赶走他,可端起碗之后这种情绪反而开始折磨起我来。咽不下去,粥也尝不出味道,热热的滑进肚子里本该很舒服,我却感受不到。

      “不好吃么?我还对这个挺有自信的啊……”

      他开始皱着眉喝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只是我没胃口而已。”

      埋头喝掉剩余的粥,快速解决之后便坐着不说话。他还没吃完,我也不知道去哪,只好这么待着。原本以为我们还勉强可以共处,但他超乎我想象的话多,不论是在第一天,还是接下来的一周。只要我没有在睡觉、洗澡、上厕所,看到我发呆他便开始喋喋不休,聒噪得像个失控的收音机。

      让人庆幸的是,他的声音不难听,语气也足够温柔,不然我可能早就忍不了了。

      “小树,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啊?”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你不要出去散步了好不好?”

      “砂锅煮粥很好吃对吧?我教你啊!”

      “咱们一起出去买菜吧,或者去不太远的地方旅行怎样?”

      不到一个月,他像没人陪他对话就会死掉一般,即便我不回答,他也会说下去。但逐渐习惯了,即便两个人只是窝在被炉里,他也不遗余力地尝试跟我沟通。

      “最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在某一天的下午,藤原道雪这样问我。

      “没有。”

      “真冷淡呢啊~”

      他照常吐槽着我,随后坐在我的身旁,用手摸我的头发,学着样子将脸完全贴在桌上与我对视。

      “到现在我都没能让你喜欢我,也没能振作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小树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比较有用的方法?”

      有些惆怅地眼神,在强行对视之下他一直看着我。我也不清楚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我振作起来,甚至我开始觉得他每天做饭,两个人安静地在家里什么都不想已经是常态。我以为自己讨厌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然后假装睡着了,不理会他一直抚摸我头发的那只手。

      “哎……以后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说完之后,在我闭着眼感受他抚摸我的动作时,突然有温暖的气息扑过来,有柔软触碰上了我的额头,像是不满足一般,第二次便落在了脸颊上。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我吓得浑身都僵硬着,久久不敢睁开眼睛。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从中午开始不断飘落着有如鹅绒一般的大朵雪花没多久便堆积在了一起,为了防止雪太大不好出门,在他悄悄亲吻完我之后,将棉衣披了一件在我身上,便出门采购了足以储备好几日的食物。

      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假寐结束后,看着他进门时拍落着身上的雪花,看见我站在他面前,便咧开嘴笑得极为开心。

      “你醒了啊?睡得好吗?”

      “嗯,还好。”

      没有多说话,我将买来的东西拎到房间,逐一分类放好。站在后面看着我动作没有帮忙,在做好后相当开心地搂着我的肩膀大笑。

      “哈哈!这下就不用担心这两天的吃饭问题了吧!怎么样?哥哥我是不是很棒?”

      真不懂这有什么好自满的,在拽掉他的胳膊后我又钻进了被炉里,他则跟了进来,因为一直拎着东西,手似乎很凉,在塞进被炉之后却不老实地戳着我的腿。

      “外面雪堆的好厚啊……明天起来我们一起扫雪吧!”

      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以为闭着眼趴着的我没听见,便一直戳我。在戳了几下之后,被我一把抓住,我感受到了他手指上的寒气。

      “好冰。”

      我感叹了一句,刚才还聒噪得很的男人却突然开始噤声。

      “你没有戴手套吗?”

      极少有我开口主动问他的时候,在藤原道雪惊讶了一下之后,随即像是拿我的手捂热自己一般,两只手都攥了上来。

      “本来不觉得冷的,但是被你说得现在觉得很冷。小树真是温柔啊,看来我妈没有骗我。”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说过我温柔的,我一点都不温柔。”

      没错,我想过许多日赶他走,也这样做过,但他都像没神经一样,更像是超人一样韧性强得我懒得再说。这样哪里算得上温柔,完全不配被他这样形容。

      “小树不过是慢热了一点罢了,真高兴啊……”

      互相握着的手没有放开,藤原道雪像是神经错乱了一般,时不时便会笑出声。

      “你这样说,我也讨厌你哦。”

      将头转到另一边,被体温捂热的桌子并没有冰到我。看不到他,也许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用看他发神经。但手还是没有松开,一直捂到出了汗,两人手掌的温度几乎一致,也紧紧包裹着。我的一只手被他紧紧攥着,就好像生怕我抽走一样。

      “明明长得那么可爱,为什么总说不可爱的话呢?”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抵御着通过手掌接触传达而来的暖意,装作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我实则已经开始流汗了。

      “那你会不会说一句骗我的话?至少听上去让人开心也可以哦!”

      毫不在意别人是否是在骗他,他提出相当幼稚的要求后,另一只掌心处攥着的是被子的一角,手汗沁湿了那小小的一角,而我的心在压抑不住地怦怦乱跳。

      “呐,你就说一句吧,就一句,骗我也无所谓,好不好?”

      摇晃我的胳膊,看我不理他,便停不下来地摇。

      “那、那我就说一句。”

      紧张得舌头都在发着抖,但我还是直起了身体,低头深呼吸了一次,随后抬起脸看向了他。

      “我喜欢你。”

      我说了谎,不计后果的、疯狂的、让人无比绝望的谎言。藤原道雪就那样看着我的脸,愕然的神情差点让我哭出来。

      “小树……”

      对,为了满足这个男人可笑而无聊的想法,我掉入了爬不出去的深渊。在安静下着雪的日子里,苍白却在流动的背景之下藤原道雪是僵硬的。

      “我说完了。”

      强撑着冷淡的表情,在说完之后,用力抽出了早已汗湿的手,因为长时间包裹在体温之下,刚抽出来便觉得冷。

      “小树!”

      真的如我所愿吗?在感受着这个男人扑过来抱住我的身体后,我不禁想。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做,而我又从哪来的妄想认为他会这样做……

      以为自己是被抛弃在覆盖着皑皑白雪寒冬中的孤儿,可在我与冰凉的白雪之间,包裹着我的是这个叫藤原道雪的男人。

      我从未叫过他的名字,因为害怕在习惯了呼唤之后,某一天我不再拥有了,就像一去不复返的双亲一样,即便因为无法呼唤而嘴巴寂寞,更可怕的却是潜藏在心中无比思念之下自然而然的无声呼唤。

      所以彼时分不清情与欲望,是孤独寂寞促使我的内心滋生出惶恐,还是在那种特殊的日子里产生的莫名依赖。只是在他将我扑倒,拥抱着我,将早已潮湿的手伸进腰隙并亲吻这副颤抖的身体时,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那崭新的两张黑白遗像。

      怎么办。我在心里不断问着自己问着不会给我回应的父母,当初幼稚的认为自己与父母之间并无太多羁绊,却在失去之后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虽然看不见可失去之后是痛的,不曾拥有的时候是渴望的。

      怎么办。依赖他给予自己的情感吗?在奋力铲光院落里的雪并将它堆到一起后,看着那个男人因我们做完了扫除工作之后抚摸着额头兴奋的样子,在享受着这种有所依赖带给我的满足感和不知哪天可能会失去的惶惶不安互相交织的情绪中,我看着雪在一点点融化,我也在一点点融化。

      那一年冷得人记忆深刻,所以在春天即将到来之前,他终于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曾无数次祈求他抱紧我的男人,还是笑着跟我说了再见。

      他说我可以一个人生活了,可以出去工作,去东京的话就离得近一些可以时常见面,如果不想离开这里,他会在冬天再过来。我没有回答他是否会离开这里,只是在偶尔几天一次的联络里知道他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故的赔偿金被我存了起来,第二年夏天雨水很大,二楼的楼顶有些漏水,当我看到那张落满了灰尘却仍旧静静躺在原地的纸壳板之后,请人修缮了屋顶便再也没有动用过一分钱,我也没有再轻易登上过二楼。

      尘封着也好,被眼泪浸皱的部分抚不平了,我确实无法一直都活在那个小小的,满溢着悲伤的房间里。

      ……

      虽然路面并不颠簸,却还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接近半个小时。司机虽然脾气很好,可还是止不住抱怨刚落到地上的雪碾压一下便化成了深色的水,再覆盖上雪花之后就成了要命的冰壳。

      “如果这玩意儿是雪橇的话,我觉得应该挺有意思的啊!还从来没坐过雪橇呐!应该趁着有时间带老婆孩子去趟北海道玩。”

      一个人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清水安静地听着,手不自觉抚着胸口,想到那个箱子里的东西可能有些怕撞,也许到了地方会散开,早知道该抱在怀里。

      可是转念一想,神野也许并没什么兴趣,撞散了也无所谓吧。

      “师傅,下雪很不好吧?”

      清水看着车窗外纷纷坠下的小小雪花,不断向后飘落的白色小结晶虽然速度不快,可太过纷乱,眼睛仍旧追不上。想看一朵雪花到底会落到哪里,却发现车子早已驶离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对开车的人来讲当然不好了啊,不过对其他人还是一件好事的。谁不喜欢雪花啊,看到雪心情就心情好。像我老婆,虽然是年过四十的大婶,也会一边把眼睛睁得老大一边说‘看啊下雪了哎!’这样小女生的话哈哈哈!”

      陪着一起呵笑的清水没有说话,只有司机一个人在不停的讲着什么。

      “就算我觉得不好,可是雪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不一样。虽然我会担心道路太滑出事故,但也许对别人而言是美好的回忆。就算我有那种想下雪就下雪,不想要就可以让它不下的能力,也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记忆你说对吧?雪对谁都是公平的,小哥你总不该是下雪的时候走路摔跤摔怕了吧哈哈!”

      被司机笑也无所谓,清水也跟着笑了,回答道。

      “欸,有一年雪下得好多,我在那个冬天撒了个谎……”

      听不懂清水在说什么,司机只是“哦哦啊啊”的回应着,他将更多地精力放在驾驶上,所以并没有追问他关于撒谎的事。

      那年冬天,清水撒了个谎,欺骗了自己,以为理直气壮的,一遍遍重复着,却仍旧忍不住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亲自戳穿了它。

      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头顶的雪花并不大,所以下车了清水也没有戴上帽子。

      “你来了啊。”

      眼前站着一位虽然上了年纪,但颇为有气质的女性。她朝着清水一树笑了笑,还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清水快步赶上前去,身后的车子便停在一旁等待。

      “您好,神野女士,初次见面,我是清水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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