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暗箭（下） ...
-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脖梗，回想起死前感受到的痛感，然后又坐在树墩上思考良久，才能够确定，自己是被射死的。
因为那种痛感他之前不止一次感受过。曾经的他流浪在火熄灭的世界中路过一个个城堡和要塞，那里的守军即便是变成活尸还是在岗位上徘徊，见人便化为杀戮机器，最无法理解的是活尸士兵的准头有时候异常精确，头盔的防护不是万能的，被射中头盔下锁子甲覆盖的颈椎一样致命。他被爆头而死过好几次，就跟之前在密林里一样的死前体验，所以不会有错。
射死他的那个人，也绝对是射术精湛。昨晚上他为了活下来状态异常的好，保持轻伤直到被一箭射死。
相通这这件事后，奥斯卡心头一阵怒火窜了起来。
没错，不死人不会死绝是真的。但不死人在大部分情况下跟普通人一样惜命，一样为了生存拼尽全力不愿轻易去死，不这样做的不死人只能成为活尸。天知道他为了在一片陌生的黑暗和凶险混战中活下来，怎样使出浑身解数坚持到那个份儿上，撞飞那个兽人之前他甚至看到了树顶上透进来的曙光，还充满信心地认为自己能够坚持到底。
然后就被不知哪里射出来的冷箭干掉了。
谁干的？他喉咙里有个愤怒的咆哮想要脱口而出，谁干的！！！！
现在他在这里狂怒也没任何用处，密林又远在千百里之外了。
他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开始往下坡处跑下去。
奥斯卡自认算不上出类拔萃人中豪杰，但是在认路上，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走过一遍，他就知道怎么再去。
而且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他没心情休息，没心情观光，没心情赞美什么，他只想冲进密林找到那个放暗箭把他弄死的人。
在这种心态的趋势下，奥斯卡始终保持疾跑，不，准确说跑步状态。不死人的精力也不是无限的，疾跑一段时间后他就得放慢速度，但总之始终在跑。他跑下起起伏伏的被林海覆盖的山岭，跑出云遮雾绕的雾山，跑上广阔无际的原野，跑进贝奥家蜜蜂飞舞的花田。
当贝奥的小儿子比约恩晨起放羊，刚走出树篱时，他冷不丁就看到不远处一个颇为眼熟的人跑过草地，转头看到他后还朝他挥了挥手。
比约恩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视线紧随那人跑远，然后才猛地想起来什么，回头冲屋里大叫：“爸爸！！爸爸——”
奥斯卡似乎听到比约恩在叫爸了，不过那不关他的事儿了。
路过贝奥家，就说明距离密林只剩下一两天距离。
他仍然没有打算休息，他怕自己多等一会儿胸中那股恼恨的怒火会越来越弱，让他没有动力进密林一探究竟。
跑的越幸苦他就越火大。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里，奥斯卡披星戴月奔跑在原野上，真正做到了餐风饮露，虽然真要细究词义还是差点儿，不过从字面上来说是这样了。
他又看到了密林那道黑漆漆的森林线。又是在一个夜里，从雾山上下来后的第二天夜里。
不眠不休跑了两天后奥斯卡终于决定睡一觉。主要是……委实是跑腻了，而且上回他在黑漆漆的密林里被暗箭射死，让他对那种环境产生了阴影，鬼知道那个浓密幽深的林子里是不是还有更多放冷箭的神射手埋伏着，乌漆抹黑的环境对他来说太难受了。
所以他沿河找了个巨石，在阴影中寻块软地躺下。当然他还是会担心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敌人伤害，但眼下实在也没有更好的环境给他挑剔，如果他能平安到第二天早上睁眼，他决定要在明天内到达幽暗密林，至于之后怎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
“我们最先接到的报告是南边边境有异动，赶去增援时发现一群来历不明的兽人跟蜘蛛打成一片，那群兽人异常凶悍，面对占上风的蜘蛛毫无退缩之意，殊死搏斗下两边都死伤惨重，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插手，最后只消在高处用箭就清扫了整个战场。”
报告之人说掉这里顿了顿，谨慎地抬眸瞧向上位者的反应。然而他的观察对象现下正背对着他，只能看到那一头映照淡淡光辉的砂金长发，和酒红的丝绒长袍。
“还有呢？”那人开腔了，“我听说的是，昨晚边境上相当热闹。”
“其实……那是夸张的说法，陛下。说到底是一群异常疯狂的兽人突然闯入密林，一部分惊动了蜘蛛的巢穴，其余则分散到别处制造混乱。”
“那至今为止，还有人报告发现活口吗？”
“没有了，惊动了蜘蛛的已经被全部清理，另外一部分在十里开外的更北端边境森林中，几乎全数被消灭。”
“多少人？”
“清点过后确认，三十匹座狼，二十五个兽人。”
“全死了？”
“我们赶到时射死了三只座狼两个兽人，其余的早已毙命。”
“也是蜘蛛的手笔？如果是，我们是不是该承认它们某种意义上也算密林守卫者了？”
国王的口吻包含嘲讽，令报告者十分汗颜，最近多事之秋情况特殊，他们的陛下一直在压抑暴躁的情绪。
“不……绝对不是。我们同样清扫了现场，发现那些座狼和兽人身上伤口，都是剑伤。”
“剑？”
国王陛下终于转过了身，报告者仍然不敢迎视对方的视线，将头压得更低道：“是的没错，这一点我非常确定，比对过众多尸体后基本可以确定是直剑一类武器造成的伤，使用者手法非常娴熟，几乎剑剑要害……”
“说重点，韦涅尔，重点。”
“好……好的，陛下，我们搜索了附近一大片区域，没有发现用剑的人。”
“尸体？”
“也没有，他……”
“他？”
“他……他……”
“这一点不像你，韦涅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要么生不见人，要么死不见尸，这并非难以启齿，何必吞吞吐吐？”
“我……我在考虑如何向陛下说明时让情况可信一些……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人到底是生是死……”
“我已经没有耐心，不，早就没有了。”
“我射中了他！”精灵猛地抬起头说，“我确定我射中了，虽然我本来不想，但是当时太过混乱和黑暗，即使是我们族人的眼睛在那种环境下也很难保证不出意外……我没射中兽人却射中了一个人类，一个持盾用剑的人类。”
“你确定是人类？他是什么模样？”
“应该没错，他……银甲蓝袍，红围脖戴头盔，看不见脸，我确定我看到他……后脖颈上插着箭跪倒在地，化为火星……消失了。”
闻言，国王陛下沉默良久，然后才幽幽吐出一句：“倘若真是人类，那你该庆幸，他日没有机会在曼督斯殿堂再见，否则该多尴尬啊。”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暗箭（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