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乐黎

86、斜阳只送平波远（25）

　　戏虽假，情却似真。

　　那侍官前脚刚踏出院门，她后刻便腹空饥肠，馋声漉漉。见她粉霞盈腮，赶忙低头掩羞，他嘴角弧线不由微勾，伸手捏了捏她下颚。她嫣然淡笑，下巴如游龙鲤鱼摆尾两下从他指间游离，起身去梳洗。他俨然不舍，忙又牵住她手腕。她回眸对他百媚一笑，滑腻的手百般无奈又恋恋不舍从他掌心一点点抽离。他不得不恢复到平日波澜不惊的从容不迫，火柴先燃一根烟，然后拾起茶几上的日报翻阅。

　　许是估摸到她对镜梳妆完毕，许是浏览尽重大新闻，稍纵，他放下报纸熄灭烟头踱步过来，她也算颇识时务，立即转身向他，面颜优雅，打理他笔挺衣领和歪斜领带。他闲话本就不多，脑子又极其灵光，生活里三言两语似乎都离不开国事政事天下事，若是与他开口言谈，她稍微一句不合他意，定然招来寒风凛凛的怒号怒气。

　　所以，她决定臣服。

　　她把自己伪装成精致高雅的玻璃花瓶，冷心却热眼地旁观，看他一手傲然放在裤袋，一手轻揉揽着她腰，自院门出去便频频与警备厅的人含笑点头，看他伟岸挥手便招来一辆黄□□车，点名去风景如画美味具佳的雅阁酒楼，看他人前一幅沉醉温柔之乡无法自拔的神色，其实心底别提多阴险狡诈，知道这会子王局长听完那侍官汇告，会带着那帮乡绅土豪赶回警备厅，他故意兜了大圈，故意试探王局长是否有心再万马奔腾地跑过来跟他殷勤。

　　可她千算万算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扶她下车并未进雅阁楼吃饭赏景，只是在酒楼隔壁的糕点铺买了两份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然后纸带交予她拎着，往前走了几百米又进了绸缎山庄，挑了件普通鹅黄对襟小袄递到她眼下。她不闻不问不露好奇去试衣间更衣，待换罢出来，他不仅将钱付清，还为她挑了双颜色相搭的平底皮鞋和厚实棉袜，还非常耐性地坐在藤椅上边是品茶边是等她焕然一新，再抬眼瞧见她一幅小家碧玉的清淡，眼睛里掠过一丝满意之色，随后提着糕点起来，向她伸出右手。她微微一笑，自然搭手上去，任他牵握出了庄柜。

　　拖累了方才的厚重，她身姿轻盈如燕，踏过一块块晃动的青石板，不由想着是否该说两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以示自己的感激涕零，可心里浮动两下，终还是撑开手掌与他五指交错相扣，然后眷恋依依地偎在他臂膀，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街头繁华。

　　走到大街尽头，人潮开始拥堵，吵嚷亦是沸天。

　　他黯然使了几分柔力先是拉她进怀，然后小心护着她头往人群里挤兑，随湍急人流划到铁栏横栅的前面，只待他像昨晚那般亮出证件，警卫人员马上由嚎啕训斥便成了唯诺是从，马上开启小门躬亲他们进入。

　　火车鸣笛和轰轰哐啷之声适时宜地响起。

　　她吓得连忙蒙住耳朵，循着声音去窥看，“阳汉火车站”几个赫然大字顿入眼际。

　　“是去江城方向的吗？”他冷声问警卫。

　　警卫当即行了军礼：“报告司令，是去江城的。”

　　他未向她炫耀，未看她是否激动人心，他只是默默牵着她，只是由警卫前方带路，拎着她馋了六年的桂花糕走向烟雾缭绕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