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乐黎

61、几许伤春春复暮(60)

　　余光中的无意一瞥是他与明媒正娶的妻子贤良淑德，与他执手，是一张偕老终生的黑白照片眶在了她的眼眸，那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躲在撒花窗帘后，躲在梅花寒香的幽屏后，他冷不防地抛下她，然后牵着最配他的新娘跨进许家大门。

　　这不是丢脸，这是可笑。

　　六年前，她以为她青黛风华绝代又天姿聪慧，是许绍棠心底挪不开的磐石，能把许绍棠迷得丧失神智跟她私奔，来一处千古绝唱的祝英台与梁山伯。六年后，她以为她青黛万众瞩目又惹人怜爱，是林亦之心里削不平的山棱，能把林亦之迷得六年如一忘不掉自己，千山万水只记得她的好。其实，她青黛什么都不是，就是许绍棠口中的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只蠢蛾子，瞧点儿火光就投怀送抱，被人呼之便来挥之便去的蠢蛾子。

　　她果断干脆离开支撑身子的胸口，然后提起衣领整了整着装，这刻，她不想再去应付任何人，不想再去思考许善岩为何欺瞒她容洛偷听去了什么偷看去了什么，她平静得像一湖死水，道了声：“对不起！”便与容洛擦肩而过。

　　“我不过迟到两分钟而已，生气了？”容洛趣道。

　　她无心搭理，佯装不识，只一味前走。

　　容洛又是背后逗她：“我就知道那店小二不是个东西，敢对我们鼎鼎大名的青黛小姐出言不逊，我待会儿下楼帮你撕烂他嘴巴。”

　　她两耳不闻，坚强地像初春黄泥浅草，任容洛那马蹄肆意践踏，只挺胸不屈。

　　容洛继续臭她：“不会是你跟林司令告白，林司令不仅不领情，不怜香，反而把你哄出门了吧？”

　　她无动于衷，瞧见雅间拐角在前，便步伐加快，大步流星。

　　容洛仿佛跟她杠上了：“哎，要不要坐下来品品茶，聊聊那天我们一起在许家后院看到的风景？”

　　许是被这话震住了心魂，许又怕那张恶嘴吐出令人不快的言词，她步伐嘎然止在拐角，接着撩开鸭舌帽，盘拢的青丝在半空叠了三叠便披散在肩挡住她整面容颜，接着她低思了片刻，抬眼回望时，脸上不复坐视不理的冷漠，是娇娆地笑，愉悦地笑，随后将那消融在金色麦浪里的大半个身子撤退回来，不去看那许绍棠面子上是否呆愕如泥，不去管宋子蘭芙蓉里是否惊了花容月貌，只盯着容洛穿了件白色西装，两手搁进裤一口袋，举手投足尽是富贵公子的倜傥，走了过去。

　　许绍棠闻着那白梅幽香一步步临近，四肢突然冰凉，浑身发着冷颤。

　　容洛一时糊涂，以为几次“争锋相对”自己终扳回一局，竟还对她玩笑：“我好歹危难之时救过你一次，你不以身相许报答恩情也就罢了，竟然对我冷眼冷语，故作高傲，我怎么说也是北方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也是……”

　　当然，没有“也是”，她掂起脚尖，胳膊勾弯容洛脖子，当即堵住容洛嘴唇。容洛被她不雅的举动早已吓唬了住，嗓子哽咽一下，眼皮跳了两跳，缩在裤袋的手该是立即推开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他比谁都清楚，她对他没有这层意思，她喜欢的那个人就在他身后，不远的身后。她笑眼望他，冰冷的唇像是白雪没有感情温度，迷离的眼像秋冬水珠没有色彩温柔，仿佛在跟他挑衅倔强：“现在你高兴了？我在许绍棠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忽然希望这刻那人一拳挥过来，揍过来，或是几句玩笑打断他们，或是几句说辞打扰他们……然而最后却是她松了手，对他笑道：“谢谢你上次出手相救！我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