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在听雨阁喝茶

5、五

　　芹城。
　　韩随的军队果然来到了这个地方。但是，出乎意料的，乐秦竟然会回来的这么快——本来城中就留着许多的守军……要扫除这些障碍要花一些时间。谁料，赵军不久返来，先是几只队伍回来，韩随又没有攻进城里，不久挂着“乐”字帅旗的部队也回来了，韩随感觉情形不好，忙着收拢兵马，向东面撤去……
　　这边，乐秦见是韩随，当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定要与他杀个你死我活。再加上韩随惯用心计，惹恼了乐秦。
　　“韩随——”乐秦在阵前就大骂开来，“你儿子已经被我砍了！”
　　“你这个断子绝孙的老贼，还不快快来投降！”
　　韩随的车前是两匹枣红色的马，将军的红缨非常显眼。只见，听了乐秦的声音，韩随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战车在几路兵马的护卫下拼命撤退。
　　“乐秦，不要胡言——”韩随回道，“我儿子几时会落在你的手上……”正说着，忽然一只箭向他射去，韩随当即翻倒在车里——只见，另一辆战车上，徐昭侯拉着角弓。
　　“射的好！”乐秦叫道。
　　“大将军中箭啦——”魏军顿时乱成一片，纷纷扔下兵器逃走。乐秦驱车前去追赶，芹城脚下，黄土飞扬，一时间天空变得昏黄黯淡。
　　徐昭侯命令停住车马，望着那些渐渐模糊的身影，心里不尽叹息，真的不愧是魏国的名将……韩随，为了取得战机，什么都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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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候，前去追赶的兵士开始回来了。
　　乐秦也驾着车回来了。徐昭侯在城门口见了他。乐秦只是拱拱手，便往城中走，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看来是没有追到韩随了……
　　虽然，这次可以说他们破了韩随的诡计，但仔细想，也没有什么可庆贺的……甚至让人有些恼火——这算哪门子的仗啊！
　　徐昭侯在城上转了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内堂去了……
　　在那里，几个人正在伺候着韩家的小公子。将伤处洗了，又敷上药。
　　那孩子似乎有些不清醒，还发了烧……
　　大周的卜师，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名字叫做卜一，同时他的医术也非常的精湛，传说，瑶池的仙子曾给他了一本百草的验方……
　　“大王，”看见徐昭侯，卜一站起来行礼。
　　“他怎么样了？”徐昭侯站在那里，几个侍者帮他解下盔甲。
　　“已经，”卜一看看王，说道，“没事了。”
　　这样就好，徐昭侯走进屋里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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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时候，乐秦请徐昭侯去喝酒。几杯酒下去，心里烦闷也去了不少。
　　乐秦说：“大王认为，这次韩随会往哪个方向逃？”
　　“这一次，魏军大伤元气……”徐昭侯放下杯子，“韩随也受了伤……”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了一下。
　　“听说大王救了那个刺客？”乐秦问，有些出乎意料，但也是意料之中，“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总觉得，”徐昭侯说道，“他就是韩随的小儿子……”
　　“哦？”乐秦笑了一下，“大王去过魏国，难道没有见过？”
　　“没有……”徐昭侯说，“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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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在回去的时候，徐昭侯看见卜一在城楼上看星星。
　　“今夜的星象如何？”
　　“大王——”卜一行礼，“大王是天人临世，这些小事不必理会，一切自会化解……”
　　徐昭侯笑道，“什么天人不天人的！”
　　卜一说，“就是天人，才能成就大事业啊。”
　　徐昭侯摆摆手，虽然不信，但心里却很高兴。忽然想起从前某人说他是什么煞星的话来，那个时候可谓是山穷水尽了……
　　“王可知，”卜一打断徐昭侯的思路，“这里还有一个天人。”
　　“哦？”徐昭侯站住脚步，“是谁？”难不成是乐将军？
　　“呵呵，”卜一笑着，“说来也不算是天人。”
　　“那是……”
　　“是天上的草木。”卜一说，“那些花花草草什么的，是没有心的，既然没有心，也就不会了解人间的悲欢离合……”
　　“卜师说的是……”徐昭侯没有听明白。
　　“没什么，”卜一指着天上的北斗故作玄虚的说，“忽然想到的。”
　　“倒是大王，”卜一又问，“为什么要救那个韩家的小公子？”
　　为何都要这样问！徐昭侯看了一眼卜一，心里烦得很，一甩袖子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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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也许……
　　回到住处，少年已经醒了，额头上还是汗水。
　　徐昭侯走上榻去，“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人，只是微微动动嘴唇，“你，就是那个‘王’？”
　　徐昭侯点头。
　　咳咳，少年偏过头去，“原来，我要杀的人，是你啊。”
　　“你救过我……”徐昭侯说，“所以我不会杀你，你的伤好了之后，就走吧。”
　　什么，听了这话，少年忽然转过来看着他，“你不杀我？”
　　徐昭侯蹲下身，“不杀。”
　　“你如果不杀我……”有一点点的喘息，少年挣扎着坐起来，“你……”
　　“怎样？”徐昭侯心里想笑，似乎有意逗他。
　　“唔……”少年捂着肩膀倒下去，可能是刚才用力过猛吧。
　　真是！徐昭侯把这微微颤抖的身体重新安顿好——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啊！看着少年身上那些新的旧的伤痕，徐昭侯问，“你真的是韩随的儿子吗？”
　　“这些伤是……”
　　少年撇过头……
　　“怎么？”徐昭侯咳了一下，“该不是父亲大人打的吧？”本来只是一个玩笑，却见少年紧紧地咬着嘴唇……
　　……真不知道韩随这个老家伙是在搞些什么！徐昭侯想，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不应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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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昭侯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在表叔家里长大的他甚至连母亲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但是，那个一直不愿意想起来的，却一直深深印在脑海里的，似乎仍旧是父亲的脸，尽管不再清晰，尽管……他明白，冥冥中，身体里的那份血液注定了什么——他是大周的贵族，也是有周朝血统的王族。二十岁在宗室的混战中登上王位的他，就是因为，父亲是先王的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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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没关系吗？”乐秦惊讶地看着那个年轻的公子将一杯茶放在桌上。
　　“不怕他杀了你吗？”
　　徐昭侯摇摇手，对那个身着侍从衣服的少年说，“你下去吧。”
　　看着那身影，徐昭侯又说，“既然他不是韩随的儿子，有这样的身手的人，与其让他听别人差使又来杀人，不如就这么留着。”
　　“当真不是韩随之子？”乐秦故意问道，“我可是听说，那个公子是能立在水上，不沉的。”
　　呵呵，徐昭侯笑了起来，“是，又怎样？”
　　乐秦把那个年轻人叫来，命他抬起头来，看着那长长头发下俊俏的脸庞，乐秦问：“你叫什么名字？”
　　“玉堂。”
　　“不是姓韩吗？”乐秦哈哈地笑着……蓦的，他收住声，凝视着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这个人，真的是男的？他站起身来，揪住少年，“我的弟弟，你知道吧！”
　　“乐将军！”徐昭侯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制止道，“不要这样！”
　　哼！乐秦甩开少年，大步走出去。
　　“没事吧……”看着少年捂着肩膀从地上站起来，徐昭侯惊异地发现，玉堂在微微的笑，那是一种充满了鄙夷的表情——对着那乐秦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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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芹城，五月初六。
　　驻扎在这里的大军得到两个不坏也不好的消息；
　　魏国的大将军韩随因伤势过重而身亡，残留在固县的魏军因此而南撤……
　　赵王与魏王达成协议，愿意退出伐魏联军……至于对大周，魏国向后退到了河西，以五个城的代价，来换取停战。
　　消息一传来，乐秦恨不得把桌子给掀了，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机（本来可以直捣魏国都城大梁的），就这么给废了！但他也没有办法啊，既然赵王要他收兵，他也不得不离开。
　　有心杀敌，却……乐秦拜别徐昭侯的时候，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拍拍彼此的肩膀。说来，徐昭侯虽然是大周的王，但是论年纪，乐秦要比他略大一些。
　　看着这个年轻的王，乐秦说：“我们走后，魏国必然会卷土重来，芹城是守不住的，大王还是早些做准备吧。”
　　徐昭侯点头，问乐秦愿不愿留下，帮助他一同复兴大周。乐秦认为属下应该对自己的王忠诚，所以没有答应。
　　“愿大王早日复兴大周！”
　　徐昭侯把乐秦送出城去，相互告别了。
　　“大王待乐将军不薄，为什么他一定要回赵国去呢？”有人问。
　　徐昭侯长长叹了一口气，“再见时，还不知是敌是友……”
　　就这样，讨魏的联军在赵的退出中，不欢而散了。
　　大周似乎并没有得到许多好处……
　　难道就这么算了？
　　晚上的时候，徐昭侯一个人闷闷地喝酒。玉堂上来换了一个新的香熏炉。
　　“你的父亲死了，”徐昭侯说，“你不为他报仇吗？”
　　少年没有回答，反而问：“乐将军走了？”
　　“是啊。”徐昭侯说。
　　“他，”少年在榻边坐下来，“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是我把他的兄弟杀了，”少年说，“拿去喂狗了！”
　　“这个我知道。”看着少年有些诧异表情，徐昭侯说，“但是，乐将军不一定知道。”
　　说着他伸手去拍了拍玉堂，“你呀，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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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救过你，所以你就来救我吗？”这个年轻的公子问徐昭侯。
　　“算是吧……”徐昭侯笑了笑，“说起来，你为什么一直要披散着头发呢？”
　　“我，”少年把眼睛往别处一斜，“不会！”
　　“哦？”徐昭侯又兀自喝了一口酒。
　　“从前都是哥哥给我梳头的。”
　　“韩祯？”徐昭侯瞪大眼睛。
　　嗯，少年点头。
　　那个……叱咤沙场的韩祯，魏国年轻的一代新虎将，竟然……哈哈哈，徐昭侯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们，韩家还真是……奇怪啊！”
　　奇怪吗？哪里奇怪啦……少年看着伏在榻上笑个不停地徐昭侯，“王，你喝多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
　　……可想了半天，他又把刀扔在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