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羽毛風中飄》一見心

47、第四十七章

　　柏翹來到泰國之後，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他大膽地實踐了自己的一套管理新思維，逐步地改革公司的架構和經營方式，幾個月下來已經做出了不錯的成績。

　　公司迎來新氣象，一班老臣子也不敢小看他，還當着他的面討好地說：『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這句本來無惡意的讚美之言，可聽在柏翹耳中竟像帶着諷刺意味。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他漸漸想通了一些事。剛到泰國的時候，他不斷地嘗試要忘記白羽，可越想忘記，越是忘不了。《森林裏的精靈仙子》放在床邊，用絲綢布蓋着。每天晚上回去，他都有種衝動要把布掀開，看看那幅畫。他一次又一次地壓抑着自己，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迫，他的心裏不免糾結，後來他乾脆把畫鎖進櫃子裏。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想念她，每時每刻都會想起她，就像呼吸一樣自然，沒有一刻停止過，越是壓制自己的這個念頭越是止不住。沒有別的方法，想向別人吐苦水都不知跟誰吐。他決定反其道而行，不再強迫自己忘掉這段感情。既然不能忘記，就讓它與自己的呼吸共存吧。他慢慢地接受了一個事實：發生了的事無法改變，不能回到過去重頭再來。

　　對於父親，柏翹開始的時候也是心存恨意，因為他曾經是那樣的崇拜自己的父親，所以他無法接受父親在感情上的缺失。後來，他想通了，父親也是人，也會犯錯，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再也不能把父親想像成一個十全十美的英雄，應該理性地看待他的人生。雖然他不認同父親的處理方法——為了承擔責任而放棄自己的愛情，但他漸漸能夠理解父親所做的一切，明白父親當時的選擇是多麼的痛苦和無奈。

　　柏翹覺悟了，不過那已經是半年後的事。在這半年裏，他沒有跟白羽聯繫，白羽也沒有找過他。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各自過着自己的生活。

　　雖然沒有了聯繫，但柏翹對她的思念卻是越來越濃烈。他經常流連在她的社交網站或者她公司的網站去追蹤她的消息，他好想知道她的近況。但是很奇怪，這幾個月她好像沒有出席公開活動，近期連一張活動的照片也沒有，關於她的信息量很少，他直覺發放的照片也可能是舊照，只有一張估計是新的，也只是拍攝她在畫室作畫的情景，拍了個半身。

　　照片本身並不特別，但在柏翹眼中，他看到了一些不同。他感覺她豐腴了，臉上多了他不熟悉的神采。柏翹知道，白羽一般很少自己去更新網頁的內容，都是欣彤在幫她更新。她會看，有時也會親自作答，但很多時候都是欣彤幫她處理的，只有遇到特別的信息內容，欣彤才會請示她。

　　柏翹還發現，白羽近期的畫作數量比以往少，畫風也改變了。她畫過發芽的種子破土而出。對於這幅畫，柏翹解讀為，她要改變現在的狀況，追求不一樣的新生，為自己的生命注入新的力量。作品給人的感覺是積極向上的，充滿正能量。但對柏翹來說，他不知道，這是否意味着白羽決心要跟以往的生活作別，把往事拋開，去追尋新生。

　　後來，網頁出現了幾幅作品，《聖母和聖嬰》、《企鵝母子》和《舔犢情深》，這些都是表現母愛的。柏翹看得心緒不寧，他猜想，白羽可能已經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甚至將要嫁作人婦，並且準備為那個人生兒育女。雖然自己不能帶給她幸福，但還是希望她能過得好，所以他告訴自己不應該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想是這樣想，行動卻沒配合上。柏翹最後還是沒忍住，打了個電話給欣彤，向她打聽白羽的近況。

　　柏翹問的第一句話是：『白羽她好嗎？』

　　『她很好。』這是欣彤的回答。

　　『白羽是不是準備要結婚了？』柏翹問。

　　『沒有啊，如果她要結婚，會在網頁上宣布的。』欣彤說。

　　『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柏翹繼續問。

　　『這個……白羽的私事，我不方便說了。』欣彤有些猶豫。因為白羽吩咐過，有關她的私人問題，對外只能說『無可奉告』，誰問的都一樣，所以欣彤不敢說。況且，她也沒弄清楚白羽跟高峰之間的關係，他們來往的密切程度，看着像戀人，但白羽沒有承認過，她更不敢亂說。

　　聽欣彤說得含糊，柏翹心裏就泛酸了。他繼續追問：『你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這個問題我真的不能回答你，否則我會被炒魷魚的。對不起了。』欣彤說。

　　柏翹大概已經心中有數了，如果『不是』的話，欣彤也一定很爽快地回答說『不是』，正如問她白羽是不是要結婚的問題一樣。只有在『是』的情況下，她才不敢亂說，因為這是她老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所以答案呼之欲出。雖然打這個電話之前，他已有心理準備，但此刻他的心情就掉進了谷底，

　　和欣彤聊了幾句別的，就掛了電話。

　　這件事情算是放下了，不放下也不行，柏翹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即使有方法也沒用，知道了又可以怎樣，終歸改變不了事實。

　　轉眼新年就要到了，大城市的年前沒有感受到多少將要過節的氣氛，除了學生放假之外，成年人上班的還是照常上班，有家庭的便趁着假日外出辦點年貨。

　　新年的來臨沒有令白羽感到特別的欣喜，讓她緊張的反而是寶寶的預產期就快到了，她這個新手媽媽心裏又是期待又有些擔心。

　　農曆新年沒到，寶寶已經到了，白羽在醫院誕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兒，一切都很順利。

　　當她從護士手中接過小寶寶時，寶寶正睜着一雙懵懂的眼睛看她，小嘴一動一動的，像是在問：『你是誰？你就是我媽媽？』

　　小寶寶在臂彎中有種沉甸甸的感覺，白羽很清楚，這將是她今後的人生之重。

　　寶寶的相貌既像她，也像柏翹，混合得很好，說不出五官中哪些部位像誰，卻有他們兩個人的影子。看着寶寶，她不覺間又想起了柏翹，如果他能在這，該多好啊！

　　別想這些了！她甩甩頭，讓自己擺脫這些無謂的念頭，專注地欣賞寶寶的每一個小動作。這是世間最美妙的動態——定睛的注視，一撅一撅的小嘴，小饅頭般的小手……

　　高峰站在她旁邊和她一起看着寶寶，微笑着摸了摸寶寶的小臉蛋，說：『寶寶真漂亮！像媽媽。』

　　白羽曾聽過一種說法，如果稱讚寶寶漂亮，她會驕傲的，只有說她醜，她以後才會越長越漂亮，所以她馬上糾正高峰：『她長得可醜了！』

　　其實高峰也聽說過，只是剛才一時忍不住才說了出口，這時，他立刻改口說：『是的，是的，可醜了！』

　　白羽把寶寶遞到高峰面前，說：『你抱抱。』

　　高峰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把寶寶抱在懷裏，輕輕地搖着，小聲地對她說話：『寶寶，我是高峰叔叔，你要認着我呀，以後我會經常帶你去玩的。過兩天，我們就可以回家了，你的小床已經裝好了，還幫你鋪了粉紅色的公主床單，你回去就可以睡你的小床了……』

　　白羽看着高峰跟寶寶說話，感覺就像父女倆。高峰為女兒做的事，不亞於一個父親。她的眼圈紅了，她對高峰說：『不如你來當寶寶的誼父吧，讓她叫你爹地，好嗎？』

　　『當然好！我又有個女兒了，怎麼會不好？囡囡，你聽到嗎？以後你就叫我爹地。爹爹、爹爹……』高峰已經開始教寶寶叫他了。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高峰接了白羽母女回家。白羽每天忙着照顧寶寶，忙得團團轉，過年也沒有打算置辦年貨，並且她也認為沒這個需要。除了高峰和欣彤會來找她之外，並不會有其他人來作客。

　　在這個城市裏，她真正認識的人也只有家傑，但那次見面之後，她沒有再跟他聯繫。她再三告誡高峰，不能向家傑洩露她的任何情況，否則，就要跟他絕交，所以，雖然家傑曾不止一次問高峰關於白羽的事，但在白羽的威迫之下，他並不敢透露一句半句。

　　對於迎接新年，高峰就不同意白羽漫不經心的態度。高峰覺得過年就要有過年的氣氛，何況今年他們還有喜事，多了個小寶寶，於是他親自去買了年花和揮春，把白羽的家佈置了一番。

　　年三十晚，照往年慣例，高峰是要和父母、前妻及兒子吃晚飯的。今年，他有些猶豫，年夜團圓，扔下白羽母女給家傭，自己跑出去吃飯，他有些過意不去。白羽卻覺得無所謂，反而是她催促着高峰回去跟家裏人吃飯。

　　當高峰再次回到白羽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他知道寶寶不到凌晨三四點都不睡覺，平時總是把白羽折騰得極為疲累，所以他想趁着過年假期來幫忙，以減輕白羽的負擔，反正他也沒想過約朋友出去。

　　這會兒，他正抱着寶寶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讓她看這看那的，嘴裏還不停地跟她說着話。

　　『囡囡，你看，這是花花，花花，多漂亮！這是金桔，黃澄澄的，桔桔……囡囡，你又看看，我是誰呀？我是爹地，爹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