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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绵诸访秦,舌间交锋 ...

  •   昨夜入冬,任好睡得不大安稳,早起浑身乏力,勉强过了朝会,处理了一会政务,实在是熬不住了,命人将窗户关严实,不叫透一点风声一丝光,又将屋内熏得暖暖的,这才好好地歇上一个午觉。
      阿眇觉着君侯起码得睡上一个时辰,便没有在旁守候,只留了一名侍从看着,自己出去忙其他事情。谁料任好近来睡眠浅,不过半个时辰就醒了。为着不打搅到他,屋内没有留人侍奉,好在也不冷,任好于是披着衣裳出去叫人。
      路过隔间,任好瞧见一名侍从正弯在那里擦拭着什么,定睛一看,居然是子显留下的那盘棋!
      “你在做什么!”
      任好一声怒吼,大步跨到他面前。侍从受了惊吓,手下一抖,带动了棋盘,两颗棋子挪了位,还有一颗在棋盘边缘转了半天,没坚持住掉了下去,正巧滚在任好脚边。
      侍从吓得满头大汗,伏在地上不停地抖。这是公子絷离开之前,他与君侯下的最后一盘棋,一直原封不动地摆在隔间,自他逝后,君侯再没有碰过,甚至连这间屋子都去得少,就为着不睹物思人。这侍从是新来君侯身边伺候的,本想讨个乖巧,将这棋盘擦得干干净净的,在君侯面前得个青眼,谁知这份心思用错了地方,触到了任好着力掩饰的逆鳞。
      任好捡起地上那颗棋子,放在嘴边呵了两口气,心疼地擦着,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又仔细将另外两颗摆好,用自己的衣袖将棋盘旁边的灰尘细细擦净。做完这一切,阿眇刚好进来,看到这些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领着侍从请罪。
      那侍从已经说不清楚话,大冷天的,后背全透湿了,只会一个劲地磕头。阿眇不敢替他说情,只能一个劲地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
      任好一脚踹开阿眇:“没用的东西!孤有没有说过,这盘棋不许别人动?”
      君侯气极,连总管寺人都踢,侍从身子一歪,差点没就地倒下。
      阿眇被踢以后,乖乖趴回任好脚边,连连认罪:“君侯教训的是,是小的糊涂了,小的甘愿受罚,还请君侯不要气坏了身子。”
      侍从从未见过总管这副模样,后背已然汗湿,吓得一动不敢动。
      “滚下去,杖三十。”
      得了指令,阿眇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杖责,宫中的刑罚不如军中的重,三十并不致命,阿眇谢了恩,示意侍从赶紧下去。任好剜了他一眼,冷冷道:“他,杖毙。”
      侍从当场吓晕,被人拖了出去。
      百里奚他们来的时候,门外正打得热闹,瞧着受刑的居然是任好身边的阿眇,百里奚心中不安。自从重耳归国称霸,君侯的脾气大不如前,甚至有些喜怒无常,尤其公子絷离开之后,更是无人能劝,此刻定然生了大气。
      百里奚低声对一旁的内史寥彦道:“一会警醒些,左右绵诸不是什么大国,君侯想怎么样都先顺着他。”
      内史点点头,提着一口气跟左相进屋。
      百里奚禀道:“君侯,戎族绵诸部使者已抵达雍城,请君侯示下。”
      任好不叫人靠近,仍是披着衣裳,坐在棋盘前,见是百里奚,语气稍微平缓些:“绵诸?可是那个称王的绵诸部?”
      百里奚颔首:“正是。”
      任好冷笑道:“中原列国之中,楚国雄霸南方,也只在百年前有过短暂的时间自称为‘楚王’,其他诸侯,哪怕是强如齐桓公、晋文公,也都不曾称王,他一个小小的戎族部落居然敢称王?他将天子置于何地?”
      百里奚回道:“戎族各部势力向来此起彼伏,绵诸部近几年兴起,很快赶超其他部族,在戎族之中颇有地位。”
      任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来的是什么人?”
      “由余,听说是绵诸首领最为倚重之人,绵诸的兴起他居功至伟。”
      任好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便打发一个人去便好,不用事事来问孤。”
      百里奚应声道:“那便叫礼乐司派人去见。”
      任好转身,看到寥彦,问道:“你来做什么?”
      “君侯说司徒告老,着臣来拟旨。”
      任好忽然记起是有这么一件事,可眼下正烦,懒得去想这些:“你先回去,待孤想好新晋司徒人选再传你。”
      “是。”
      二人正准备退下,任好叫住了寥彦:“孤记得,你原来是在礼乐司,后来才到典吏司任内史的?”
      寥彦不知君侯为何提起这个,低头应答:“是,臣从前是跟着宗伯的,承蒙君侯赏识,两年前到了典吏司任内史一职。”
      “那便由你去见绵诸的人吧,你是子显的人,孤放心。”
      寥彦没想到这个任务到了自己头上,连忙领命。
      出了大殿,百里奚对寥彦道:“君侯器重你。”
      寥彦又欢喜又担忧:“下官惶恐,只怕做不好,辜负君侯的信任。”
      百里奚朝里头看了一眼:“君侯此时是在气头上,待他气消,自然是能听进话的,你先按规矩做,晚些再去请旨。”
      德蒙百里奚提点,寥彦感激不已:“多谢左相,该如何应对使臣,还请左相赐教。”
      百里奚看向寥彦,他四十出头的年岁,中等身材,方脸深颧,冠带一丝不苟。百里奚记得,此人是他从地方上提上来的,家中无甚背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过去在礼乐司,公子絷瞧他文字不错,留在身边做过文书,又因办事稳妥,还带他去列国出使过几次。后来内史告老,公子絷将他举荐给典吏司,他跟在百里奚身边学了三个月,便一肩挑起了内史的担子。
      “你跟着子显这么多年,照他教你的做便是,他的做法一向最得君心。”
      “说起来,君侯待宗伯果然不同常人。”寥彦看着地上残余的血迹,心有余悸,只觉伴君如伴虎,君侯突然的重用,让他感到身上的担子格外沉重。
      百里奚不说话,这几年,君侯确实变了。

      任好白日睡过,夜里清醒得很,批阅奏疏到深夜,好不容易看完今日的呈报,正准备休息,阿眇又递来一卷奏疏。
      任好打着呵欠道:“明日再看吧。”
      阿眇又递了一次:“这是司马刚刚送来的,说是伯乐将军奏报,请君侯务必第一时间批阅。”
      “子良?”任好有些奇怪,孙阳驻守岐山多年,除非大事要情,很少向雍城递奏疏,难道岐山有异?
      “呈上来。”
      任好飞快地看完内容,心中的不安是打消了,可孙阳提起一个人,叫他不得不精神起来,吩咐道:“传内史。”
      星夜被君侯传召,寥彦格外惶恐,连忙更衣进宫。一路上忐忑不已,白日里他刚见过绵诸部的由余,难道出什么差错了吗?
      看到他来,任好直接发问:“由余是个什么样的人?”
      寥彦如实回答:“臣今日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只是同他倒换过文书,安排使团在驿馆歇息,还未曾深聊。”
      任好随手在孙阳的奏疏上划着,似是自言自语道:“想来他无意于你相交,如此,倒是笃定了孤会见他?”
      寥彦不知君侯何意,问道:“明日是否召见绵诸使臣,还请君侯示下。”
      孙阳奏疏中言明,由余此人有才,他在西边久矣,熟知戎族各部脾性,他的话不会错。
      “明日孤且亲自会一会这位绵诸使臣。”
      “是。”
      “你去知会工造司,明日孤要试试这位绵诸使臣。”
      寥彦领旨,赶着去拜会司空郑甘,今夜只怕是个不眠夜了。

      第二日,寥彦卯时在驿馆外邀请绵诸使臣进宫,不料他刚至驿馆门口,却见由余等人早就穿戴齐整在此等候,仿佛早已料定今日秦侯会召见,寥彦不由感慨二人果真心思相通。
      “尊使,君侯在秦宫召见,还请尊使同往。”
      “秦侯好意,是外臣等拜会才是。”
      两人寒暄不过三句,赶在天大亮之前来到秦宫,威严的布置,整齐的依仗,尽显大国典范,来访者无不肃然起敬。
      秦侯任好在朝会上接见使臣,对于地位相当的大国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对戎族绵诸一个部族来说却是罕事。
      由余谢礼:“秦侯以诸侯拜会之礼相迎,外臣愧不敢当。”
      任好笑道:“尊使言重,这只是列国之间接见使臣之仪,并非诸侯会盟之礼。”
      绵诸从者有些局促,纷纷朝由余投去埋怨的目光,怪他见识短浅,见秦侯的第一句话便说错了,看到大场面就恭维,显得自己部族有些小家子气。
      由余镇定自若,也没觉着哪里失礼,回话道:“绵诸好客,接待外宾向来礼升一等。依绵诸之礼,若是秦国使臣至,是以诸侯之礼相待;若是秦侯亲至,必是以尊王之礼相待。原以为秦国也当如此,是外臣见识浅陋了。”
      由余反应快,不仅没有让自己部族难堪,反而有嘲笑秦国之礼比不上戎族之嫌。此人果真能言善辩,任好对他多了几分戒备。
      “听闻尊主歆慕秦国礼法文化,有意效仿一二,故而遣尊使前来?”
      “秦国礼法也好,戎族风俗也好,不过是各自的习惯不同,好比戎族各部之间的饮食、衣着、武艺、文字、节令等,皆有差异。大王派外臣前来,只是互相采补,长些见识罢了,谈不上歆慕,更不必说效仿。”由余的回答不卑不亢,一点不像部族之人,更像是哪个大国的外交重臣。
      两次被驳回,任好有些意外,朝臣们不大满意绵诸使臣的态度,郑甘首先出言发难:“天子在上,列国诸侯尚且俯首称臣,绵诸一戎族小部,居然也敢自称为王,简直是对天子的大不敬。”
      由余面向郑甘,不急不慢地道:“外臣方才说过,各国各部皆有自己既定的法度,我部敬重首领,尊其为‘大王’,与贵国尊称秦侯为‘君侯’一般,不过是一个称呼,若大人觉得这个称呼委屈了秦侯,有屈居于我部大王之下之嫌,大可以同我部一样,改一个称呼,我部绝不见怪。”
      郑甘本不善言辞,此番叫他一番好怼,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的话语叫众臣难堪,任好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吃惊,绵诸小部果真有有胆识之人,这言辞口才唯有子显在时能与他辩上一辩了。
      眼见着已经占了便宜,本就是友好出使,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好咄咄逼人,为着缓解殿内紧张的情绪,由余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改口称赞秦侯:“听闻秦侯英武,多次领兵亲征,尤其是十几年前与晋国韩原一战,更有三百义士舍身相助,可见秦侯文治武功世人皆知。我戎族向来看重情义,大王更是喜交同性情之人,此次遣外臣前来,还有结交之意。”
      这话听起来还像样,任好顺着台阶下来,好脾性地道:“既是如此,不能怠慢了尊使,朝会肃穆,若要结交好友,不若尊使同孤在这秦宫四处走走,只当加深情谊。”
      由余领受:“秦侯相邀,自当遵从。”
      秦宫地广,建筑多巍峨庄重,屋外各色香草树木林立,屋内藏品珍宝数不胜数。寥彦知会过工造司,各宫室都连夜布置过了,特意将最稀罕、最有价值的东西摆出来。任好也有意领着由余往最华贵、最壮丽的所在逛去。
      “秦宫共有大小宫室一百七十九所四百六十八间,楼阁三十五处;雍城多河流,建有亭台水榭二十二处,花园十七处;秦国尚武,另有演武场八处,草场四处。”公造司司空郑甘一边介绍,一边引着任好和由余等人来到秦宫最大最高的所在——祭台,“尊使请看,大周重礼仪,天子用度之数为九,诸侯为七。此祭台高七层,每层七十七阶台阶,顶层有七件大鼎。天子亲临祭祀、历任秦侯继位大典、周年大祭皆在顶层进行;宗庙祭祀、君夫人册封礼、世子册封礼等在第二层进行;以此类推,每层皆有对应的仪制和用度。比如列国使臣来访,若是有用得到祭台的地方,便是在第三层和第四层进行,特别的可登临第二层。”
      绵诸部中有人好奇问道:“若是我们要用,不知是在第几层?”
      这样的问题应当由礼乐司来回答,但此刻礼乐司宗伯一职出缺,谁来回答都不太合适,郑甘犯了难,朝君侯投去求助的目光。
      任好笑笑:“那就要看尊使因何事登祭坛了。当年梁国君主来访,有意朝顺秦国,登的便是第四层;晋国公子重耳走国之时,途径秦国祭祀,也不过登临第三层;后来重耳继位为晋侯,再来之时便是登的第二层;要说顶层,孤都只是在继位和大祭礼之时才能去呢!”
      使臣悻悻地闭嘴,撇开晋文公不说,梁国是为秦国所灭,他们的国君尚且只能登临第四层,绵诸不过是戎族的一个部落,秦国如此骄傲,若真的算起来,叫他们登第四层都是抬举了,何必巴巴地讨这个哑巴亏吃。
      见使团不悦,秦国诸臣有些得意,由余却忽然叹了口气,任好以为他是替使臣报赧,宽慰道:“使臣不过随口一问,也并非事事都要登临祭台问天,尊使不必责怪。”
      “外臣并非替同行遗憾,而是替秦国万民遗憾。”
      任好不解:“尊使此言何意?”
      由余道:“如此浩大的工程,想来都是由秦国民众所造。可正如司空所言,周礼讲究多,这样繁复的礼节,连秦侯都不曾享用过几次,更别提秦国万民了。如此祭台,劳民伤财而已,外臣是替百姓感到不值当。”
      郑甘出来辩解:“尊使说的不对,工事器造皆由有司专营,建造工事之人皆有俸禄可领,依劳动多寡分得钱财,进而赡养父母家人,臣不觉得有何不妥。再者说,礼仪教化,大周上下皆行此法,尊使身处戎族蛮荒之地,不知者无罪,但也不该贬低这礼仪法度。”
      见郑甘有些愤愤,由余笑着连连点头:“外臣在戎族待久了,只知绵诸从来都是上下齐心,除政务大局上由大王做主之外,其余时节,大王均与臣民一道吃喝住行、打猎赛马,不知秦国礼仪如此尊卑分明,是外臣狭隘了。”
      郑甘想不出理由再驳,任好岔开话:“正如尊使所说,各国习惯皆有差异,各自尊重罢了。”
      二人不再争辩,郑甘领着众人去往下一个所在——粮仓。
      这是任好颇为得意之处,当年晋国遭难,秦国舍出二十万石接济。后来姬夷吾不义,趁秦国次年遭天灾之时冒犯,也是从那以后,任好决不允许粮仓有亏,只要看到满当当的粮仓,他就觉得心里踏实。
      还不等郑甘介绍,由余便开口赞叹:“这么大的粮仓,秦宫当真富足!”
      郑甘想着,总算叫你服气一回了,于是自豪地接话道:“尊使别急着感叹,如今接近秋收,正是上贡的时节,待各地贡品送来,只怕还要辟出一两间库房来才装得下呢!”
      听闻此语,由余摇摇头:“罪过啊罪过。”
      任好一皱眉:“尊使何意?”
      由余感慨:“外臣想着,秦国地广,人口众多,若是粮食都收集到了秦宫粮仓,百姓们吃什么?秦国的贵族是有足够的粮食过年,但百姓们要上贡、要缴纳赋税,他们的粮食可够吃吗?我戎族与秦国不一样,每家每户皆是在留足了粮食的基础上上缴粮食,绵诸的粮仓虽比不上秦宫粮仓富足,但只要想到绵诸的族人都有饱饭吃,我们吃起来心里就踏实。外臣以为,国库粮仓充盈没什么好炫耀的,百姓家粮仓满满才是真的。”
      任好板着脸道:“尊使所言有理,不过尊使又如何得知秦国百姓粮食不足呢?秦国向来看重民本,百姓们吃穿不愁,国力才可强盛,这个道理孤自小就懂,也一向如此饯行。尊使外来,道听途说之言不可信。”
      由余赔笑:“是外臣妄言,秦侯勿怪。”
      任好转身朝前走去:“去别处看看吧。”
      秦国尚武,军队在列国之中可排上头几名,对演武训兵尤为看重。骑兵、甲兵在草场训练,演武场更偏向于步兵和将士的训练。此一处是秦宫最大的演武场,各处的郡尉都是由此训练提拔出去的,此刻为着迎接秦侯和使臣,将士们训练得更为卖力。
      演兵过程中,由余等人全程不说话,任好总算舒了一口气。为着震慑绵诸,前头的演习皆是以队伍庞大、人数众多的项目为主,越到后面越偏向战术和将士个人技巧的东西。尽管司马九方皋有意留了一手,百里视看见由余仔细默数着场中兵士的行列,忍不住提醒任好道:“君侯,演兵训练不可太久。”
      任好抬手示意,演兵结束。
      由余带头鼓掌:“久闻秦军骁勇,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任好心情舒畅,谦虚道:“不过是些寻常技法,操练着好看罢了,真正上了战场,这些都没什么用。”
      由余赞同:“秦侯说得有理,战事无常,保不齐在战场上会遇到什么,因此戎族自小人人习武,上马可战,下马能猎。”
      任好来了兴致,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尊使可有兴致与秦国将士切磋一二?”
      由余推辞道:“秦侯好意,绵诸将士虽然勇猛,不过与秦军相比,还是少了些兵法技巧,只怕不适宜场上对阵。”
      “那个人比试如何?”任好打量由余一番,挑衅道,“尊使说戎族人人习武,不如就尊使与孤比试比试?”
      由余连连摆手:“秦侯折煞外臣了,外臣哪敢与秦侯动手?”
      想着他说了大话收不回来,任好很是痛快,笑道:“尊使过谦,既然到了演武场,不比试一番岂不可惜?”
      由余见逃不过,转念道:“不如这样,外臣的女儿也来了秦国,不若叫她来与秦侯的女儿比试比试,秦侯英勇,女公子也一定飒爽。”
      任好楞了一下,孟璇和简璧已经出嫁,棠叶又是个胆小的,且素来不懂这些,如何能出来比试武艺?
      “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男人之间的较量,从未听说叫女儿出来比试的。再说女孩家家的,比什么不好,比武术有什么趣儿?”
      由余笑道:“外臣是想着,两国交往,本是增进情谊的事,比试总会有个输赢,若是女儿们来赛,赢了输了,皆只当作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既不伤了两国和气,也不损伤将士的情面,秦侯以为如何?”
      他的话也在理,任好搪塞道:“小女今日不大舒服,估计出不了门,改日再说吧。”
      由余本来也没想着真叫女儿出来,连声应下了:“今日秦侯一番好意,外臣领教了秦宫的风貌,回去一定代为转达秦侯的好意。”
      任好憋不过这口气,不叫由余和绵诸部臣服,他誓不罢休,于是道:“这只是秦宫一角,秦国还有许多好地方、有意思的习俗,尊使不如多留几日,也让孤多多了解绵诸的习惯,方便日后相交。”
      由余想了想,绵诸王派他出使,本意就是了解秦国风貌,多学些有用的东西带回去,于是没有拒绝:“多谢秦侯,外臣恭敬不如从命。”
      任好这几日叫六司轮着陪绵诸使臣,从各司回禀的内容来看,双方各有所长,秦国也好,绵诸也好,并无哪一方处于明显优劣。可谁都知道,戎族偏远,族人多粗俗,哪里比得上中原列国?能让六司说“各有所长”,全凭借由余的本事罢了。任好对由余此人,有些兴趣了。
      “绵诸不过戎族一部,从前未曾听得在戎族之中有何威望,这几年突然崛起,连子良都连连称赞。此番看来,他们区区一部,外交的本事竟丝毫不逊于大国,当真叫孤侧目。”
      百里奚道:“使臣队伍中,由余是核心,从者皆未有和特殊,唯有此人,上对君侯,下对臣民,皆能不卑不亢,言辞之间有理有据,见识不凡。”
      奄息道:“由余本是晋国人,因曲沃武王伐晋到了戎族,颇得绵诸首领赏识,绵诸便是在他的扶持下兴起的。”
      任好心中较量着,徘徊拿不定主意,问道:“昔日重耳过郑,丞相叔詹言于郑侯,此人有才,若不能得之,必得杀之。今日绵诸之兴起得力于由余,若是不能得之,诸位卿家之间,孤该当如何?”
      百里奚道:“君侯爱才,能得君侯赏识是由余之幸,不过老臣以为,仁义乃另一为君之法则,即便是得不到,也不应当毁掉。”
      奄息不赞成:“宋襄公曾位列诸侯之首,不过以一‘仁义’之虚名延误战机,更是陪上了自己的性命,臣以为,此行当以叔詹之言为先例。”
      左右都有理,任好将目光投向蹇叔,蹇叔反问:“重耳毕竟是晋国公子,囿于他的身份,郑国有所为有所不为。但由余不同,君侯广纳贤才,他既然已经来了秦国,君侯何必给他第二条选择的路呢?”
      任好思考着他们的话,转着扳指道:“如此人才不应当放过,孤以为,势在必得。”
      百里奚会意,却有疑虑:“不过此人心气颇高,不一定肯留。”
      “那就想点办法,只要是人才,孤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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