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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下美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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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一瘸一拐的跟着□□走进一个围着短篱笆的小院,方才另一人已不知去了哪里。
她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四周低矮的茅草房,听到远远传来的狗吠声,□□从一口四四方方的石井里打出一桶水,拿着瓜瓢舀到缺了口的木盆里,“洗把脸吧。”
她扫一眼□□,迅速拨开鬓发掬起一捧水舀在脸上,狠狠搓着自己的脸生怕留下一点方才臭水沟的气味。
□□站在井边静静地看她洗完脸。
“你不洗吗?”
“洗。”他卷起袖子露出线条凌厉的腕线,“哗啦啦”洗着脸,“我去和郭放商量下,你和他妹妹住一晚,你等着。”
“不行!”她走丢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才好,多一人知道就多一点麻烦,“我就住你家。”
□□一愣,蹲在地上呆了一瞬,转念一想谢姝也有自己的顾虑,“好。”
她拆了自己的发髻准备梳洗,方才头发贴在了臭水沟上,□□就地坐下,皎洁的月华照在谢姝身上,女子柔顺的青丝及腰,莹白如玉的脸庞宛如月宫仙子下凡。
□□手里拿着的水盆倏然落下,砸在脚背上,他疼的单脚跳了起来。
谢姝噗嗤笑出声,“你怎么了?”
“盆没拿稳当。”□□拾起地上的水盆顺着井口另一边侧身坐下来,“你想听故事么?”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商人在外行商,夜里走到荒郊野岭,看到一间茅草屋。”他目光落在自家屋顶的茅草上,继而看到天空中高悬的一轮玉盘。
“茅草屋里住了个老婆婆,商人问能不能收留他住一晚,老婆婆答应了。”
“然后呢?”她用手指飞开自己黏在一起的头发,看着几根发丝飘落到地上,突然想到之前从谢轶哪里讨来的金镶玉梳篦还在身上,便拿出来梳头发。
几缕青丝飘飘荡荡落在二人重叠的影子上,□□紧接着说,“茅草屋里很阴森,烛台上积着一层灰,商人就打开窗户让月光照进来,他准备喝酒,就问,‘婆婆你喝酒吗?’,老婆婆说,‘我不喝酒’。老婆婆坐在窗边,拿一个梳篦一边梳自己的头发,商人发现她的头发一根都没掉,而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谢姝闻言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商人又问——‘婆婆,你怎么没有影子?’,老婆婆说,‘因为我是——’”
他顿住了,谢姝感到背后阴森森的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然后呢?”
“因为我是——”□□举起双手做出饿鬼扑食的动作跳起来,“啊——!”
“啊!——”
谢姝吓的大叫,从井沿石阑上掉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气的扬手抄起手边瓜瓢。
□□哈哈大笑,露出一对白洁的虎牙赶忙抓住谢姝手腕以防她当真拿瓜瓢来砸她,“对不住,对不住。”
谢姝先是怕又是惊吓,方才经历的委屈全涌上心头,鼻尖一酸滚滚落下热泪,扔掉瓜瓢,不管不顾的坐在石井边沿嚎啕大哭起来。
□□登时觉得自己过分了,“对不住,你别哭,我就是开个玩笑——对不住!”谁想的到方才对着那两个大汉都不服输的要上前踹一脚的女孩儿这么一着就哭了。他一时顺口编的鬼故事也没这么吓人吧?
她狠狠的瞪过去却见□□眼眸如星辰,谢姝看着他稍显稚嫩的脸庞竟一时忘了生气,别扭地抽回自己被握着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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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转醒眯着眼透过窗楞的缝隙看外头院子里的情景。
院子里两个女声在说话。
谢姝环保着手臂坐在井口,身着他昨日为她找的阿娘身前的葛布短襦,披散着浓密的青丝,她扬着下巴,虽然坐着气势却反压站着的芸娘不知几倍,正是那种娇悍的语气,“我是谁——干卿何事?”
郭芸拎着水桶站在边上,“你们尚未婚配,你怎么可以待在男子家中!”
她兄长昨夜回到家中倒头就睡,什么也不说,准是昨日夜里他们带回来的!
“我愿意如何?”谢姝站起来,她一手握着一束长发抛到脑后,盛气凌人的模样,粗布短衣却不掩惊人的美。
□□跳起来去开门。
郭芸还站在那儿见他出来上前一步,“阿鹤,这位娘子是?”
“她昨日与家人走散了,我收容她住了一晚。”
谢姝赤脚趿着一双宽大的草履,啪嗒啪嗒的冲着他来,“我饿了,我要用早膳。”
谢九娘子是被饿醒的。
平民之家哪里有早膳这种东西,都是一日两顿凑活着了事,她话一出口连芸娘也愣了。
她生起气来,插着腰怒道,“还不快去!”
□□拎起木桶打水,“是是是,我马上做。”谁让她是谢家娘子呢?当今太傅大人的嫡女,伺候的好了谢家还能多给几个钱。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被使唤也使唤的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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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淘了米,又跟芸娘买豆腐,芸娘从磨坊上舀了一勺子给他,铁勺几乎要磕破碗。□□也不恼,嘿嘿一笑跨过矮篱笆回去了。
在甑里放入竹编筛子,把陶碗搁上去,□□蹲在院子里烧火,蹲的太久他双腿发麻干脆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来,谢姝饿的肚子咕咕叫,因着脚腕有伤老老实实的抱膝坐在地上。
“你怎么与芸娘吵起来了?”
“她叫芸娘啊。”谢姝答非所问,盯着芸娘家小院的篱笆看了会儿,“你们定亲了吗?”
□□瞥她一眼,“没有的事。”
谢姝嘀咕着回想起方才芸娘充满敌意的眼神,“那她真是爱多管闲事。”
“她怎么得罪你了?”
谢姝轻哼了一声,“冷嘲热讽。”米在甑里发出一股香味……她凑过去,“好了么?”
□□搓一搓双手掀开甑的顶,捏着陶碗两端迅速端出来搁在地上,“等等。”
面前草履在地上磨出沙沙声,谢姝抬眼给了他颇满意的一个眼神,迫不及待的想拿碗,□□递给她几片削好的木片让她隔着木片拿碗。
谢姝捧着陶碗斯哈斯哈的吸着气,像极了出生未久的狗崽子吃东西,也是小口小口的。
她忽然抬头“你不吃么?”
“我不吃早膳。”
“哦。”
她平日在家时色香味俱全的早膳也不动几口,这会儿对着碗白粥倒全下了肚。
谢九娘子喝完粥把碗往地上一搁。
郭放越过篱笆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堆出笑,“娘子可吃好了?”
“嗯。”
“你们有没有肩舆?”她昨日伤到了脚腕,若是走到城西岂不是腿都要断了。
□□与郭放面面相觑。
“我与阿鹤一人背您一程?”
谢姝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意识到眼前这两个庶人是无法给自己找架肩舆来这个事实,“行吧。”
“城里头到处是宿卫兵,我估摸着是找娘子的人。”
“那……”
郭放掏出一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麻布,“娘子先捂上脸,到时候我们说娘子面上出了天花要去看大夫。”
谢姝两指夹过麻布仔仔细细打量了下,幸好麻布只是旧了些,她拧着眉头罩在了头顶。
谢九娘子很轻,不闹时还挺讨人喜欢,他背着谢姝,她的气息贴着他的后颈,有些湿热。□□背着她走了一段路,谢姝与他搭起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
“□□。”
“字呢?”
“易之。”
“这是什么意思?”
“乱取的。”
“字不都是有意思的?”
“谁说的。”
“辟如我阿兄,字子轼,轼者车横木也,轮、辐、盖、轸,皆有职于车,而轼独看似无用,实则绝不能少,阿兄说取这个字是为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名利权势,不忘初心。”
“谢公子是才子,我的字是算命的取的。”
谢姝小臂上的跳脱滑在手腕上,随着他的步伐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在他胸前。
她凑在他耳边说,“易者,改弦更张也,破旧迎新,好名字!”
“前头什么人!”正收在大道中央的宿卫兵指着他们三人喊出声,一个宿卫兵手中拿着卷轴,就用卷轴戳到了谢姝脸边,“把头上的麻布摘下来。”
郭放快步上前将准备好的几枚铜钱塞给那人,“军爷,我这妹子得了天花要寻大夫去,您行行好,给通个方便。”
谢姝闻言也顶着麻布哀求,“军爷行行好吧。”
想不到谢家娘子也会装出这般伏低做小的样子,□□在心底错愕了一下,那宿卫兵一听是天花早缩回了手,“快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月下美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