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定魂》渊织

8、第一事件（二）

　　毕安安看着面前的米色羊绒大衣满脸拒绝。为什么带她来买衣服？虽然这衣服很漂亮，但她是去救人又不是相亲。

　　卞文星站挑了挑眉，手指虚无地从大衣上划过。

　　“穿上它，我们再去。”轻快地语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毕安安：“……”

　　为什么？

　　“这么简单你都不懂？一般人一起撞鬼，早生出同盟情，第一时间凑一块商量办法了。你倒好……比鬼还吓人。她就是怕了，要不觉得你和那女鬼是一伙的，要不觉得你比那鬼更可怕。这种情况得先改变形象，让她相信你是好人。”

　　毕安安：“……”

　　这是什么鬼道理？毕安安觉得卞文星在忽悠人，只是看着他笃定的模样，道唇边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弯：“那你说该怎么办。”

　　卞文星指了指一旁的大衣，道：“乖，先把它换上。”

　　换一件衣服能行？毕安安虽然满心怀疑，还是决定按他说的试一试。大衣的料子很好，摸上去十分舒适，因为悬挂的很仔细精心，所以看着很妥帖没有褶皱。

　　毕安安将衣服换上身，大小合适款型合身。头发拨到耳后，镜子里的姑娘乖巧宜人。米色的面料在室内的光照下映着温暖柔和的色泽，让镜子里原本暗色的身影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仿佛灵魂都跟着明亮了。

　　人在衣裳马在鞍。

　　这句话一下子浮现在毕安安脑中。她从没有如此直观的感觉到外在对内在产生的改变。人说相由心生，可其实有的时候，心也由相生。卞文星眼光很好，这件衣服款型大方，简约中带着一点修身。除了温暖亲切还带着点职业感，让穿这件衣服的人说话做事，都仿佛多了几分说服力。

　　她摸着领口柔软的料子，一种细小的欣喜从心底绽开。好看的衣服会带来好心情，这句话在任何女孩身上都适用，包括毕安安。

　　卞文星绕着她打了个转，点头满意道：“这才对嘛。换身衣服，感觉一下子好了。头发再弄弄，可算像个人了。人是群居动物，活在这世上就免不了要和各类人打交道。回避无用，找到最高效快捷的相处之道，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对不对？”

　　毕安安听了他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卞文星嘴角微微扬起，说道：“安安，我们走吧。”毕安安社交恐惧或许是因为自幼见鬼，生活中的一切都与正常人不同。但是没关系，有他在，他一定能帮她摆脱过去，走向新的人生。

　　毕安安穿着新衣服，看着旁边莫名开心仿佛闪闪发光的幽魂，想了想说：“不过，再怎么高效，我还是觉得一个人窝家里最舒服。”

　　卞文星：“……”

　　好，很好。你不是有心理阴影而逃避社会，你就是一个天然的宅！纯的！

　　毕安安看着旁边阴风暴涨的卞文星，实在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了他。

　　服务员将衣服拿去包装开票，毕安安坐在沙发上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拿出手机，装作打电话问身边的幽魂：“忘了问你，这件衣服多少钱？”

　　卞文星悠悠哉哉地说出了一个数字。

　　毕安安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要什么好看舒适！

　　要什么亲切温和！

　　她不需要高效解决人际关系，谢谢！

　　看着毕安安脸上惊天动地光影变幻，卞文星一脸“我很棒”地样子说道：“考虑到你的形象和消费水平，我已经避开那些你买不起的大牌了。”

　　理智告诉毕安安，这件衣服料子好做工好值这个价格。情感上她完全不能接受。卞文星口中轻描淡写的那个数字，够抵她三个月生活费了！

　　所以她现在趁机溜走还来得及吗？

　　许是毕安安脸上的悲痛写的太明显，卞文星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会，安慰道：“放心。待会用我的钱，就算我变成了鬼魂，也没有逛街让女孩子家花钱的道理。”

　　毕安安疑惑地抬头看向卞文星。这家伙之前说他死后财产会被冻结，不是没钱吗？之前一切开销都是她在花钱。

　　卞文星看着面前不信任的目光，抬手虚抚了一下毕安安的脑袋，简单解释了几句。

　　原来他的意念在昨天见过那个女鬼后增强不少，之前只能简单划划毕安安的手机，昨晚居然能长时间操控电脑了。他用房里的笔记本快速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他名下所有资产包括股票存款等都还正常存在、如常运转。一些理应被收回去的部分也还在他名下。

　　这很蹊跷，说明他以为的那些人并没有用他的死亡证明去冻结瓜分这些财产。他分不清是因为那些人还没挣出个所以然，还是因为……

　　“你说我会不会没死？”

　　毕安安瞥了眼卞文星离地的双脚和半透明的身子，无奈道：“你要没死，飘在我面前的鬼是谁呀。”

　　“也是。”卞文星收起心思。

　　毕安安突然想到：“你给我买了衣服，他们会不会查呀！”人都死了，卡上的钱却莫名少了。卞文星家里会不会报警啊，顺着记录发现是在这里买了衣服，再顺藤摸瓜发现她鸠占鹊巢住在人家里。到时候她百口莫辩，总不能说是已经做鬼的业主同意她住的吧？

　　卞文星看着毕安安一脸惊恐的样子，安抚道：“不会，这点小钱他们注意不到。”

　　那些人心可大着，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是他有一个拿副卡的女朋友。一件衣服而已，多大事啊。不过毕安安倒是提醒了他，他名下那些东西多半被人盯着，昨晚想的转移资产这类事情还是得放一放，总不能真连累了身边这只傻兔子。

　　不好有大动作，花点小钱总是可以的。

　　“卡放你兜里了，密码是我的生日。衣服你放心穿，就当是你昨天乖乖去同学会的奖励。”

　　然而毕安安可以接受卞文星关于衣服和人际的说法，却不能接受这件衣服。一个坚持要送，一个坚持不收。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买了一件相似颜色的普通大衣。

　　毕安安穿着效果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价格上足足少了一个零。

　　换了衣服，扎了头发，毕安安忍不住问卞文星：“你平时是不是喜欢玩换装游戏呀？”

　　要不怎么对女孩子的衣服如此精通，眼光搭配比她那些室友还要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她换完衣服，卞文星眼睛都会一亮。那感觉，就差举个小牌，在旁边打分了。

　　卞文星一副被噎到的表情，拒不承认。

　　在很久以后，当毕安安从卞文星手机里发现了数款重氪游戏，才证实卞文星果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奇迹安安、闪耀安安和安安羽衣……

　　后话不提，眼下毕安安再次来到苗珊门前。这一回很顺利，苗珊的合租室友并没有认出毕安安就是之前来的怪人。

　　知道毕安安想来找苗珊后，这个腼腆单纯的小姑娘告诉毕安安，苗珊早上起床后有些不对劲，她一个人在屋里闷了一上午，中午突然出去了。因为苗珊有时候会去朋友家过夜，所以她也不确定苗珊是否会回来。

　　在卞文星的授意下，毕安安小心翼翼地询问她能否进屋去等，表示如果天黑苗珊还没回来她就离开。开口时，她有点畏惧，可能是因为能看见阴阳两界的缘故，她天生缺乏与人相处的气场。

　　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想不到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居然点头答应了。

　　毕安安受宠若惊。卞文星却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说道：“那姑娘涉世不深，你是她室友的朋友，看着漂亮无害是个好人，她信任你很正常。”

　　毕安安轻声道：“可我以前……”

　　“以前？”卞文星冷哼一声。

　　毕安安不语，她想起了曾经去面试，差点被前台小姐当做不法分子赶出去的糟糕经历。

　　卞文星道：“所以教你高效解决人际关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说话穿衣都是讲究……当然也是这姑娘涉世未深，不然没这么顺利。”

　　毕安安点头受教，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顺利的和一个陌生人相处，事实胜于雄辩。合租的小姑娘给她端了杯水回了房间。留她一个人坐沙发上等待。

　　天色渐暗，苗珊还没有回来。

　　毕安安身上的怨咒随着日落而开始闹腾，重感冒一般的感觉一下子侵袭了整个身体。

　　卞文星蹲下身，看着在沙发上面色苍白的毕安安。

　　毕安安咬牙忍耐过一阵心悸，抬手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没事，怨咒害不了我。只是我体质特殊，反应会比一般人大一点。”这是一把双刃剑，怨咒也好厉鬼也好，她遇上了不会被真正侵害，却要忍受比普通人更多的痛苦。

　　见她这样，卞文星道：“走吧，我们明天再来。”

　　毕安安点点头。明天再来救苗珊也来得及。

　　从中怨咒到真正出事有个过程。“怨”缠身一般需要七天，七天里被缠上的人会被一点点吞噬改变。之后才会变得能够接受怨鬼的魂体。魂体上身后将掌握主动权，原主或许被附身或许被弄死，全凭对方高兴。

　　但是在在这七天里，怨咒的力量其实很有限。算上昨天，今天也不过才第二天，毕安安因为体质原因反应强烈。换在普通人身上，只是会有点不舒服而已。只要赶在魂体上身前见到苗珊，怨咒不难解决。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八点，她也不好再打扰。和合租姑娘道别，毕安安拖着病怏怏的身体离开。

　　九点半。

　　苗珊拿出钥匙打开合租屋的大门。她今天办完了一件大事，虽然身体有点不舒服，心情却无比愉悦。

　　她进屋换鞋，低头拿拖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鞋架的铜边上，一闪而过的，在她背后赫然飘着的，一张女人的脸。

　　怨魂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