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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神魂不稳 ...

  •   三日后。
      顾家的飞鸢停在城外,荆翻身下鸢,伸手将鸢上的顾鹤之接下来。城外飞沙,顾鹤之眯着眼睛看了眼不远处的城关,“西府啊……”
      荆将飞鸢收入纳戒之中,静静候在顾鹤之身后。

      顾鹤之将兜帽戴起,往西府城门处走。过城关时因是外来人耽误些时间,进城已经晌午。顾鹤之久居西蜀,却很少来西府,人流混杂,气息繁乱。顾家傀儡一术对魂魄气息极为敏感,一进城感受到那四面八方的人妖魔气息,顾鹤之微微顿了下,抬脚继续走。

      荆察觉了她这一不适,微微问道:“要不直接去万妖会,沈剑尊应该在那。”

      顾鹤之红唇微启:“以他的性子,在万妖会待得住才怪,走走吧,也很少在这么热闹的街坊走过。”
      荆温柔道:“您以前不喜欢。”

      顾鹤之道:“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了,还不准换个性子?”
      “您什么都好。”

      顾鹤之一听,也没了脾气,她烦恼地开口:“我好些年没见他了,你说,他还是以前的样子吗?”
      荆一昧地认同:“会的。”

      顾鹤之微微翻了个白眼,轻叹一气,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拜访好友,是不是要带些什么?手信?沈温红每次来见我倒是会带长生果,头一回去拜访他,我却没准备什么。”

      顾鹤之低喃着走路,想着送这不行送那也不行,荆跟在她后头,两人不知觉就走了好远的路。修道人耳目清明,顾鹤之忽然一愣,她抬头循声望去,那是一座府邸,正门处站着两个人。

      白袍人负剑站着,身边红衣人撑着伞,烈日之下,那红伞流光耀眼夺人。

      顾鹤之停住脚步,她看着不远处的那红衣人,还是这么肆意的模样。记忆里的少年人爱将未敞开伞抗在肩头,生得明丽却动作十分豪放,仿佛那扛着的不是什么漂亮的红伞,而是山中土匪的大刀。红影绰绰,顾鹤之那到嘴的呼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一千年了,这个活蹦乱跳的人终于重新来到了她的面前。
      荆附耳问:“您不上去吗?”

      顾鹤之像是傻了一样问:“我该上去吗?”

      前方人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沈温红与季渝说着这阵法推演的事,两人将洛城的阵法套在这西府之上,发现这阵法覆盖的范围是大半个西府,从城南到城西,整个万妖会都在范围之内。他们如今站在妖隼一族的府邸前,确定这一地点是否有蹊跷。两人说到一半,忽然感到一股视线一直看着这边,沈温红微微蹙眉,回头一看。

      后方不远站着两人,一前一后两人,沈温红没去看站在后面的男子,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前面戴着兜帽黑衣素裹的人。

      季渝发现了异样,他问:“怎么了?”

      身旁的沈温红却快身跑了过去,花醉伞被无情抛下,只好委屈兮兮地飘起来跟在沈温红身后。沈温红停在了顾鹤之的面前,眼前的兜帽女子伸手将兜帽取下,仰头看他。

      故人模样,沈温红怎么也忘不了。

      他颤颤地开口:“好久不见。”

      顾鹤之湿了眼眶:“……好久不见。”

      顾鹤之好好地看着他,想把他这些年的变化看个清楚,她的挚友已经变了另外的一副模样,虽然脸孔中依旧是熟悉的模子,可那额间白枝,碧眼妖瞳,满头白发,却与从前那个黑发红衣的男子截然不同,她哽咽开口道:“变丑了……”

      沈温红破涕为笑:“我还返老还童了。”
      “你怎么,这么会开玩笑,一走就是一千年,也不来我这喝酒了。”顾鹤之质问道,像个埋怨朋友不守约的姑娘,矜持与高贵早就丢在一旁。

      沈温红一时语噻,他从纳戒中拿出一个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长生果,问:“那,现在喝也不晚……”

      季渝站在沈温红身后,看着这个平日嚣张伶牙的大妖现在手忙脚乱地从纳戒里掏出东西来讨好眼前的挚友,说到底心里有些酸。季渝见到顾鹤之时还是有些尴尬,想着前几年义正言辞的自己,现在季渝微微后悔,活了几千年的人还是个剑尊,几年前怎么就那么孩子气呢。

      季渝不记得沈温红跟顾鹤之的往事,他零碎的记忆里只有几回他们三人一同喝酒,这两人是自小到大的挚友,对月喝过酒的几千年交情,这阔别千年一见,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季渝虽知道这个顾少主身后的傀儡就是顾少主的爱人,却怎么也舍不下心中的膈应,总觉得他与顾鹤之相比棋差一招。

      几人也不好一直站在别人的府邸前说话,季渝做主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酒肆。季渝跟荆就走在后头,看着前面两个说不完话的人,显得异常沉默。到酒肆时,季渝先一步去与掌柜说话,其他三人在一旁坐下。

      “所以说你这是借妖身出来,本体还留在魔渊那儿?”
      沈温红不敢将这妖身的来历与顾鹤之说,这顾少主要是知道他用手骨催生妖体,必然会臭骂一顿,“嗯,等西府这事结束了,师兄与我去太古魔渊,把本体找回来,霜寒还在那,总不好我们在外逍遥,他一人孤独守着我……”

      顾鹤之没深究这妖身到底哪里来,也不去想太古魔渊寸草不生的地方哪来这么契合的妖身,她思索一会问:“那你神魂受得住吗,此先你分魂到傀儡之上,神魂已经损伤,这还借妖身出来,我怕你日后回去,神魂亏损太多……”

      沈温红笑道:“哪会,你得信我。”

      顾鹤之哭笑不得:“你要我如何信你?”

      季渝与掌柜说完,过来时恰好听见沈温红那话,“信我,这大道我都还没看到头呢,天不收我。”

      顾鹤之问:“你都成妖成魔了,这道你还怎么看?”

      “闭着眼睛看。”

      闭着眼睛看。
      你要看什么?

      季渝眼前一阵恍惚,他轻晃下头,手抚上桌角坐下。眼前昏黑,他忽然感到一阵阴冷,耳间恶鬼尖嚎,阴风吹开他额间细发,他微微垂首,手心满是鲜血。他似愣住地看向怀中人,黑发红衣,苍白脸色。那人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双手自然垂下。

      季渝情难自禁,颤抖着伸出手,将那血肉模糊的手牵起来。

      怀中人似乎睡着了,对此动作不作任何回应。

      “我没有,你相信我……”
      有谁撕心裂肺喊着什么。

      季渝眼前昏黑,孤风吹过的寒瑟,殷红的血从某处流下,染上他的白衣。

      他亲吻着他的额角,牵起血肉模糊的手,轻轻放在脸间。
      像是难过至极的哀伤,却又像无能为力的自责。他沙哑的声音低喃着什么:“别怕,别怕,别怕……”一字一句的轻声呵护,季渝竭尽气力的痛苦自责。似乎念着这两个字,就能安抚彼此心里的不安,到底是谁在怕,怕什么,为什么怕?

      “师兄!”沈温红突然惊呼道,起身扶住了季渝,“怎么回事?师兄你怎么了?”

      “别怕……”季渝沙哑的声音轻又悲伤。

      顾鹤之蹙眉道:“他像是怔住了。”

      “别怕,师兄在。”季渝靠着沈温红,模糊不清地说。

      沈温红愣住,他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季渝一恍惚,浓烈的悲伤从神魂之中弥漫开来,再往前,孤崖之上,是不见底的魔渊。他看着自己抱着沈温红一步步往前走,走到崖边,望下无尽深渊。

      他听见有人道:“剑主,您可做好决定了?魔渊底下虽好温养魔气,却也要承受这太古锁魔石的威压。”

      “我很快回来,他要是念我,你就与他讲,我很快就回来接他。”
      为什么要留他在这……
      “他要是醒来看见这一切,得多难过,我得替他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

      渊底的风吹开季渝额间细发,他低声与爱人说着话:“你要好起来,等我来接你。”
      “师兄很快就回来了。”

      季渝头疼欲裂,那亲身所触的冰冷身体,魔气骇人的太古魔渊,神魂深处哀鸣的伤痛,尽数涌出来。原来千年之前,沈温红之所以被封太古魔渊,全然是他的手笔。也是他亲手将沈温红封印在太古魔渊极深之渊下,说好了来接他,却失信于他。

      他看似随意其实心里比谁都骄傲,任由他去讨公道,毁掉他的骄傲,我比他更难过。

      季渝听着那神魂的悲鸣:是人是魔又如何,你醒来之日,师兄再与你……

      一等便是一千年。
      一千年,他因一己之念将眼前人封印了一千年,说得再好的话,也抵不过一千年的空白。

      他该多么无助,睁眼醒来在封印之中,无人相陪。

      季渝自心里而生的痛苦,夹杂着那挥之不去哀伤,他真是自持己见之人,自以为强大,自以为可许他太平世道,许他仗剑天涯,到头来却是一番笑话。

      人渐渐走远,春去冬来。

      季渝睁开眼,入目罗帐。谢小青神情疲惫地坐在一旁,见着他醒了,连忙起身过来:“可还好?昨日你神情恍惚,神魂不稳……”

      “沈温红呢?”季渝打断他。

      谢小青见人醒来,神情焦急像是变了样,“似是故友传信于他,今早他接到信便匆匆出去了,想必很快回来。”
      季渝伸手捏下眉头,掀开被褥拿起一旁的剑。

      谢小青连忙拦住他,“剑尊,您要去哪?”
      “我去找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神魂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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