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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斩断风生 ...

  •   他伸手顺着朝灵的发抚了抚,像哄孩子一样与她低喃道:“朝灵怎么了?”
      朝灵呜声道:“没什么,于箜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啊。”

      “朝灵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姑娘啊,于箜晚点就会来找你的。”
      朝灵退出来,抬头看他,“我本来就没长大,我也就出生两年。”

      她眼出奇地亮,似水光润过的清澈润亮,她轻声问:“你小时候也爱这样抱着人吗?”
      沈温红没想到朝灵先前那安安静静的样子,私底下还会是个爱哭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也是,是初生剑灵,也非剑冢的老古董们,也带着孩子的稚气,他温柔道:“嗯,会的。”
      朝灵微微低头,望着地上的碎石块,“我也这样抱着于箜,他嫌我太腻乎了。”

      “剑灵会长大吗?”
      沈温红莞尔,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等朝灵不会那么容易哭了,自然就长大了。”

      朝灵歪着头,面上似有难过,她微微垂眸,又抬眼望沈温红,不知如何开口。
      沈温红将小姑娘的满脸纠结看得清楚,便问:“怎么了?”

      朝灵小心翼翼地问:“你真是红红吗?”
      沈温红失笑:“我怎么不是。”

      朝灵闻言,既开心又无措,她道:“那你,那你别走,等于箜来,他见见你,就会开心了。”
      沈温红一愣,问:“于箜不开心……?”

      季渝进了城,发现剑意与他断了联系。这种情况极为少见,通常这剑意与霜寒剑相接,只要在这方圆百里内,都会有微弱感应。而失了消息,只能说,仅在他耽搁的时间里,沈温红三人去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离他甚远亦或是某个被阵法掩盖的秘境。

      季渝身于来往人群里,既失去了剑意,那也不能在此继续耽搁了。

      这洛城走商有两个人家,张家与林家,既然皆是对头,那么这件事不出意外就是其中一家的手笔。酒楼被刺杀的张家家主?

      季渝走到一小贩前头,打听道:“请问,这洛城张家府邸,怎么走?”
      小贩见白衣飘飘的仙人走过来,心本有打算,恰抬头皮带笑时,那仙人问他,这张家怎么走?张家洛城谁不熟啊,可是个盘踞了半壁洛城的百年大家,他道:“您往前,过两条街,北行一段路,就能看到了。”
      季渝轻微点头,道声多谢,回身便走。

      小贩急忙喊道:“您不多看点东西?这洛城的桂花糕也是不错,买点啊?”
      渐渐远去的人没有回声,小贩只好暗自叹气,只一垂眼,发觉那桂花糕中夹着一块东西,在阳光下,出奇地亮。他伸手将东西拿起来,笑咧了嘴。

      洛城张家府,坐落于洛城北面一大街上,远远望去,便可见这府邸的广阔与堂皇。张家府里头后花园,张家家主张明越坐在家仆摆好的太师椅上,看着花园里几位舞姬翩翩起舞,脸上不见任何雀跃,身边立着一黑衣奴仆,正低声与他说着什么。
      张明越敲着椅手的指尖顿了顿,道:“所以撤回来了?”
      黑衣奴仆恭敬道:“西府那边,万妖会近期会内戒严,查得紧,很多经万妖会的商路都停了,怕查出什么状况。”

      张明越垂眸,疑惑道:“万妖会突然戒严,十几年来也未见这等事,奇怪了。”
      黑衣奴仆道:“那边戒严,对家主的计划是否有碍?”

      张明越闻言,忽地笑了一声,“我倒无碍,甚至这个戒严,来得太过于凑巧。”他抬眼看着花园中的舞姬,“巧到我都怀疑,上天是不是站在我们这的。”

      张明越又道:“这舞蹈,还是苏家那姐弟跳的好看,姐姐跳的美,弟弟跳的蠢。”
      黑衣奴仆躬身道:“你先前让苏家那狐崽子住在西苑里,这是有何打算?”

      张明越眉眼一弯,笑了一声,“我瞧那小子蠢得可爱,想知道这狐狸上门,图得什么心思。”

      张明越话到一半,家仆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与黑衣奴仆递了话,黑衣奴仆闻言眉头一紧,待人交代完了,他屈身与张明越说道:“先前离去那两位,回来了一位,递了一话,霜寒,想见家主。”

      张明越一愣,回过神道:“霜寒?霜寒剑尊,天虚剑阁,先前那两位是天虚剑阁中人。”
      黑衣奴仆不解地问:“家主,这天虚剑阁,名头很大吗?”

      张明越沉声道:“这原荒第一剑修高门,名头能不大吗?只不过这天虚剑阁,与凡间的交集,也仅在东海一带,什么时候,到洛城这边了……”

      黑衣奴仆问:“会不会,是人假冒的?”
      张明越迟疑,摇头道:“不会,霜寒剑尊,天虚剑阁的名号,并不是谁都能用,哪怕是天虚剑阁内门弟子,也不敢顶着天虚剑阁名号行走天下。”
      “这……?”

      “我曾听闻这天虚剑阁,门下弟子无一愚才,而剑修本就修为高超,甚至可以越阶杀人。这无人敢用天虚剑阁的名号,是因为怕给师门带来凡界因果。行侠不留名,是天虚剑阁一向作风。”张明越沉思,“而这霜寒剑尊,在这原荒的名号可响着,千年前曾与阁内师弟仗剑天下,留名满堂花醉,一剑霜寒。那不过千年前情况,如今这位,可迈进了同生境,与那永生只差一步之遥,人与修仙界屈指可数的同生境强者。”

      “什么?”

      张明越站起身,笑道:“这上天果然站在张家这边。走吧,迎接贵客去。”

      花园里两人谈话,皆落入屋檐之上,抱剑靠在檐牙处的蓝衣少年的耳中。高光日下,少年人剑眉星目,五官俊朗,青丝满肩,耳后拉起锦色缎带,而风微起,他身前一剑,剑鞘紫木流华,剑上镌刻木灵神相,绿光流转,生息源源。

      剑上剑穗,是小儿手笔的简略穗条。蓝衣少年把玩着那剑穗,面色沉静,不知想着什么。

      世不过几载,光影陆离是万变。
      百年大典夜间,玉衡峰一场凤凰火,烧烬山腰盛开的烈红海棠,如凤凰展翅过,尾翼三火缀满人间花。玉衡峰的海棠,本千年仅见几回,栽花人不见去向,徒留那海棠红花,给这积雪玉衡峰带来趣与暖。
      那夜间火光乍过,一瞬便是霜寒漫天。

      于箜见着那火光,惊恐地狂奔回去,只是这山间烧作灰烬,山路渐渐难走了。行至玉衡阁不远处,见漫天飞雪,玉衡阁倒是无事,长生树的枝叶一点也没掉。

      于箜的心稍稍放下,他越走近了,见他那师伯站在焦土之上,华贵的峰主长袍褪下,白衣铺在那焦土上,略有起伏。
      于箜的心不知怎的就慌了,他慢慢走近,张口便是失言。

      头一回,他不知怎么与他师伯打招呼,越过他,匆忙地跑进了玉衡阁。玉衡阁还是往日模样,一桌一椅未曾少,屋内沐浴的水桶未曾抬下,红红旧衣裳挂在屏风上,烛光快烧到头了,摇曳灯火不见其他身影。于箜把玉衡阁都找遍了,未见那个回来拿东西的孩子。

      他走出玉衡阁,长生树飒飒地飘扬,落叶随风落下,远处月光高照,还可以见那摇光峰上瑶池的灯火,只是这云间冷了些许,夜里飞雪,竟像是泪糊了眼,看不清树影落雪,人与虚影。

      长生树的枝条缓缓伸到了他的面前,枝干上无枝叶,仅有一银色项链垂下,末端一个闪过微微蓝光的平安锁。

      岁岁难安。

      玉衡峰修缮了,百年大典热闹一去而过,客人似乎未注意到那晚玉衡峰的突变,火光似梦里陆离,转瞬消散。玉衡峰的论剑台又回到了从前肃穆,弟子们路过御兽园时总会停下来看个几眼。于箜也不每日往玉衡峰跑了,玉衡的热闹也渐渐去了。

      挥剑的次数渐渐多了,剑法也渐渐精湛。

      可于箜心中总有自责,他曾无数次地想过那日重来,他陪红红走回去拿平安锁,亦或是劝住了红红一起走去瑶光池,无论其中,皆是不一样的结果。他年少失责,连拥有的弟弟,也能在他眼皮底下失去。于一修剑人,是莫大的悲哀。

      他不敢将其中情绪定义成难过,他怕从此悲伤迷失剑心,剑道修行止于当下。他也不敢将日后趣事想作开心,怕他弟弟孤身一人走在奈何桥上,桥下倒影是他嬉笑不知畏。少年人的欢喜悲伤皆藏于那春风吹生的剑意下,从此斩断风生,喜哀仍在,不敢表露。

      他将责任揽入弱小的肩下,用铭心的难过来鞭策自己的前进。年少多智,慧极必伤,他的剑本是暖暖春意,生息木源,却一日成了那玉衡长生树,长生不死,喜哀如山重。

      一切往往,是他的剑不够强大。

      于箜松开手中剑穗,望去便是洛城起起伏伏的高楼房檐。他微微蹙眉,闭眼还能回忆起玉衡峰的微微寒气,霜寒剑于他而言太过于熟悉,熟悉到他师伯一到了这张家附近,他便惊愕不解。

      这洛城,究竟是怎样的卧虎藏龙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斩断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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