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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廿九章 广寒玉绮思渐露 松陵雪情诺深植 ...

  •   谈客今日新换了青衫,尚算合身。座下诸君,且看天狼星宫。
      “美人,自打你有了你的小将军,便越发会撒娇了。”照玉抬手将一块桃酥送入坼巍口中。
      坼巍咽下桃酥,神色难以察觉地一赧,“别闹,什么小将军?”
      “是是是,也就小个几百岁,算不了什么。可你啊,自有了南无星君,便愈发瞧不上小可了。”
      “哟,瞧上你还得了?这世间最苦之事是瞧上符离,第二苦的便是瞧上你!”
      照玉听罢斯言,不甘示弱地鼓一鼓腮,“哼,小可纵是再薄情,也总有人心甘情愿宠着。”
      “是是是,你便是再任性,司月神上也不嫌弃。”
      小兔子思路跳脱,很快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美人,我且问你,若拿小可同南无星君作比,你究竟对哪个情分更重?”
      坼巍忽然正色,“孤于你们自然都是情深义重的,不过又似有不同。譬如你若不在了,孤愿代你看万里星河,但若是定邦死了,孤却只想随他而去。”
      此问原是随口一提,坼巍却道出了一段肺腑之言。照玉哂笑,控诉坼巍偏心,却发现自己也是一样地无法接受没有司月的日子。
      广寒宫。
      “仙上,”照玉一下一下一丝不苟地切着胡萝卜,“小可凡心动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月老是上古遗神,与月夜相伴而生,而你乃是万年月华所化生的蟾宫玉兔,你们本属同源,自当永生相随。今日你爱上他,正是应他那万年情劫。今后你们相濡以沫,万世不离,同司三界姻缘,乃是命轮中早已注定之事,无须更改,亦无法更改。”
      照玉早就切完了萝卜,心下虽仍有不解,却也只好谢过姮娥,往梨园找符离学戏去了。
      人间,沅州,北川。
      自坼黎思凡下界,已有千年。
      鹤发童颜的七旬老翁陶兮年浮舟在已成桃花江的桃花溪上,仰身抛下钓钩。
      “墨沈由我,弗由天地。
      贝阙诏来,挥手不去!”
      朝堂上,九五之尊震怒拍案,誓要诛尽陶兮年全族。
      那时节,坼巍与南无靖去昆仑给韶冉送如灯万岁寿宴的请柬,在长安逗留了几日,正赶上满城贴着重金悬赏某重犯的通缉令。
      南无靖端详一忽儿那令上附的画像,竟认出此人即是慕唯清。于是,坼巍当即决定去见一见这位连辟公府不就,与天子公然为敌的桀骜老人,陶兮年。
      寻得斯人时,其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行舟于碧波之上,数着天间鸥鹭垂纶而钓。
      南无靖正欲上前,早有一位俊秀的白裳公子翩翩来到江泮,“先生可是‘江上钓鳌客’陶兮年前辈?”
      无人应答。
      白衣公子便保持了躬身下揖的动作,久久地立在桃花江一岸。
      坼巍当即拉南无靖坐下,预备看一场好戏。
      小公子这一站,便站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日头西斜。陶兮年收了无饵的钓竿,见那人还是躬身站着,不免有些动容,遂开言问他来处。
      “小生邵冉,虢州昆仑人。”
      彼时坼巍正由南无靖喂着饮一碗桃花酿,听了那白衣小生之言,立时将口中酒水全数喷出来。
      韶冉!
      这厮不在昆仑好好儿炼药,来北川搞什么幺蛾子?
      邵冉却已再度出言:“先生临深江,钓巨鳌,以何物为饵?”
      “以虹霓为线,明月为钩,天下无义丈夫为饵。”
      邵冉闻言微笑。
      陶兮年却接着说道:“青莲君的掌故。附庸风雅,无趣得紧。”
      邵冉的微笑瞬时凝住。
      陶兮年不再理会邵冉,系好渔舟便扛了鱼竿归家。家中是冰锅冷灶,无有亲眷,只壁上悬着一幅年代久远却保存完好的《栗妃添香图》,并一纸慕唯清摹书的《上阳台帖》残卷,使室内增了些许生气。
      江岸上,邵冉尤自怔了好些时候,才临风一转身子,幻回昆仑神女绫罗香珮满身的模样。
      “第十世了。还是不行么?”韶冉喃喃自语。
      坼巍披了南无靖的赭色外袍施然走来,南无靖臂弯里挂着坼巍沾了酒的衣裳紧随其后。
      “神女好眼境,瞧上这三界第一羁旅客。”
      “便是他生如逆旅,我亦愿用无尽时光伴他生生世世。”
      “可他不需要。”南无靖插言,“唯清心怀天下,这天下人中,自然也包括你,但若要在你同天下人之间做择,你当知道他会如何取舍。”
      “可他生于俗世,总需燕侣莺俦啊!为何……为何不能是我?”韶冉哽咽。
      坼巍本想上前去拍一拍她的肩,瞥见南无靖的眼神又悻悻缩了手退回来。
      南无靖留下请柬,牵了坼巍踏云而去,余下韶冉訇然跪地,悲哭不止。
      云头上,南无靖箕踞坐着,坼巍斜卧一侧,靠着他肩。
      “同慕公子比起来,这太清天上可真是无聊绝顶。”
      “可不是,人间烟火,可比在天河上看船有滋味多了。”
      “那不妨,再到松山看一看?”
      “非凡知我。”
      于是,坼巍与南无靖便携了数坛陈酿百年的三清醴酒,重游松山。
      深林之中,南无靖利落拆坛,坼巍从容斟酒。伏羲弹了三日,这二人也醉了三日。
      “定邦,慕公子佳人未得,故而献身天下,无挂无牵。”坼巍伏于琴上,眼中迷蒙着丝丝水雾,絮絮说道,“承蒙定邦不弃,非凡宁负苍生,绝不负君。”
      南无靖笑着执起坼巍的手,“定邦,亦绝不负非凡……”
      “下雪了!”坼巍忽而惊呼。
      怎么可能?时值春夏之交,人曰落雪,南无靖自是不信,抬眼观之,又实见皑皑白雪纷扬而下。
      坼巍却心下了然,“定是兔子又调皮了。”
      南无靖却是定定看着漫天雪花落于坼巍眉间发上,胸中意绪奔走呼号。
      “非凡,你我如今也算是——白首不离了。”
      “正是。”坼巍直起身来,一径望进南无靖的眼,“我与定邦,永世不离。”
      今书至此,再贺靖巍结好之喜。盼与众位明日再晤,谈客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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