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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1.无以名状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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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感觉怎么样?”佣兵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庄园里第一个成功打开大门还走进去的家伙。”
卡尔想了想,然后慢吞吞地说道:“感觉很怪。”那种强烈的吸引力几乎能够摧毁理智,也许下一次他不该再这么莽撞地尝试。
“我说,这可真是别开生面的看法。”空军听完悠闲地评价了一句,又翘起腿老神在在地对他们两个说,“我敢打赌皮尔森一定气疯了,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滋味肯定很刺激。”
佣兵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问卡尔道:“你最近看起来总是魂不守舍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虽然他也知道卡尔不是那种会对朋友敞开心扉的人,但佣兵觉得自己有必要问问。不仅因为卡尔昨天吃饭的时候洒了大半杯的咖啡、今天吃饭的时候差点打翻整盘马铃薯,也因为算算日子就快到他又一次参加游戏的时间了,而游戏场上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毕竟这里能被佣兵认可的队友不多,朋友更少。他可不希望一个月后自己既要失去队友,也得失去朋友。
不过上一局卡尔拿到的分数还可以,是6分。佣兵从没准确计算过庄园里其他人的分数,但目前为止大家多多少少都已经玩了两三局了,加起来最高的得分大概是25分,最低的得分则是5分左右。
总的说来卡尔面临的危机还不算特别严重——至少目前为止还没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佣兵的问题,他说:“噩梦,但我不记得具体内容。”
其实还有别的,比如时不时袭来的宿命感,仿佛前方的道路上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正在耐心等候着他。卡尔不知道这是否可以算作不祥的预感,但他也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吉兆。
这种事情自然无法对约瑟夫谈起,所以在听到佣兵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卡尔心中其实感到了一丝轻松。
“有关这种比较虚幻的东西,其实你大可以去问伊莱。”佣兵听了耸耸肩说道,“就算他拿一些更虚幻的东西来回答你,至少你也没什么损失。”说着做了个鬼脸。
空军也说道:“那家伙还是很靠谱的,至少我们搭档的时候,他基本没做过什么让我想揍人的事情。”
“我的荣幸,玛尔塔。”低沉的声音忽然在餐厅大门口响起,当先知缓步走进来的时候,他的役鸟正不安分地蹲在肩上左顾右盼。
空军不禁轻轻挑了挑眉:“哟,是什么风把你刮来了?我看离晚饭时间还有一阵子呢。还是说你其实是魔鬼,所以才会一提到你,你就出现了?”
“那么你们之前提到我,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先知神色平静地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仿佛对空军的话毫不意外。而那句话虽然是问众人的,但他却只看向了卡尔。
役鸟也随着主人一起转头,那只黄色的圆眼睛滴溜溜直转。
卡尔只是低头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问道:“暴风雪什么时候会停?”
事实上,那晚下起的雪一直到今天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外面的雪积得很厚,花园的大门已经打不开了。现在又正好临近晚上,风声更是犹如野兽的怒吼一样在庄园外剧烈回荡着,西面的窗户已经完全被白雪封住,即使屋里生着火也仍旧冷得叫人吃不消。
但卡尔想知道的,其实不是这一场雪。
“等到钟声敲响的时候,等到鲜血将月亮染红的时候,等到你真正希望它停下来的时候。”先知的回答仍旧让人摸不着头脑,然后他忽然反问道,“卡尔,你相信命运吗?”
卡尔被问得猝不及防,愣了愣才说道:“是的,我相信命运。”那冥冥之中指引着我们的东西,像是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他是该感到敬畏,还是该与其抗争?
“……今晚会没事的。”先知似乎想要叹气,但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低语道,“至少还不是今晚。”
空军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她好奇地问卡尔:“你听懂他说的话了吗?我怎么觉得每个字都像是天书似的呢。”
“我、我不知道。”卡尔困惑地看着先知,但他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中。
佣兵打了个哈欠,看了一会儿沉默不语地坐着的先知,忽然打破寂静开口问他:“我说伊莱,你做过噩梦吗?”
“嗯。”令人惊讶的是,先知的回答简单而又直接,“做过。”
这下连空军也好奇起来:“你还会做噩梦?我还以为你已经修炼的没有这些俗世烦恼了呢。”
“不算是烦恼。”先知微微摇头,然而当他说完之后,仿佛又闻到了刺鼻的海腥味,如同置身于刺骨寒冷的海水中,不断下沉……
佣兵的声音及时打断了这种幻想:“也正常,毕竟这个庄园里谁不会做噩梦呢。”他说着看了卡尔一眼,目光里有安抚的意味。
“这么说你也做噩梦咯,萨贝达。”空军坏笑着搂了搂佣兵的肩膀,“和姐姐说说,都梦见什么了,姐姐也好开导开导你。”
佣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你知道,有时候在战场上每分每秒都像噩梦。”当然现在又多了一种噩梦,关于那个讨厌的家伙,上次居然一时不察被他堵在地下室……他连忙用力甩了甩头,仿佛急于把那些糟糕的记忆甩开似的。
“啧啧啧,”空军指了指佣兵的脸,“我说你真的是在谈论噩梦?你看你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的是春梦呢。”
佣兵:“……”他干咳了一声扭开头,翻了个白眼说道,“玛尔塔,你的剽悍有时真让我感到震撼。”
空军听了爽朗地笑起来。
卡尔看着他们轻松地说笑,不由地心情渐渐也放松下来,一个浅浅的笑在口罩后扬起。
只不过这种轻松的感觉只延续到晚饭时间,当看到名单之后,卡尔忍不住紧紧抿住了嘴唇。那份新鲜出炉的名单如下:玛尔塔·贝坦菲尔(空军)、瑟维·勒·罗伊(魔术师)、伊莱·克拉克(先知)、伊索·卡尔(入殓师)。
“合作愉快。”空军说着扫了一眼其他三人,目光在魔术师身上停留地久了些。
而卡尔却看着先知,对方冷静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正翻涌着,使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伊莱似乎……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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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卡尔再次站在这个废弃的渔村中时,只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了心头。曾经有关此地的温暖记忆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后颈的寒毛直竖,仿佛此刻正被某种可怖的东西凝视着。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头,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冰凉的风吹过这片茂密的苞谷地,发出一阵犹如窃窃私语般的声响,一个个草垛零星地散落在四周,像是静静蛰伏着的某种动物。卡尔不禁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介于约瑟夫曾带他仔细熟悉过这里的地形,所以卡尔轻而易举便钻出了那片比人还高的苞谷,很快找到了附近的小木屋与屋里那台闪闪发亮的密码机。在召唤出灵柩之后,卡尔当即开始低头专心破译密码机。
只是他没料到,钟声竟会这么快就响起,甚至那会儿卡尔才刚刚敲击了几下键盘。
而就在钟声响起的同时,他的脚边就蓦地生出了一根粗壮的触手!深深的紫色如同淤血一般,上面还生着数不清的硕大吸盘。
更令人浑身发冷的,是那触手仿佛在呼吸一般不停地收、缩、收、缩。卡尔忍着不适低头去拆除那不断蠕动着的东西,当伸手触及它柔软的底部时,触手便缩回了地面。
卡尔忍不住使劲甩了甩手,虽然隔着手套,但粘腻的触感仿佛并没有消减多少。就在卡尔站起来打算继续破译的时候,竟然又有一只触手生了出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钟声。
两次钟声几乎没有多长时间的间隔,难道刚开局就已经有人倒地了吗?卡尔有些焦急地朝着似乎并不很远的声源地望去,然而过了一会儿仍旧没有狂欢之椅被启动。倒是卡尔自己感到一束冰冷的视线不知从何处而来,落到了他的身后。
“快跑!”空军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冲进来时用力放倒了门口的木板,对卡尔大声道,“分头跑!”她的衣服竟已被鲜血染红,然而发亮的黄铜手枪仍旧挂在腰间。
卡尔倏地一惊,松手的时候竟没有压牢按钮,明亮的电弧窜起,他不由吃痛地低呼了一声,甩着半麻的手臂从一旁的窗子翻了出去。
在匆匆回头的刹那,卡尔看到了这一局的监管者。
其实比起上一局的蜘蛛,这次的监管者没有非常可怕的外表。然而不知为何,卡尔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发冷。
——当太阳沉向湖间,黑色的星星升起,栖身于褴褛黄衣的使者将从湖底苏醒。他是无以名状者,追逐求知欲过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