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逐月华流照君》肖贝

39、第 39 章

　　河州路途遥远，三人路上不停换马车，行了十几日才到。他们来之前只是听说，河州荒芜偏僻，地广人稀，到了以后才知道什么是眼见为实。天气干，风大，一眼望去地面黄色的多，绿色的少，刮的风里都带着尘沙。在江南水乡待久了，初来十分的不习惯，月见和木香接着流了好几天的鼻血。
　　无论村中还是集市，人口都不多，最繁华的大街上也没几个店铺。他们在街上租了两间门面，专卖衣料。羊毛的，皮裘的，棉布，从高端到低端全都有。这样店里的人来往比较多，方便打探消息。但他们还是料错了，这里人以务农为主，收入有限，衣服都是自做自穿，买布料的人很少。街上的行人路过，觉得这几个人真是有病，大老远的跑过来开店，卖什么布料，谁穿那个！
　　他们把价格压得很低，每天也只是稀稀疏疏的来几个人，日常的开销都要从青州汇钱过来。远志有时到街上去走走，想打探点消息，可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情，总是一无所获。三人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只得一天天的等下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道腊月中旬，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得给孩子作身新衣裳，店里这才忙碌了起来。一天，店里来了两个穿官服的人，还带着刀。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马上要过年了，还得看着这群人，人家当差的还能捞点油水，咱们这能捞西北风！另一个说，谁说不是呢，指望从流犯手里捞钱，这不做梦呢吗。
　　店里的三人对看一眼，交换了下眼神儿。远志立刻上去招呼，热情道，“二位爷，看点什么？”
　　两位官差看到他，又瞅了一眼店里的月见和木香，哈哈笑了起来。一个道，“听人说，城里新开了家衣料铺子，卖的东西齐全。店里的人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三人在外地为了安全，都乔装了一番。用棉花塞在肩膀上，装个驼背；脸上都用特殊的胶水贴了撮黑毛；远志的牙上铁了块金箔，装作是镶的金牙；月见和木香装了一层假牙，牙齿又尖又长，完全是龅牙的模样。他们这样的装扮，就是站在熟悉的人面前，也认不出来。
　　远志咧着嘴，金箔闪闪发光，“两位官爷说的是。小的姓海，那两个是我的妹妹，就是这幅长相，在哪里都做不了生意，想着北边人少，生意好做一些，所以就来了。”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另外两个人，“二位爷那话，可别让我两个妹妹听见了，她两还想着能在这里找如意郎君呢。”两位官差笑的更大声了，也压低声音说道，“二位妹妹这尊容，怕是，难啊！”
　　远志把店里的货物都拿给他们看，一边和他们闲聊，“看二位爷这气度，是当大官的吧？是禁军教头？”
　　“什么禁军教头，听书听多了吧。我们哥两个可是惨呢，最苦最累的活，在采石场看着流放的人。”
　　远志立刻警惕起来，正色道，“那也是大官，在我们小百姓的眼里，穿上官服的就是大官。那我可得给您拿好料。”
　　“哎，别拿多好的，我们这点俸禄，买不起什么好的。”
　　远志立刻道，“给您算便宜点，绝对的便宜。像二位这样的官差，我们一年也见不了一次，找到机会，总得孝敬孝敬。”然后压低了声音，“我们这初来乍到的，以后还得请二位官爷多关照关照。”
　　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觉得这个掌柜的是个会来事的。平时送礼这样的好事，哪里能轮得到他们二人。最后二人以很低的价格拿了两条皮裘，远志又殷勤的送了出来，直送了半条街。
　　从那开始，二人就成了店里的常客。平时远志会约着两人一起喝酒，这两位官差也是豪爽的人，在远志如此奉承之下，渐渐地也就把他当成了知己。远志从他们口中知道，他们在城边的采石场工作，每日就是负责看着流放的犯人。
　　他装作无意的问道，这些人都是犯了什么法，怎么被流放了，还有都是从哪里来的犯人。
　　“哪里来的？大多都是南方的，有京城的，也有其他地方的。谁管他们之前犯的什么事儿，来到了这里，就是一样的干活。”
　　远志还想再问两句，怕他们起疑心就没开口。他暗暗想着怎么能混进采石场里看看就好了。只听得其中一人叹了一声，说之后的几天都得在采石场一直当值，没空出来喝酒了。远志听到此，突然有了主意，他无比惋惜的啊了一声，说道，这几天家里给他寄了几坛好酒，就等着运来之后和两位哥哥一起喝呢，偏就那么不凑巧。接着又说道，他们老家的酒有多香多醇，这里的根本没法比，说的二人直流口水。
　　一人想了想，说道，“要不，海老弟，你就把酒送到采石场里去。”
　　远志立刻摇了摇头，“我不去，那里哪是我这样的小百姓去的地方。再说了，我连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是等两位哥哥当值结束，过年之后咱们再一起喝吧。”
　　二人哪容得好酒过了年，立刻给他指路，“好走的很，从这条路一直向东，拐个弯就到了。你到了以后报我们两的名字，我们出去接你。”他二人之所以让远志过去，一方面是想酒喝，另一方面是想在同僚面前显摆一下。最近他们和人说，有人巴结他们，给他两送礼，其他人都不信。他们想，要是海老板把东西送到采石场，让人亲眼看见，那可是相当的有面子。
　　远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回到家以后，立刻把这事儿给二人说了。三人打算明天就去采石场，海月负责吸引官差的注意力，她们俩趁机看清人在不在那里。
　　第二天三人套了一辆马车，带了两坛酒，直奔城东的方向去。只到了附近，马车就停了下来，采石场到处是碎石，马不能往里走，三人只得在山脚下下了车。月见和木香伸着脖子张望，奈何这个地方很大，干活的人都在里边，一眼望过去都是人，根本看不清脸。
　　刚站定没多时，一个穿官服的人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条鞭子，冲着他们喊，“干什么的？”木香和月见一人抱了一坛酒，远志指了指她们，笑着鞠了个躬，说道，“给张爷，李爷二位送酒。”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心道想笑，这三个人，怎么都长成这样，也太丑了。看清了他们抱着的坛子，确实是来送东西的。张全、李中这两个小子，最近老是跟他们吹牛，说有人巴结，还说有人来送酒，看来是真的，奶奶的，这两个小子还真是交了好运。
　　那人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往里走。月见的一双眼睛盯着人群，一个个的看过去。这一路都是碎石，她一心二用，走的很慢，踉踉跄跄的，落在的四人的最后面。远志回头看了她一眼，责怪道，“怎么连路都走不稳，别把酒摔了”，说着顺手把酒接了过来。
　　采石场的人看见外人来了，都站着看他们。带路的那人喊道，“看什么看，干活干活。”
　　话音刚落，看到远处一个官差一脚踹倒了一个人，拿着鞭子就抽。另一个犯人跑过来，跪下了求道，“大人，别打我家主子，你打我吧。”月见听见这人的声音，几乎定在原地，这好像海月的声音！
　　他们越走越近，月见心跳的很快，她偷看了一眼，这人确是海月！旁边那个人就是楚君迁了。只是那官差挡着了，月见看不清他的模样。
　　官差走了两步，一脚将海月踹翻，“主子，来到这里还有什么主子，我就是你的主子！”他走的这两步挪出来个空隙，月见抓住机会看过去，只见那人他胡子邋遢，眼窝深陷，脸颊的肉快瘦干了，正是她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的楚君迁！
　　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浑身发颤，几欲晕去，突然身体被人撞了一下，正是木香。木香也认出了人，她看月见傻站着，赶紧提醒了一下。月见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看见木香向她使眼色的眼色，低着头默默的向前走。好在远志一路和官差闲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