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本山海经》崛地而起

1、第一章

　　黑风吹鼓着白色的锦袍，墨色发丝犹如最亮丽的绸缎，四周是青砖玉石铺成的地板，鼻息间萦绕一股淡淡的花香。
　　白袍男子被血染红的衣摆在黑风中若隐若现，即使脚下是无边的归墟之地，是世间最令人绝望的终结，他依然坚定的站在这里，一步一步，踏向他的归途。
　　视线从衣摆往上移，落在那张姿容俊秀的面孔上，叶染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轮廓的面孔，十分平淡的神色，像是早已预料到如今这种结果。
　　然后，毫无预兆地，下坠，男子没有回头，独留下一截白色绣袍在翻滚的黑浪上空飘荡。
　　“嗬！”叶染倒吸一口冷气，像是从冰窟中被捞出来的，四肢百骸都是刺骨的寒意。
　　院子外面下着小雨，这场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快有半个月了，叶染起身关上窗户，心里依然止不住颤抖。
　　梦里人的脸他记不太清了，这个梦断断续续做了十多年，他都快习以为常了，可是，昨晚的梦却有些不一样。
　　那种心脏像是被搅碎一般的疼痛，直到现在依然令他窒息。
　　“阿染，又做噩梦了吗？”脚边团成一团的胖球用它毛绒绒的脑袋在叶染裤腿上磨蹭，胖得看不清楚鼻子眼睛的脸上带着一点人性化的担忧。
　　“别担心，胖球，我已经习惯了，对了，车票是下午四点钟的，你已经和他们道完别了吗？”叶染杨着嘴角，见胖球艰难的抖了抖身上的肥膘，一副那是当然的样子，抬手在触感顺滑的胖脑袋上拍了拍，转身去了厨房。
　　叶染摊开手掌，一本半透明的书落在手掌上，封面三个鎏金大字，随手翻开一页，指尖轻轻一点，一抬，伴着哗啦的水声，一条足足五六公斤重的鲜鱼落在砧板上。
　　鲜鱼，《山海经》西山经中的异兽，其状如鳖，其音如羊，味道鲜美，肉质细嫩，用其熬粥，最为适合。
　　“阿染阿染，多做一点，在火车上吃。”胖球闻着鱼肉味，扭动小肥臀，献媚的扒在叶染肩膀上，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吃过早饭，叶染去了灵堂，那里，有一个黑色相框，照片上是一个笑得慈祥的老人。
　　叶染没有父母，是叶老爷子在门外边捡到的，叶老爷子总说，小叶染合该是他的孙子，圆溜溜的黑眼睛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其实不然，叶染的面容精湛，一双丹凤眼尤其灵动，唇角总是伴着笑，看着就和和气气的，一点也没有丹凤眼的锋利。
　　叶老爷子一个月前去世了，留下这一人一猫崽相伴，听老爷子说，胖球是在他一岁的时候捡到的。
　　叶老爷子眼睛不好，捡了一只小老虎崽子也没发现，还以为是一只猫，老爷子岁数大了，心大得很，好好的一只老虎崽子硬是被他养成了猫崽。因为太‘健壮’，周围邻居也没人发现胖球眉心褶皱的王字。
　　叶染点上香端正的跪下，眼眶微红，杨着嘴角，“老爷子，你说你这一走，家里也没人了，下午我也要走了，幸好，还有老梧桐陪着你。”
　　香烛燃烧的烟打着漩慢悠悠往上空窜。
　　“你在下边也别担心，你孙子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在下边也做个富贵老头，买个小院子，摆上一壶酒，一碟花生，夏天就坐在树下边乘凉。”说着说着，叶染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他们叶家人少，酒鬼倒是不少，家里两个人，一只老虎崽子，全都爱喝酒。
　　叶老爷子酿得一手好酒，就埋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边，有一年叶老爷子外出会老友去了，小虎崽怂着鼻尖，胖嘟嘟的小爪子硬是掰开一块青石板，将下边的酒坛子挖了出来。
　　等叶老爷子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一股酒香味儿，树荫下边摊着个精致可爱的孩子，酒坛子上还扒拉着一只白色的猫崽。
　　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唯一喝醉的一次，自那以后，老爷子就把酒藏得紧紧的，再也不肯拿出来，末了还心痛的用指尖点着胖球的鼻尖，说，“小胖球啊，你可真是糟蹋了我的好酒啊！”
　　当然，回应他的，是胖球摊着四肢打着小呼噜，露着白肚子的豪爽睡姿。
　　将家里收拾妥当，叶染把行礼放进山海经里，胸前兜着一只白色的猫崽，背着一个小背包出门了。
　　《山海经》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出现的，里面每一页都自带一个空间，一旦有异兽被封印进去，空间会自动形成适合它生存的环境。
　　而其他的空白页，也可以拿来装其他的东西，这都是两年来叶染摸索出来的。
　　如今，山海经只有寥寥数页有异兽，如果碰上异兽，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或者自身带有某种特质，比如像肥遗或者长右一类的，他并不会将他们完全束缚或者封印。
　　毕竟肥遗一旦现世，就会发生旱魃，而长右正好相反，长右的叫声会引发海啸洪水。
　　临近开学，火车站全是大包小包送孩子的家长，叶染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装，背着一个蓝色背包，看着不像是去学校上学的，倒像是去郊游的。
　　叶染小时候长得可爱漂亮，长大了斯文俊秀，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这不，刚上车，周围各种打量的目光围着他转，其中一道目光尤为灼热。
　　叶染把背包放在座位旁，怀里睡得香甜的胖球跟着动了动，一颗圆脑袋探出来，迷迷糊糊地拿它的大胖脸蹭叶染的手腕，“阿染阿染，我闻到好香的味道了。”
　　叶染摸了摸它的头，把它凑到脸旁的脑袋挪了挪。一般胖球说到香，那便是周围有异兽出没了。
　　火车传来滴滴声，列车即将出发，窗外的雨稀里哗啦，五十米以内都快看不清人影了。
　　不一会儿，叶染周围就坐了几个小年轻，看起来像是外出旅游准备归家的孩子。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能摸摸你的猫吗？”一个圆脸女生眨巴着大眼睛，头上戴着个红色水晶蝴蝶结发夹，眼神直勾勾落在胖球肥硕的身体上。
　　没等叶染回答，胖球非常凑表脸的一跃而起，落在女孩儿的胸前，半点没有体重给它带来的负担。
　　胖球的大胖脸一直往女孩儿的脸后边蹭，把女孩儿逗得咯咯咯的笑了，“它好可爱，叫什么呀？”
　　“胖球。”叶染朝胖球招了招手，警告的瞪了它一眼，别人不知道他还不了解胖球的习性么，这虎崽子完全是一只馋猫，嘴巴都快碰到女孩儿身后的青年了。
　　那青年染着一头白色的碎发，脖子细长，一双鹰眼瞥过叶染，带着点炽热。
　　叶染假装不知，将胖球牢牢禁锢在身旁，目光掠过窗外的大雨，总觉得这一路不会太平。
　　女孩儿见叶染没有聊天的兴趣，虽然对胖球的软毛依依不舍，不过显然家里教养很好，识趣的不在说话。
　　叶染也乐得闭目养神，不好好休息，晚上是会没精神的。
　　虽然闭着眼睛，叶染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面那青年如恶鬼一般的贪婪目光。
　　一般异兽出现在现世，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他们会依附在人类身上，以狩猎自己的猎物。
　　窗外的雨大大影响了火车的行进速度，快凌晨的时候，他们才到了第一个站。陆陆续续又上来不少人，他们这节车厢也渐渐拥挤起来，叶染站起身，给一位抱着孙子的老奶奶让了位置，顺便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间与车厢之间有门帘遮挡，叶染进去之后洗了一把手，半靠在车门上，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洗手间的玻璃窗外，形状像鵁，却是白色的脑袋，长着三只脚，人一样脸的瞿如不怕死的盯着他。
　　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哗啦啦掉落在地上，正好被窗外的大雨声湮没。
　　瞿如的利爪非常锋利，洗手间太过狭小，叶染无法，只好快速躲闪。瞿如一击未中，眼珠子转了转，竟是三条腿齐上。
　　叶染挑了挑眉，半夜不能好好休息却要来对着这么一个怪物，心情越发不好，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和对方纠缠，于是动了动指尖，早已经等不及的胖球嗷呜一声，将这只胆大妄为的鸟咬在嘴里，眼睛眯成一条线，摇晃着尾巴呜呜直叫。
　　“好，好，等到了京都就奖励你一条何罗鱼，快放下吧，别咬死了。”叶染冲胖球招了招手，一手将瞿如倒提起来。
　　何罗鱼，传说中的异鱼名，一首十身，就冲着这体格，也把胖球高兴坏了，要知道，早上那一锅鲜鱼粥可就够他打打牙祭啊！
　　此时的瞿如断了一边翅膀，利爪缩在一起，黑眼珠泪汪汪的，看起来被胖球吓得不轻。
　　瞿如本就弱小，现在被一只刚长毛的白虎崽子咬住了翅膀，半点都不敢反抗了，哪里还敢用馋涎的目光瞅着叶染。
　　叶染有起床气，晚上有点低血糖，脾气不怎么好，“要不是看你身上没有孽债，今晚就让胖球吃了你。”
　　瞿如发出叫声，小翅膀还可怜兮兮的拉怂着。
　　随手将瞿如塞进山海经里，叶染拍拍手，然后开门将倒在车厢边的青年提溜着关进洗手间里，走人。
　　一个小时后，老奶奶抱着小孙子下车，列车员正好将在洗手间睡了一觉的青年送回，青年顶着列车员看智障一样的眼神，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臭烘烘的洗手间里睡着，还在和身边的女孩儿解释着，“小影，我肯定是撞鬼了，真的，你相信我！”
　　趴在叶染腿边的胖球圈着圆滚滚的身体，胖脸上的胡须一抖一抖的，露出一小节鱼尾，叶染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黑夜里，列车在固定的轨道上奔跑，驶向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