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犯自救指南》神俏

10、逢三

　　何奈与云杉对视一眼，何奈用校医那拿来的学生卡刷开了门禁闸机，大步入厅内，而后飞窜上楼，姿态就像是一个即将去抓楼内恐份的特警，敏捷而警惕，他去对付杀手小草莓了。
　　这对于A大十有八九的学子而言是普通的一天，路过楼梯口的学子也不过是惊叹于何奈的俊美与矫健身姿，就算揣测他的来历，也只会想到隔壁体校男神什么的。

　　A大的学院几乎囊括了国家需要的各方面人才的培养，但终究是以理工与人文社科为主，没有体育系，有艺术学院和新闻与传播学院，但并不是特别的出名，与其他庞大的学院部门相比显得势单力薄。

　　这么普通的大学，本不该出现异国少主、杀手之王、顶尖刺客这样的角色，就算出现，也容易让人猜测是不是在拍网络剧。森梦回脑子里回荡着昨夜Qiang林弹雨的喧嚣声，清楚这人生不是剧，不由腿脚发软。

　　云杉凑到她耳边，在外人看来是微笑实际上是龇着牙地道：“从现在开始我允许你大喊大叫。”他的后半句话是‘倒是是你死还是这里的其他人死，你就你们谁跑得慢了。’

　　森梦回抿唇沉默，很是识时务的样子。

　　云杉见她没有预料到中地愚蠢大吼，不由侧头觑了一眼，由于距离太近，他能看清楚她肌肤的瓷白通透程度，以及上头些微浅蓝紫色的网状毛细血管——这是只有极为皮薄肉嫩的人才会有的肌肤问题，她要是上个妆，看起来会更完美。

　　‘真像个一摔就碎的陶瓷娃娃。’云杉心想，有些感慨，心底甚至莫名升起一股保护欲，然而转念一想，‘这货还需要我保护？她不把我这种坏人坑死就不错了！’
　　森梦回不知道他心里头的想法，只觉得云杉看自己的眼睛像两柄利刃，要将她扎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他肯定记恨我。’她想，‘说不定想杀了我泄愤，毕竟昨天因为我，他差点被警察给崩了。’

　　森梦回低头装着小乖巧，待视线的压力消失了之后，抬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杉。不得不再度承认，云杉的皮相真的好，森梦回明知道他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却依旧舍不得挪开眼——那是春天阿尔卑斯的雪峰，山脚下开满了可爱的小野花，随风摇曳，使得冰冷与柔美融为一体，死亡与生命遥遥相望。

　　森梦回对前世的里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她总觉得眼前的云杉是侵占了自己世界的妖怪，本质面目可憎，却无法压抑住自己对对方的好感，或许她早已经陷入人质情节（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所谓的人质情节一般发生在人质在绑匪对自己流露出好意之后，云杉没有对森梦回流露出过好意，但他本来就不曾施虐于森梦回，只是给予了些许的恐惧与威亚，而后者是此症的必要条件，再加上森梦回骨子里的犯罪崇拜倾向，合起来就等于说，从一开始她就具备对他产生人质情节的充要条件。

　　森梦回存在犯罪崇拜倾向，以及严重的……中二病。
　　她对里世界的这些人存在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潜意识里的向往——想要变成像他们这样的人……

　　90后这一辈人从小到大接触了无数的影视剧与小说，各种各样喧嚣斑斓的幻想占据了他们的大脑，影响着他们的世界观，导致出了不少中二病，但大部分人稍微长大点中二病自然会痊愈，可森梦回的中二病却反反复复地发作。她11岁等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等得心灰意冷，18岁妄想会受到卡塞尔学院的邀请函，想到失魂落魄，期间有无数明知不可能还要祈祷的想法，全部没有实现，她失望至极，用各种规矩束缚自己，却无法掩饰一颗向往非日常、渴望活得精彩的心。

　　28岁她快死了的时候，她没有幻想重生，因为现实太过于冰冷，结果这一会非日常却踩着死亡的弦音与命运的鼓点，来到她的面前。
　　云杉见女孩神思不属，有些不耐：“你想什么呢？又有什么诡计？”昨天她那反将一军，给他留下了狡猾、诡诈、多变的印象。

　　森梦回抿唇，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地打量着他，看起来好不无辜。云杉差一点就信了，结果疑心病发作，觉得这是女孩故意演出来的，反而戒备心大起，将人拉到角落里，从头发丝儿开始检查，七窍附近的皮都扯了扯，还让她张嘴，“啊——”生怕他在些隐匿的地方藏监听设备。

　　森梦回只好听从：“啊——”

　　云杉继续检查她的衣领，甚至隔着衣服在她锁骨处捏了捏，薄呢外套的口袋，铅笔裤子的口袋，盯着她的鞋子瞅。
　　森梦回一缩脚，凶道：“干嘛啊，你该不会连我的鞋袜都要检查吧？告诉你哦，我有无敌香港脚！”
　　云杉气笑了，“这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吗？鱼唇的龙国女人。”

　　云杉蹲下来，沿着鞋面捏她小白鞋的轮廓，远远的看着好像男朋友在给女朋友系鞋带，森梦回俯视着云杉的发顶，心想：‘这要是娶我狗命的人该多好？可偏生是个可能真取我性命的魔鬼，哭唧唧！’

　　不远处只看了大概情形的安保大爷看不下去了，心想‘年轻男女当众上演十八摸，伤风败俗！’跑出来制止，“你们要卿卿我我就到外头去，这里是读书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谈恋爱的地方！”

　　森梦回嗤之以鼻，“大爷，您是不知道里，这图书馆里头有多少情侣打着学习的旗号亲热呢，不信您到角落里瞅一瞅，么么哒的都有。”
　　保安大爷哪里不知道，当即苦大仇深脸，“诶哟喂，你们这个小年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老头子管不了啦！”说着背过身去，摇头晃脑。

　　森梦回看大爷那背影不由觉得好笑，这种笑意被诚实地反映在了脸上。森梦回的容貌十分明艳，明澈无比，艳而不俗，仿若阳光下的粉色非洲菊。偏圆的脸蛋，却有尖尖的下巴，薄情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醉人的桃花眼。结合起来，说可爱不单单是可爱，说美丽不单单是美丽。不笑的时候，冷艳；笑的时候，温暖若阳，整个世界随之炽热温暖。

　　望着那笑靥，□□少主晃了晃神——那是不常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光”。

　　何奈笑起来也令人感到温暖，那是一种初春微风般的暖意，侧重点在“温”而不在“暖”，森梦回的笑容带来的热量是何奈的百倍，予人以红日冉冉而升般的希望。

　　何奈的笑容很多时候是虚假的，而这一刻森梦回的笑容是无比真实的。她的笑没什么深意，只是瞬间被戳中了笑点罢了，可也正是这纯粹的笑意，洗濯了云杉被黑暗玷染的心。

　　云杉傻傻地问：“你为什么笑得出来？你不害怕吗？”
　　森梦回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她每多活一分一秒都有一种赚了的感觉，几乎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好心情，有好心情自然能笑。她死过一次，很惜命，可莫名地也不那么害怕死亡了。
　　当初她摔得可真疼，粉身碎骨还不断被拉长时间感的漫长疼痛，可那不也熬过来了吗？
　　据说每个人对恐惧对痛苦都是有阈值的，没当人突破一次自我，那么阈值就提高，阈值以下的事情不足以引发那人的恐惧或痛苦。经历过死亡带来的恐惧与痛苦之后，森梦回的恐惧阈值和痛苦阈值是极高的。

　　森梦回抬头，望着云杉傻笑道：“大概是绑匪先生您生得太俊俏了吧？”
　　这是一句很土味的撩话，用词还故意选得十分造作，可它还是合着那双藏着云烟繁星的眸子，像梆子打铜锣一样打在了云杉的心上，咚咚脆响。
　　她的眸子太美了，很少有成年人的眼睛还这样干净明亮，笑起来的时候里头仿似光雾氤氲，美轮美奂。

　　云杉不自觉抬手抚上她的眼角，低低喃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森梦回翻了个白眼，“昨夜商区吧？绑匪先生。”
　　云杉有些失落，“不，一定是更早的时候。”

　　他记得她的这双眼睛。
　　他眼前闪过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即恐怖又美丽，那是一种阴森诡异而又哀伤的美，横跨了死生阴阳，穿越而来，直达他的心口。

　　云杉当初见到那双眸子的时候，内心就十分悸动，但更多的是对自杀者的厌恶，而今再想起来，却觉得心痛。
　　他同样经历过死亡，知道濒死时分是何等的痛苦与难熬，对此他对所有的死者都能产生深深的共鸣，他透过森梦回此时明艳动人的脸回想起她前世死时的痛苦，不由心碎。

　　云杉认出了森梦回，一般人无法将那高空坠楼后被鲜血浸泡的容颜与面前鲜活美丽的脸联系起来，可云杉见识了太多人死前死后的模样，因此分辨能力比一般人强。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那柔嫩的脸颊，悲悯道：“你还是这样漂亮。”

　　森梦回感觉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心说绑匪先生还不如冷一点呢！他以这种看死人的悲悯目光看着她，才叫人不舒服。莫非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他才这般悲伤？Oh，No！
　　于是森梦回覆住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深情地道：“先生，请务必留我一条狗命！”

　　云杉瞬间冷眼，一脸无语，收回手。‘我居然同情这种女人？死了活该！活着气人！’
　　两个思维不再一个频道且都爱脑补的人，又一次两看相厌（惧）。

　　他们其实总共也才说了几句话，但时间在他们心里变得很漫长，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回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引发一系列的内心变动，或是良性的，或是恶性的。

　　何奈终于再度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他衣衫凌乱，领带不翼而飞，灰紫色的粗呢西装外套上出现了几道锐气刮擦的痕迹，肩部甚至露出了里头紫罗兰色的丝绸衬衣，衬衣渗着血色，连嘴角还隐隐渗着血星。这模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图书管理员甚至有些恐慌。

　　云杉皱眉：“衣服都这样了还穿着？”
　　何奈苦笑：“小猫咪的爪子太锋利，透了两层。”

　　云杉挑眉：“不是小草莓了？”
　　何奈眼神暧昧，故意大声道：“小草莓被我舔了一口，就变成小野猫啦！”

　　云杉瞪眼，“你该不会……她成年了吗？”
　　何奈浅笑：“按照雪国的法律来讲，都成年两年了，按照龙国的法律来讲，还差那么点吧。”

　　云杉不以为意：“哦，有趣，那么她究竟算那一国人呢？”
　　何奈挑起半边唇，笑容邪肆：“她那一国人都不是，她是我的人。”这句话他也故意大声讲了出来，本来拿起座机电话不知道想干什么的图书管理员将电话放了回去。

　　云杉挑眉，指了指他的唇角，那里的血已经溢出来，挂成丝儿了，显然受了点何奈内伤，“那这草莓的味道怎么样？”
　　何奈揩唇，擦掉血迹，“还不错，酸酸甜甜的。”
　　云杉放下手：“行吧，别那天把自己毒死。”

　　一旁莫名被秀了一脸恩爱的森梦回瘪瘪嘴：‘心塞，想哭！’

　　云杉使了个眼色：赶紧走吧。
　　何奈使了个眼色：那她呢？
　　云杉瞅着森梦回，一把拽住她细细的手腕：带上！

　　森梦回只能任凭摆布，心情复杂，即可以说是欲哭无泪，也可以说是充满期待：‘他们要带我去哪儿？我会在那里看到什么？会有奇迹吗？会有未知的新世界吗？会有黑暗、眼泪与Qiang火吗？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并且能将一个人带入炼狱深渊——可向往地狱的人并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