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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生日快乐02 ...

  •   南泽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就跳了下去。

      底下没有光源,只有从洞头投射下来的一点点光,上面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就像是夜里掠过而过的风,疾速而无声,当他落地,撞击在地板上时才发出了沉闷的哼声。

      南泽半跪在地,不甚在意地捏了一下自己扭到的脚腕。

      问题不大。

      活动板块不再承重,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像是一扇忽然摔上的门,猛地蹿上去,“砰”一声堵住了洞口。

      幸好围在洞口的嘉宾们即使撤退,才没有被活动板块直接拍在脸上。

      除非陶心远从管风琴里出来,否则这里是破不开的。

      高朗无意识地攥着伊代皓白的手臂,看上去并不是担忧,只是有些紧张,也不知是被下面的气氛感染的,还是被南泽出其不意的行动震撼到了。

      倒是乔原,转过身来面对着封翳,表情很是趾高气昂,仿佛终于扳回一局似的。

      封翳没理会他,蹙眉站在洞口旁边,望着已经合上的洞口出神,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摩挲。

      乔原得意洋洋地仰着脸,叫在活动板块上踩了踩:“封老师辛辛苦苦制造这个机关,想看最后的两个人为了求生相互厮杀,没想到他们俩都选择了留下,好亏啊。”

      封翳闻言抬起头,没有说话,只是挑了下眉,淡淡地扫了乔原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只一眼就把“你是傻子吧”的陈述表达得清清楚楚。

      乔原不信,只当封翳是被戳中了痛脚,在掩饰,便说:“封老师,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轮到你失算了,哈哈哈哈。”

      吴明铎就站在乔原身边,他叹了口气,对乔原说:“乔乔,他没有。”

      “嗯?”吴明铎的话没头没尾的,乔原完全没听懂话里的潜台词,“谁没有?没有什么?”

      伊代皓白和吴明铎对望一眼,又扭头有些敬畏地看了看封翳。

      吴明铎看到了,笑了一下,拍拍乔原的肩膀,说:“弟弟应该也知道了,让他给你讲。”

      乔原闻言立马扑向伊代皓白,哥俩好一般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威胁道:“快说!”

      伊代皓白还在打量封翳,不太服气地噘了噘嘴,语气有些酸,“封翳老师才没有失算,我们每一个人会做什么,会怎么选,会启动哪些机关,他早就猜到了。”

      “啊?”不止乔原,连高朗也有些傻眼,“这么神?”

      封翳完全不参与他们神叨叨的聊天,往后退了半步,皱着眉在思考刚才那一幕。

      伊代皓白对着高朗点点头,脸上难掩落寞,如同不知好歹的青铜去挑战王者,然后被现实狠狠教会要如何做一个谨言慎行的人。

      伊代皓白说:“答案就写在那首诗里,那首诗单句是我们个人的判词,但组合在一起,写的其实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时光同我垂垂老矣
      财富和名利再也取悦不了我分毫
      我只想送些东西给你,我的朋友

      我常常坐在炉火旁,丽萨陪我打盹
      恍惚中分不清是梦还是你
      那些天真的愉悦的童趣的年岁,去而不返
      我是如此地怀念你

      你对我一向抱有无限的宽容
      这可填不满我手中,爱情的酒杯
      善意没能救我于水火,却困住你的脚步

      若你因此一无所有,我的朋友
      不要羞于打开贫瘠的箱子
      就让我躺进去,做你的行李

      隐瞒是一切悲剧的前奏曲
      命运的挽歌已经响起
      懦弱是我的新衣,我要在欢声笑语中死去
      哦朋友
      我是如此地怀念你】

      “财富和名利当然取悦不了我们,我们中没有赢家,所以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财富和名利。”吴明铎了然一笑,摇了摇头,“隐瞒是一切悲剧的前奏曲,在游戏开始之后,我们每个人都有出于各种理由而隐藏起来的线索,正是这些线索,才让一个简单的故事变得扑朔迷离,走向了万劫不复的结局。”

      高朗张大了嘴,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要是一开始就把卷宗共享,信任彼此,互相坦诚,就不会有这么多阴差阳错了。”

      “你早些说你把海龟汤倒掉了,我和伊代也不会自以为是凶手。”段程望勾了下嘴角,“不过这样的话,整个节目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伊代皓白点头,他说:“玩游戏嘛,就是要享受最后真相大白时候的那种荒唐感,跟封老师一对比,我的‘屠龙帝国’简直像是过家家。”

      “原来是这样啊。”高朗“嗯”了一声。

      “有钱真好。”伊代皓白小声感叹,“经济基础决定游戏好玩程度,我现在是伊代柠檬,我好羡慕。”

      嘉宾们喋喋不休,你一言我一语,只有乔原一个人还在状况外,他“哎”了一声,挽住伊代皓白的手臂,“哎不是啊,你先别急着吹,我还是没明白,诗里哪句说陶陶和南泽要留在下面了?你看封老师的表情,明显就是没料到嘛。”

      伊代皓白抬眼瞅了瞅封翳,果然如乔原所说,封翳的表情并不好看。

      伊代皓白心里不禁也有些疑惑了,他压下那股好奇,先跟乔原解释:“你把这几句放在一起看,‘你对我一向抱有无限的宽容/善意没能救我于水火,却困住你的脚步/若你因此一无所有,我的朋友/不要羞于打开贫瘠的箱子/就让我躺进去,做你的行李’,这不就是陶陶哥哥和南泽哥哥的最后结局么。”

      乔原拖长音“哦”了一声,“这样啊——”

      吴明铎走到封翳身边,碰了他一下,问:“你怎么了?”

      封翳抿着嘴摇了摇头,他说:“乔原没说错,我的确没有料到。”

      听到封翳这么说,伊代皓白顿时来了精神,抛下前任偶像乔原sama,噌地一下蹿到现任灯塔封翳面前。

      伊代皓白问:“啊?这些话不是写陶陶哥哥和南泽哥哥的吗?”

      “不,这些话是写他们的。”封翳目光扫过嘉宾们或好奇或疑惑的脸,“还记得在南学者衣柜里发现的脏雨鞋吗?包括为什么高管家会在宴会开场之前把精心熬制的海龟汤倒掉?”

      高朗答道:“记得啊,宴会那天突然暴雨倾盆,南学者执意离开,小少爷就追了出去,最后因为山路崎岖难行,两人不得不折返回来。我担心他们感冒,才倒掉了海龟汤,用砂锅给他们熬姜汤。”

      “还有一些你们不知道的剧情线。”封翳说,“小少爷追出去后,请求南学者带他一起离开,但南学者拒绝了。”

      “所以……行李……就让我躺进去,做你的行李……”伊代皓白咽了口唾沫,“这句不止是在说启动机关的条件,也是在讲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封翳点头,默认了。

      “我的天!”乔原捂住嘴,默默退出需要动脑子的直播间。

      吴明铎沉默半晌,突然看向封翳,问道:“既然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那你没有料到的是什么?”

      封翳和吴明铎对视,他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刹那间封翳给人的感觉就有了变化,明明看样子是有些头疼的表现,可嘴角的笑意却是真实而明显的,藏都藏不住。

      他说:“在南泽之前,测试机关的时候,有人做了同样的选择。”

      吴明铎微微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谁?许弋泊?”

      封翳点点头,“对,是许弋泊。”

      许弋泊是封翳在加利福尼亚领证宣誓的同性伴侣,一个是知名网络写手,一个是畅销书作家,两人当初公开婚讯的时候,着实让一众吃瓜网友们惊掉了下巴。

      封翳说:“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在节目开拍之前,每一个机关我们都做了很多遍的试验,尤其是‘井盖’机关的坠落甬道和这里的活动板块。”

      测试那天,封翳亲身上阵,躺在管风琴里,用自身的体温和重量去启动机器。

      过程中调整变量,活动板块上换了体重不同的工作人员,以测试安全性和上升速度。

      只是没想到许弋泊会瞒着封翳突然来探班。

      许弋泊觉得好玩,在测试接近尾声的时候,经过工作人员的同意,成为了最后一个站上活动板块的人。

      他提前并不知情,一直等到板块开始上升,灯光灭掉,才无意中从工作人员口里得知这个机关启动的关键就是管风琴,而关在管风琴里的人正是封翳。

      许弋泊顿时就变了脸色,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二话不说直接从板块上跳了下来。

      因为这事儿,许弋泊在节目组高调出道,口耳相传,人尽皆知,封老师和人家家属神仙眷侣恩爱极了。

      封翳想到许弋泊,笑意更盛。

      吴明铎却说:“我还是没明白,许弋泊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

      封翳顿了顿,思考究竟要怎么解释。

      “问题就在这里,南泽做出了和许弋泊一样的选择。”封翳叹了口气,说:“明铎你要知道,许弋泊他,是我的爱人。”

      许弋泊去救封翳无可厚非,那南泽呢?

      南泽也跳了下去,是为什么?

      细细一想就很耐人寻味。

      封翳话音一落,连带着吴明铎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说不清了。

      这时有工作人员举着对讲机跑过来,跑到封翳面前刹住了脚。

      对讲机滋滋啦啦地吵嚷着,副导演的大嗓门在里面不耐烦地喊道:“小刘,你问封翳什么时候打开通道,我要准备点了。”

      工作人员被吼得一哆嗦,径直扑了过去,仿佛跪在朝堂上的罪臣,最后一个字差点破音,“封老师——”

      封翳扭过头,问:“副导演人呢?”

      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说:“副、副导演,他、他在点生日蜡烛呢,他问能点了吗?”

      副导演才没这么问,人家直接点了。

      封翳一挥手,说:“点吧。”

      “封老师,那通道呢?现在能打开吗?”工作人员说话时局促地搓着手,“南泽老师这次跳下去的距离应该要比许老师上次高多了,我们担心会不会受伤……您知道的,我们做节目的,都是靠观众老爷养活,万一嘉宾在我们这儿出点什么事,而且又是南泽老师,粉丝会吃了我的……”

      封翳想了想,点头说:“打开。”

      工作人员如蒙大赦,扭头就跑。

      “等下。”封翳叫住他,“先去把密室的灯打开,给他们一些光。”

      ***

      陶心远被封在管风琴里,他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

      松开南泽手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说,他要做南泽的英雄,天知道这种大义凛然的情绪有没有撑够一分钟。

      他从来都不怕黑,可此时此刻,隔着厚重的琴箱,听着外面机器轰鸣运转的声音,难过和绝望却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一下子就将他吞没了。

      他知道,南泽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但是……南泽会安全的。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探到自己的胸口位置,摸索着把南泽送给他的那枚小提琴胸针卸了下来,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幽闭空间总是会让人在不觉中产生窒息感,陶心远张大了嘴呼吸,依然觉得喘不上气。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究竟活在什么样的空间里。

      他感觉身下都悬空了,虚无地漂浮在半空中。

      感官被封闭,只有思绪更加清晰,像是不甘被困在锁妖塔里的浑天恶魔,在他脑内嘶吼着,冲撞着,拉扯着他的思绪。

      他甚至分不清,在这个时候到底是哪一个灵魂活在他的体内。

      他皱起眉,更紧地攥着拳,感受胸针抵在手心里的微微刺痛感

      陶心远侧躺着弓起后背,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他咬着牙,哽咽却依然止不住,便更狠心一些,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其实问题的答案他比谁都清楚。

      是故事里懦弱的小少爷,被老公爵家暴后又被哥哥藏进了壁橱里;同样也是现实中的他自己,痛苦的记忆明晰真实,隔着时光的河流,他还是分毫不差地感受到了当年那个孩子一点点沉下去的绝望。

      太难受了。

      脑子是混沌的,思绪拉扯的过程就像刮痧,每一秒都疼得咬牙。

      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却殊途同归地把他带到了这里。

      南泽说,每个人都有一次求救的机会,南泽给了他机会,只是他再一次放弃了。

      他颤颤地想伸出手,却在抬起时碰到了管风琴木制的琴盖。

      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这一次,不,是每一次,他都清楚地知道不会有人救他出去。

      爸爸不会,妈妈不会,不会有人救他出去。

      仿佛早就注定了一般。

      这是他恐惧的根源,他是一个被放弃过的人。

      他咬着唇,呜咽声还是抑制不住地溢了出来,像是多年隐痛终于找到了情感宣泄口,奔腾涌了出来。

      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于是南泽的英雄陶心远,攥着他的小胸针,痛哭出声。

      黑暗包裹住他,轰鸣的机器也很贴心,给他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他哭到脱力,哭声变得微弱。管风琴里的空气本就稀薄,他像离水的鱼,努力呼吸,连肺部都感到抽疼。

      缺氧令陶心远开始耳鸣,耳朵里像进了水,噪音和哭声都和他隔了层壁垒,他听什么都像风。

      一场不近人情的狂风。

      他孑然一身站在风暴中心,成了被滞留的行李,没有人会带他走。

      风声更烈,如同鼓起的旌旗,在他耳边摇曳成歌。

      然而这并不是歌。

      好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陶心远听不真切,手掌压在脖子和锁骨相连的位置,只觉得窒息。

      南泽打开了管风琴盖,在掀起来的那一刹那,密室两侧的壁灯和顶上悬挂的吊灯一齐亮了。

      就仿佛南泽是带着光来的。

      “陶陶?”南泽单手撑起盖子,微微俯身去碰陶心远的脸,却摸了一手的泪,声音便不由地软了下去,“……宝宝?”

      南泽的声音引得陶心远抬起头来,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

      他的意识已经涣散,目光迷茫地寻找着却找不到焦点。

      这个时候身体会做出最真实的反应,陶心远动了一下,本能一般把南泽的手臂抱在了怀里。

      南泽低下头,听见他气若游丝,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这时他们身后那扇伪装成墙面的卷帘门也打开了,副导演推着小推车,上面摆放着三层高的生日蛋糕,点燃了二十二根蜡烛,围着中间翻糖做的卡通小人。

      今天,是陶心远的二十二岁生日。

      嘉宾们、摄像还有其他工作人员紧随其后,从打开的通道里走了过来。

      陶心远的状态明显不太好,倘若继续待在管风琴里,估计就离昏迷不远了。

      南泽一手撑着盖子,另一手被陶心远抱住,只能朝副导演使了个眼色,寻求帮助。

      副导演当机立断,吩咐道具组的同志们过来帮忙,先把陶心远抱出来。

      可陶心远抱着南泽的手臂不肯松开,他微弱又急促地喘息着,两个人都没掰开他的手指。

      又有人要来试,用力地抓陶心远的手腕,才刚要动手,南泽眼神一暗,沉声说:“不用了。”

      南泽把下巴一扬,让工作人员帮忙扶着管风琴盖,他腾出一只手,扶正了陶心远的脸。

      陶心远目光飘忽地落在南泽脸上。

      摄像和嘉宾们都在,工作人员也围在周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经不起乱来。

      南泽朝陶心远轻轻一勾唇角,拇指状似无意地擦过自己的嘴唇。

      他俯下身,捏着陶心远的下巴,他手下用了些力,像是小小的惩罚。

      陶心远感觉到疼,回了些神,南泽便放松了力道。

      “宝宝,你当不了英雄了。”南泽说,“我回来救你了。”

      救……我?

      救我……

      陶心远怔怔地睁大了眼睛,脑子钝钝地转着,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又一层泪意汹涌而来。

      他早就有认知,不会有人来救他,可为什么南泽却总能恰好伸来一只手。

      不是每个人求救的机会都只有一次吗?

      为什么他又见到了光?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南泽回答他:“在我这里,你是例外,你有无数次向我求救的机会。”

      这些年来,陶心远就像是一座没有下水口的蓄水池,坏情绪他说不出来,也不愿表达,慢慢积累,慢慢沉淀,直到装满整座蓄水池。

      南泽是一把锤子,在池壁上敲凿,一点点,一天天,耐心又温柔。

      终于有人救起了他,无数次地救起了他。

      他此前岁月里所有的灰暗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南泽递来的手,和南泽带来的光。

      “南泽……南泽……”他呜咽着朝南泽伸出手,哭得比先前还要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泽叹了口气,声音轻似耳语,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

      “不是要当正式的小男朋友么,不准哭了。”南泽把拇指指腹压在他的唇上,说道,“你看,盖过章了的,我来救我的小男朋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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