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汤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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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村子还稍微有点儿远的地方，就能闻得到硫磺的气味。
这是个被山谷包围的温泉乡。采取过汤花的温泉水略呈乳白色，通过滑梯潺潺流入碧绿色的水池中。白色的水蒸气从汤畑和水池中浮上阶梯，那周围坐落着一排小小的木制房屋，虽然破败但还算整洁。
汤畑的附近还有一些田地。看不到一个行人的温泉街显得十分萧条。想必是动荡的岁月盼不来客人，村民只好去田里做农事吧。
我鼓足勇气走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有些人气的旅馆，用力地推开拉门。
远处的柜台有一个穿着作务衣的，看上去很精明的男人低头打着算盘。听到拉门被推开后响起来的铃铛声，他的眼睛有一瞬间亮了起来。可是当他放下算盘和账目，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时，那闪亮的眼睛充满了不耐烦的情绪。
「去，去，小叫花子——！这里没有给你的食物。」
「我想要在这里工……」
话还未完全说出，就见那男人拿着一柄扫把走了过来，那张狐狸脸上写满了不友好。我只好闭上嘴巴不断向后退，最后落荒而逃。
那之后，同样的事重复了若干次。
「烤兔子肉不好吗，白先生我就从来不会挑三拣四嘎。」
「你明明昨晚很嫌弃似的把次郎吉的眼球吐出去了。」
虽然我在和小白一搭一和地吐槽，但日落黄昏，肚子早已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听了。
「还要继续试噶？」
「要的。」
这一家温泉旅馆坐落在街角，背依田地，离汤畑是有点儿远了。木制的墙壁上有一些黑霉，看起来很是有一些年头。
「打扰了。」
我将拉门拉开后留了一些空隙，以便逃走。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迎着我走过来了是一个梳着马尾辫儿的女孩儿，看起来干练利落。她的个头比我高了不止一个头，看上去应该有十岁了。
「你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她看到我的样子后，苦笑了一下。
「我想要工作。」我捂住饿扁的肚子，尽量用可怜的语气向她请求。
她愣了一下。
「你父母呢？他们在哪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并不记得这具身体的父母是谁，但忆起马车车轮下的那两具腐尸，想必就是他们了吧。
「……死了，被贼人给……」
那女孩儿叹了口气，然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叫玉聞，你可以叫我小玉。我的父母也是几年前让山贼给害死了。那些忍者不做忍者了就跑去当贼，真的十分可恶。」
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失去父母的经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怨恨谁。
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附和她，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的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那之后我到处流浪，最后被这里的老板娘收养了，就一直在这里做工。」
她朝我苦笑了一下，然后走过来牵起了我的手。
「这里的老板娘也是在战争中死了丈夫和儿子，连尸骨都没能寻回。虽然她脾气很坏，不过我想好好地和她说一说，至少会让你在这里住下来。」
我跟着小玉走入内堂。旅馆的内装颇有几分古韵，昔日应当是家生意兴隆的店铺。
绕了几个弯儿后，我们上了二楼。台阶稍微有点高的楼梯对我现在这副身体来说，爬起来很是吃力。小玉像是生怕我会掉下去似的用力抓住我的手，她是个温柔性子的好姑娘。
在一个放着屏风和一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榻榻米房间里，我见到了那位脾气很坏的老板娘。
「落婶儿，这孩子站在店前。我就将她带进来了。她说她想要工作。」
「您好。」我忐忑不安地小玉身后走出来。「我想要工作。」
那位老板娘转过头来，有些花白的头发挽成了一个鬓，颧骨稍微有些高，年轻的时候应当是位五官俊俏的美人儿。她的身后一座佛坛，上面供奉着两张相片，还摆放了香炉和一些水果。那相框里的人应当就是她死去的丈夫和儿子。
「真是难看的小姑娘啊。」
她用像是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我想要工作。」
「快闭上那张贪得无厌的嘴吧。你这是在说什么蠢话，就你那细胳膊细腿和矮萝卜一样的个头儿能干个鬼的活。呵呵呵呵呵呵，你那腿可是在发抖呢，可是站都站不住吧。」
确实这副身体有些先天不足，甚至年龄上也没成长到足以干些活的程度。但是如果不在这里豁出去的话，恐怕就连成长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想要在这里工作。求您了。」我几乎是豁出去了的恳求她。
「怎么又在说这蠢话。」
「……我想要在这里工作。请让我在这里工作！」
她的五官扭曲起来，脸上从看垃圾似的表情切换成了彻底的厌恶。
「为什么我非得雇佣你不可。就你这种比不上一棵大头菜的身板儿和那跟装了谷子壳儿似的脑子，怎么会有人乐意给你工作。我拒绝，赶快给我滚出这里。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做最脏最累的活儿，做到死为止。」
「我想要在这里工作。不管是端盘子洗碗打扫卫生还是算账，我什么都可以……」
老板娘用狠厉的目光瞪着我，可她最后却用眼睛狠狠地剮了一下站在我身旁的小玉。
「捡些猫啊狗啊就算了。居然捡这跟豆腐干儿似的小鬼。」
对此小玉选择站在我的一边苦笑着打哈哈。
「你叫什么名字。」
「倖来（YUKI）。」我急忙答道。
「姓氏呢。」
「我不记得。」
「哼，看也知道是个没什么名分的笋干儿。」
她又嘟嘟囔囔了几句，然后问了我几个问题。最后让小玉带我去洗澡。
也许是战乱导致的萧条，这里的旅店也是静悄悄的连一位客人都看不到。小玉领我走进的浴室小是小了点儿，但贴在水池上的大理石板有着漂亮的花纹。温泉水从雕琢成乌龟形状的注水口缓缓流入池内，那乌龟是铜质的，有三条尾巴，但身上斑驳了黑色的锈迹而看不清细节。不止这只乌龟，连淋浴的喷头也斑驳了同样的锈迹，这温泉水应当呈酸性，而且ph值应当是相当了不得了。
「我把衣服放在篮子里了。洗好以后就换上这身哟。」
「好。」
我应着身，然后洗净后，将身体泡入温泉中。
回想起昨晚那冰冷的河水，现在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衬着灯光，泡在水里的肌色看上去稍微带上了一点儿血色。
这具身体现在就如那坏脾气的老板娘说的一样，是个笋干儿或者大头菜什么的。但是如果今后好好锻炼一下的话，一定可以顺利成长的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以后，我的心态从来都没有这样放松过。
洗过澡，我换上了小玉送给我的衣服。那是一件和她身上一样的薄荷色的作务衣，麻制的布料虽然有些粗糙，但穿在身上很是清凉。
「吃过这个就去睡吧，明天开始就要做工了。」小玉端上来的晚饭是两个热腾腾的饭团。用味噌烤制过的饭团点缀着青葱。
我努力地吞咽着口水。
「你一个人睡怕不怕。」
我想说我不怕。但想到烧了次郎吉和那些尸骨后我从昨夜开始就没合过眼，还是忍不住拽了拽小玉的衣角。
「那我们一起睡吧。」小玉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开心。
她把我领到了一个和式的房间，然后从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铺好。那些被褥是用棉花充实的，摸起来十分柔软。
这一床被褥应当是有些分量的，都不晓得她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力气。
「你不睡吗。」
「我把下面收拾好了就去睡。」
她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走出去关好拉门。
待小玉的脚步声走远后，我打开窗子。小白就等在那里。我走过去将饭团掰了一半递给它。
「都不晓得这咸得过分的饭团有什么好吃的嘎。」
「可是我很感动啊。」
我满足地吃掉了另一半饭团。
送走小白后，我钻进被子里感觉有些失眠。不是因为杀人而感到恐惧，而是一想到明天开始要面对的工作就有一些不安。就算那个嘴巴很坏的老板娘人并不是那么坏，但这温泉街萧条的模样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很可能就得指望着旅馆后面的几亩田地，收成好了有饭吃，收成不好那估计就得去刨树皮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玉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铺了被子。我听到她的肚子传来了咕噜噜的叫声。
她该不会是把吃的东西全都给了我吧。
「小玉。」
「你还没有睡？」
「我睡不着。小玉你还没有吃东西吗？」
「啊哈哈哈……」
黑暗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现在应该是有些窘迫的吧。
「我并没有一个人把饭团吃光哟。小玉，来吃吧。」
饿着肚子究竟有多难受，我最清楚了。
「你吃饱了吗。」
「嗯，我吃的很饱。」
虽然只吃了半个饭团。但我感到非常满足。
「真是的。还以为你饿久了，要吃很多呢。」
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可是「啊呣啊呣」嚼着饭团的声音，还是让人觉得她现在很开心。
「你把这个吃了吧。」她递过来半个饭团。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呀。」
「不管是什么东西，果然还是有人一起吃的时候最开心啦。」
「唔。」
我犹豫了一下，便从她手中接过饭团，和她一起吃了起来。
饭团已经放凉了，米饭也有些干，并没有很好吃。但这些天我在外面一直不停地、不停地走，怕遭到山贼而不敢用篝火，一直精神紧绷。也只有小白在和我说我死后他要把我的尸体怎么怎么样，才不得不咬着牙走下去，甚至期间还遭到非礼差点给人杀了。
「你怎么哭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吃饱了真好。」
现在第一次遇到能够坐到一起吃东西，说话的人类，真的非常非常让人安心。
「小玉吃饱了吗。」
「嗯，饱了。」
「那我们睡吧。」
「在那之前去把牙刷了。」
说着，她牵起了我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汤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