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迹》离月湮霜

2、※贰※

　　很多年后云惜也无法忘记那些日子，那些岑寂到时间都可以算作静止的日子。
　　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自己的面前除了那温柔到可以算作软弱不争的母亲外，就只有那一卷一卷泛黄的医书。
　　幼时，在她苦苦的缠了几天后，母亲终于吐露了关于父亲的一些事，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也是让她欣喜不已。“你爹爹，是长安云家的继承人，这个世上最好的大夫，妙手仁心。”母亲淡淡的说着，眼中却忽然有了灼绚的光彩，“惜儿，你……你要做你爹爹那样的人。”
　　然而问及相识或是离别，母亲只说了一句他如今还仍在长安，就再不肯多说一字，问得急了，便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敢再问，回到自己的屋中对着那满案的书卷，听母亲在隔壁抚琴。
　　冰弦冷涩，在母亲指尖也可化为珠玉落盘。瑶琴叮叮咚咚的响，是那么多年的离恨入弦，然后氤氲出一片哀思愁绪，然后远远飘出。
　　“飘零久，江湖风烟远。风烟远，离恨入旧弦，不知一别竟经年。”
　　“君莫问，往事不堪言。瘦损朱颜起来听，浑不见，泪阑珊。”
　　——相识是在何处？印象中，是那般迷离的烟雨江南。
　　——云渊，是我负了你……所以，你恨我吧……
　　——惜儿，不要做娘这般软弱的女子。记得要抓住……自己的幸福。

　　那是江南枝头春意闹之际。
　　在小药庐里看书看到头痛，忽然听得窗外窸窸窣窣的响。云惜走到窗边，是隔壁的白衣少年摘了些许凤仙花瓣，在窗外轻声唤她。
　　“惜儿你看，”少年扬扬手中绚烂美丽的花瓣，笑的澄澈，“娘说，这是凤仙花，可以用来染指甲呢。”
　　蓝衣女孩撇撇嘴，扭过了半面身子，故意闹着别扭：“我不要！我又不会。”
　　白衣如雪的少年见得惯了也不以为意，倒是好脾气的微笑着绕进屋里：“你不会么，那我来帮你染吧。”
　　隔壁的母亲透过竹帘的缝隙悄悄地看，就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是有过那样纯净快乐和幸福的，一阵恍惚才发现紧绞着细绢的手都渗出汗来。
　　——恍然间看到了杏花林中的绚丽笑颜，那时我明眸皓齿，你俊逸无双。
　　碧色衣裙的少女提着裙裾，在花间匆匆奔过。偶一回头明眸流转，灿若明霞的笑靥向着那白衣少年，“快来啊，快点……”
　　记忆都在那里了，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那些破碎的过往，支离的回忆……终是旧游如梦。
　　而如今……当年的青丝已染上了霜色，那些斑白似是在记录往昔的快乐。——可是，可是能有回忆在那里守着，毕竟也是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