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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重新试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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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发现离别在即,平时常常旷课的人难得准时报道了。
这节课,李鹏辉一进来欢迎他的依旧是响彻云霄的掌声,大家拍马屁如火纯青,纷纷夸他衣服好看,又帅了各种云云。
李鹏辉耍起了赖,被夸了一通做起了傲娇的姿态,手一挥让彩虹屁更加猛烈一点。
底下的学生可不是吃素的,夸人行怼人更行,李鹏辉刚听得春风得意,美好画面瞬间打破。
有人站起来调侃:“李老师你单身这么多年,是不是gay啊。”
台下马上起哄:“哟哟哟,你死定了,敢说老李头坏话。”
调侃之人料定李鹏辉不会生气,对起哄声音不以为然,微微仰起下颌又道:“李老师是gay咋了,说不定我反而有机会。”
男人调戏男人,较为致命。
“哈哈哈!你真牛。”
“笑死我了,坐等老李头的回击。”
场下全都在鼓掌,恨不得立刻当起红娘,哪怕瞎子点灯一窍不通。
李鹏辉一副老头子逛公园的姿态,偶尔喝口咖啡,微微抿唇,似乎再酝酿怎么惩罚他们。
沈星也当起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课上多数枯燥安静,好久没这么随性自由喜怒形于色,大伙都像解开了学生这个枷锁,起哄八卦一点不客气。
诙谐的话题一来,添点油加些醋,课上一点紧张气氛都没有了。
沈星想,老李头还是特意放纵了大家,知道临近毕业有些人需要放松的氛围。说些笑话娱乐一下会少些面对社会的压迫感。
沈星耳朵竖起来,听到旁边同学在说:“老李头一看就不是gay啊,我有个gay蜜从不穿格子衫,有些只喜欢穿花衬衫紧身裤,他们特别喜欢炫耀自己的屁股,碰到这样的人夸他们屁股翘就可以了。”
谭君明显也听到了戳戳她:“为什么穿格子衫的不是gay,这个有说法吗?”
“好像是有调查依据的,说是他们普遍认为格子衫比较土。”沈星心想着我也没研究,按网上的舆论算胡说八道吗。
谭君又问:“为什么会喜欢让人夸屁股翘?”
沈星幽幽看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这你都不懂:“因为好捡肥皂。”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解释,话不直白但又让人想入非非。
可能觉得气氛可以了再放纵下去就越说越来劲了,李鹏辉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喝完咖啡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接底下学生的茬,自说自话:
“爱情如此的神圣不应该随年龄而将就,只要真诚永不落幕,爱情永远不会消失。”
“不过我是不是gay这件事,of course……”李鹏辉卖了个关子,看着大家紧闭呼吸一脸期待,才停止逗挑缓缓道:“当然不是了,想什么呢你们,我办公室还放着36D美女照片,你们没少看的拉。”
台下男的一脸被戳穿的微妙微笑,女的啧长长喊了声“切。”
李鹏辉微微弯起嘴角,继续说:“不过人类太狡猾了,常常变化多端,要不然大家和我保持联系,到时候我性取向改变时我通知你们?”
好敷衍的回答,甚至还很得瑟。
果不其然,这次换成男的异口同声地埋汰声。
“咦——”
——
结束李老头的最后一堂课,沈星正和同学约好去唱歌,李鹏辉留话让她去办公室。
沈星道了声好,只能让她们先去自己随后来,说完则去找李鹏辉。
李鹏辉办公室除了教书的课本,其他都是杂物,他本人挺逗的,他说的那张36D美女照片被他放在抽屉里,每次被男生吵烦了他就把海报扔出去,让他们看了就滚,实际他本人也不怎么看。
沈星一如既往的帮她收拾桌子,这也算她一个无报酬的小工作,外国人的思维真的一言难尽,可以严于律己的要求自己,却不会整理桌子。
李鹏辉说他家的卫生都是请保洁公司,他至今搞不懂中国的卫生工具。
她当时是什么表情?好像是一脸鄙视,后来李鹏辉有说他当时被她的表情刺激地很受伤,一礼拜没有喝咖啡。
沈星后来也就习惯了,按尊师重道的理,古时还要磕头拜师天天敬茶,现在只是偶尔被叫来打扫卫生,看淡就好了。
沈星扔掉最后一袋垃圾,里面几乎都是李鹏辉写文章的废纸,回到办公室,李鹏与她打招呼,兴师动众的叫她过去:“沈同学你快过来,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李鹏辉这句话像是给她打扫完的报酬,按照外国人的理解来说就是小费,以前他可没这么客气。
沈星纳罕的走过去,只见李鹏辉搞得神神秘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为难他了,上面还兴致盎然地系了条红丝带,要有多怪就有多怪。
“看看?”他拿着照片的手动了动,迫不及待想让她看到。
什么照片?沈星静了两秒,边想边拿起照片粗略瞄了一下,本来还是平和淡定的脸,红晕浮上脸颊立马通红。
照片上得内容正是费西原拿奖时拍的,那会她看到B大论坛的消息特意拉着谭君去偷看,想不到兜兜转转,这张照片竟然到了她手上。
沈星不可置信的样子都落进李鹏辉的眼里,他悠然地吹起了口哨:“卫生没让你白做吧,我这个外国佬也是信奉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
“这照片,老师你怎么来的?”这可是获奖照片,上面还有教授和各界人士的露脸,理应都在学校纪念窗里放着,有宣传任务时还要拿来当素材的。
沈星看着他,一副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照片帮我暗喽喽搞来的样子?
李鹏辉沉默一会儿,小声说:“讨来的。”
沈星嘴角抽了抽。
“这照片放哪都是放着,还不如拿来给你做个纪念。“李鹏辉感叹:”小伙子真人和照片一样帅,跟我说话也挺有礼貌的,你眼光不错哦。”
这话让沈星听得转不过弯来,这照片他到底哪里来的?
“什……什么意思?”
“哦,我忘了跟你说了,这张照片我去要的时候正好被送去宣传部里,就是你的罗曼蒂克送的,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我留住了它。”
沈星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指着照片里的费西原再三确认:“你问这货要的吗?”
李鹏辉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这货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的思维里中文的货指东西,但是东西用来代表人是骂人的词。
沈星只好又用听起来像叽里呱啦的法语解释了一通。
李鹏辉听懂后继续往下说:“是啊,虽然一开始他像个多话的收音机问来问去,我告诉了他我的学生非常需要这张照片希望他能割爱,这时他沉默的像个小古董,在我放弃想要照片后,他又很大方的送给了我,哇哦,他给了我一个惊喜。”
“我的妈……”沈星捂住双颊。
哪有人这么问人要东西的,太刻意了,想到那窒息的画面她就头皮发麻。
沈星幽怨的看着李鹏辉:“老师,我们中国人不会这么问人要照片的,而且还是大合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个土匪头子。”
李鹏辉很真诚地说:“请不要觉得羞怯,我说帮我学生要的,没有说你名字。”
顾名思义,我很讲义气,绝对不会出卖你的名字。
沈星摊手:“他知道你是我老师。”
李鹏辉摸头:“这样啊,哈哈。”
沈星拿着照片从办公室出来,想着别犹豫了,早点把照片还回去吧,李老头什么小孩子脾气啊,拿人家要交差的照片送给她,让她捧着个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是好。
就在沈星不知道怎么把照片还回去时,恰逢听到了广播,于是决定直接把照片给校宣传部送去。
此刻是B大学习较忙碌的时辰,宣传部只有一个人蹲守地盘,正无聊的坐在电脑面前玩闯关游戏。
沈星过去时正好看到她通关失败,瘫在椅子上发出哀嚎声。
沈星刚要开口说话,女同学捶着头惩罚自己说:“又失败了,你怎么这么笨啊,脑子里都是屎吗!”
说完,女同学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
沈星觉得挺尴尬的,只得喊了声:“hi”
犯傻的样子被别人看见,简直绝望到窒息,女同学恨不得再敲一次头,她猛喝了一口水,重新拾起精神:“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同学,我来送照片。”沈星假装没看见人家的窘态,连忙把照片递过去。
“哦,好的。”宣传部的同学接过,看了一眼,往架子层的格子里放。
放好东西,女同学的眼神又落在电脑上,瞬间整张脸都垮下来,蓬勃之气都掩盖不了她的沮丧。
沈星摸了摸鼻子,有些爱莫能助,玩游戏她妥妥大菜鸟一枚。
刚准备走,被一声可可爱爱的声音叫住了,沈星作为一个女生也实在无法抵挡如此怯生生的声音。
“美女你玩游戏吗,这关我已经通了十次了,每次都失败了,你帮我试试?我请吃饼干,还有芒果干,行不?”
沈星心里想:呜呜呜,那大约要失败第十一次了,嘴上却说:“好,我试试。”
游戏从旁观者看和坐下来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看别人玩只要盯着屏幕就好,没有操作上得难度,自己玩又要操控键盘和鼠标,还要有敏锐的注意力和顺滑的手感,就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她大气不敢出,好不容易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线,刚松了口气就被火雷砸死了。
看着屏幕里game over这行字,沈星不好意思的点了下额头,无限怅然:“有点难,妹妹还是你来吧……”
话音刚落,门口有送东西的人进来敲门:“办公用品收一下。”
女同学应了声,拍了拍沈星的肩膀给她加油打气:“你才玩第一次已经比我厉害多了,我去楼下收下东西,你再帮我试几遍哈,拜托拜托。”
沈星瞅了一眼屏幕,长长呼了口气,准备再试一次。
就在她聚精会神通关时,一道黑影从门口进来带来一阵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吹动薄薄的刘海。
沈星专心操纵着人物在地图里游走,慢吞吞地养着手感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进来的人站在环台桌前,颀长的身姿被窗外倾斜而入的微光镀上一层晃眼的光晕,费西原把东西放台桌上,音质平淡:“同学,送东西。”
突然冒出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把沈星吓了一跳,差点再一次挂了游戏,她触电般抬头。
同一时间,费西原缄默不言抬头,因为高度关系看人时目光需要稍垂,眼睛轻飘飘地瞥过去。
两人的目光冲撞到一起,看清了对方的脸,默契的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意外。
他歪了下头,盯着她那双黑褐色的眼睛好像在辨认她一样,与此同时,楼下零散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声音的吆喝声点醒了他。
他抿下唇,视线转开。
宣传部这个地方时常会有舆论漩涡,她怕惹上麻烦所以并不常来,除非是有些避免不了的题材需要交才会过来,想不到就留了一会时间打游戏,两人就能这么见面。
她微微直起身,看到了他交上来的东西,一张和她拿来一模一样的照片。
李老头问他要,他不好拒绝所以又去洗了一张还是一开始照片就不止一张?
角色因为超时任务,再一次无情的闯关失败,沈星听见突然响起的游戏音效声这才如梦初醒。
视线再一次对上时,女同学收完东西回来,一进门看到费西原就冲他打招呼:“嚯,稀客来了。”
费西原清清冷冷的斜靠在桌上,下巴往放照片的地方抬了下,抿着唇说:“送个东西而已。”
女同学快步过去,拿到照片,她看了沈星又看着费西原,理解不了两人都知道要交照片但为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会来交照片,于是提醒他们:“重复交了,你们怎么没互相通知一下,可不多跑一趟咯。”
这话就说到最尴尬的地方了,简直就是公开处刑,沈星难以启齿索性就不解释,反正事情都被反转成这样,说不都解释不清,总不能把李鹏辉那套说辞用上,那真得臊的不要见人了。
不过她记得游戏,十分抱歉地说:“游戏有点难没通关,不好意思。”
女同学也很有礼貌,吐了吐舌说:“啊,没关系的,这游戏是挺难,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还没谢谢你呢,浪费你时间啦。”
沈星朝她淡淡一笑,这才想起她的本意只是来交东西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费西原从字里行间也听出些内容,从她手上抽出照片随手放进了口袋里,简单说了一句:“够了我拿回去了。”
沈星听着他的声音,目光不自觉得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直到他重新换了个姿势才反应过来。
她撇开视线,假装看别处。
女同学不知道两人之前就认识,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似乎是知道他的能力和打游戏的水平,她赶紧仰着头拜托:“都要实习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帮老同学通个关行不行?”
费西原勉为其难扫了一眼,那游戏很幼稚,他帮都懒得帮。
沈星猜不到他会不会帮忙,只是想到以前对待谦虚诚恳的人他还挺大方的,虽然这样也要基于他心情。
这里没她什么事了,她把手放进口袋,欣然的朝门口走去。
两人的喉咙都像被堵住了,谁都理性克制的在彼此前画了条线,还特别有默契的互不干扰。
费西原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失神了片刻,他们刚才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都没和对方好好打招呼,哪怕就是随便问一句,敷衍两下。
这种心情有点怅然,但他也知道用了很久才找到平衡点不能再让它失衡,要不然谁都不好过。
反正很少有人能过诚实的生活方式,多他一个有何妨。
女同学见他皱着眉不讲话,摊开手往他面前晃了两下:“吱个声行不,你这样很吓人。”
费西原把她手推开:“叫徐页来帮你。”
“哎,靠人不如靠己。”女同学说了句箴言,回头一看,发现桌上放着一部手机,呀了声:“她忘记带手机了。”
匆匆下了楼,沈星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还放在桌上忘了拿,懊恼地拍了拍脑子,只能再走回去。
她纯属已经忘了还有唱歌这回事,只好在心里向同学们赔罪,身负罪恶感的放起鸽子。
沈星一口气到三楼,跑到转角处时猝不及防和正下楼来的费西原撞了个正着,她的额头实打实撞到他坚硬的胸膛跟着脚底一打滑,整个人被力弹了出去,还没等她惊魂未定,紧接着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剩下的事情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费西原在她倒下的瞬间接住了她,她的长发几乎都落在他肩膀上,起初他以为她在故意躲避他,还用这种一眼就能拆穿的方式,深深看了一眼她一脸,忍不住捏住她白皙的脸颊摇了两下,拆穿她:“别装了。”
他期待她睁开那双乌黑圆溜的大眼睛,露出认真温柔的眼神和笑意盈盈地笑容。
她的肤色很白,脸上被他捏了两下立马
红了起来,不管他如何欺负,各种话来提醒她,她依然双眼紧闭,胸口微微起伏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费西原见她毫无反应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拉住她的手臂拦腰抱起,紧忙往医务室跑。
若在平时他还有心思嘲笑,此刻真想爆粗口了,老天真会耍着他玩,下次他滚远点行吧!
一路飞奔,总算到了医务室。
费西原将人放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等不及排队直接把校医揪了过来,躬着背喘着大气:“麻烦快点给她做检查,晕倒没多久,后脑可能受过撞击。”
校医被揪得实在没面子,看在病人的面子上才不与他计较,拿出听诊器和瞳孔笔检查了下瞳孔大小和心率速度,又摘掉手套摸了下后脑勺,做了个初步判断。
“睡眠不足加上压力过大导致人体虚弱,后脑轻微撞击导致大脑暂时出现意识障碍,让她好好躺医务室修养吧。”
费西原吃力的脑子转不过来:“就这样?”
校医严肃的“哼”了一声:“你这小伙子怎么有点缺心眼,这你女朋友?女朋友好端端你还希望她有事?”
“不是。”费西原懒得解释,只问:“没有其他影响?”
校医:“让她在这里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医务室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怕打扰到她休息,他拉了把椅子,同时拉上了帘子。
病床四周被帘子围起来,只有一丝光透进来,营造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沈星睡觉很安静几乎不会发出声音,长发松松垮垮的散在枕头上,白色的床单显得人过于白皙,反而看起来有些脆弱。
费西原绷着脊背看着她安静沉睡的面容,浑然不自觉得想:你可真行,吓得我够呛。
人还有些委顿,思绪还没完全缓过来,他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看着她。
送个照片半路被截胡就不说了,重新洗了张送过去还被你拿命吓够呛,你这是对我赶尽杀绝呢还是纯属埋汰我呢。
费西原放松下来身体也有点疲倦,坐了一会才想起拿她的手机给她室友发信息,点了发送后随手把手机放在她枕头旁。
他坐着坐着又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挺烦的,真觉得早点毕业算了。
心情不佳外加无事可做,费西原扯了下领口,无意摸到了脖子上开过光的黄符,记起大师念得四十九天的经。
这会他整个大脑都被剧烈的想法所充斥,受着趋利避害的煎熬。
他将黄符从脖子上取下,符上的符字外行人看是鬼画符,其实都有其用意,福讳,主事神和律令其神驱邪挡煞。
费西原看着她,眼落在她的手上,最后还是没压制住意图,他抬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比他小多了。
他伸手顿了顿,用力捏了捏拳头,将符放在掌心缓慢地与她十指紧扣,紧密相叠。
室内很安静,一红一黑的珠串手绳交缠在一起,黄色的符光从掌中溢出宛如枷锁中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