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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噬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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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的李准在逃出困龙锁没多久就嗝屁了。人死茶凉,过后也不再提了,所以有关李准的光荣历史白珒并不知道,便好奇的听上一二。
“大概六百年前,你们的师祖外出云游,碰巧结识了李准,二人相谈甚欢,结为至交好友。后来你们的师祖便邀请李准到扶瑶做客,那也是你们师父我第一次见他。”南华语气顿了顿,好似若有所感,“李准师出空炤门,青年才俊,器宇轩昂,一身仙风道骨——就跟为师一样。”
江暮雨:“……”
白珒:“……”
南过:“……”
师父美滋滋的摸摸自己的坑洼脸,一甩袖袍,露出一片狼藉的前襟。衣带系的乱七八糟,好像一条大蜈蚣攀附在胸口上,还是一条被撅了胳膊掰了腿的蜈蚣。
“李准在扶瑶一住就是三年,为师跟他也算朝夕相处了。此人意志坚定,勤奋好学,虽然天赋不算出众,但日积月累的努力使得他在修仙界还是有着立足之地的。但是!”南华语调突然提高,把猝不及防的白珒吓了一跳。
“他来到我们扶瑶仙宗,被咱家庞大且强横的势力所震撼,被你们师祖摧枯拉朽的修为所折服,他不甘修行百年却还是一事无成的事实,他想另辟蹊径,想通过修习禁术来出人头地。”
南华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本书,在江暮雨三人面前过了一遍,《鬼道禁忌册》五个烫金大字闪的白珒眼睛疼,就见南华嘴角一抽,面带坏笑:“就是这本书,李准正是从此书上头学来的,其中有一门禁术,名唤“噬骨”。首先要以自己的气血练就噬骨虫,噬骨虫会在人的脑中生长,壮大,逐渐成熟之后破皮钻出体内。那钻出来的过程我就不说了,太血腥太恶心。”
南过已经脸色发青,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噬骨虫出来之后呢,再把它吃掉,你们说麻烦不麻烦。”明明是阴毒的禁术,南华叙述起来反而轻轻松松,还有闲心去拿月河长老备好的山楂果吃,“吞下去之后,噬骨虫会在人体到处爬啊爬跳啊跳,窜来窜去,造成体内真元逆行,最后闯入灵海,哦对了,灵海就是储存真元的地方,过儿我跟你讲过吧,没忘吧你?”
南过目瞪口呆,早已经忘了点头。
“简单来说,噬骨虫会在短时间内刺激你的修为暴涨数倍。这个时候,杀人夺宝就容易多了。专挑那些比你修为低的人杀掉,然后夺了别人的修为,强大自己。再以骨血孕育分灵,继续从别人身上偷取修为,最后步入鬼道,成为魔修。他屠杀四方,变得越来越凶戾残暴,空炤门倒好,直接把人逐出师门甩手不管了。后来还是你们的师祖挺身而出,因念及昔日旧友不忍残杀,只用困龙锁囚禁他,直到现在。”
南华将最后一口山楂果送嘴里,嚼吧嚼吧说道:“以上,就是李准从仙修变成魔修的经过,从仙道变成鬼道,从仙风道骨变成魑魅魍魉,从人人口中敬重的仙君变成人人唾骂的魔头。正与邪只在一瞬之间,人心不足蛇吞象,为师不求你们头角峥嵘,高人一等。只希望你们脚踏实地,过安生日子就行了。”
南过听完这些话,先是一时消化不完的茫然,而后变成若有所思,再到鼻子一酸,两汪热泪楚楚,一副要被师父的温暖感动哭的模样。
白珒却是许久没有反应,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始终保持托腮的姿势。听师父一席话,他心中泛起的是酸涩,是羞愧,是内疚,是无地自容。他过了好久才情不自禁的看向江暮雨,江暮雨的眉目清远,眼底泛着宁和的微光,素净如雪的面容上浮过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好似从未有过一般。
白珒怔住了。
师父和师兄所希望的,简简单单,是花好月圆,是岁月静和,是平平淡淡的安稳度日。愿四方没有争斗,愿四海没有纷争,愿苍生没有疾苦,愿天下没有杀戮。
虽然这只是个美好的想象。
可他却……
亲手做出了和师父师兄愿望相左的事。
灭心噬骨,分灵成魔,弃仙道走鬼域,任由魔性在体内生长扎根,回头看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步步鲜血,层层尸骨,天地浩劫,万仙神域的陨落皆由他一手造成。
蓦然回首,早在白珒还未成魔之前就有人这样评价他——
冷血无情,狂荡不拘,桀骜不驯必成大祸,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一点普济天下苍生的信念都没有。
每次听到这话,白珒都忍不住发笑。
凡人向往修仙者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随着修为越高,越能做到超脱二字。
全他娘胡扯!
谁说修士就能随心所欲?一旦踏足修仙界,那自然而然就扣下一个拯救苍生的帽子,你不戴也得戴,不然就遭千万骂声。
白珒就纳了闷了,我修我的仙,其他人是富是穷是喜是乐是悲愁还是痛恨,都关我屁事?天下疾苦,众生百态,民不聊生,千山万水九州十域,哪里管得过来?
救救那些可怜的人吧!
谁来救救我啊??
后来白珒入魔了,身为一代魔修,慈悲渡世四个字早就伴饭吃了。他真正做到了恣心纵欲,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尽管背负千古骂名,尽管诛仙圣君的名号臭到了九霄云外,但他不在乎,无所谓。数万生灵已死,八十一群岛臣服在他脚下,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享受着这种至高无上,万民叩拜的感觉。
他做到了当年评价他之人口中的桀骜不驯必成大祸。
原来,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当你想回头之时,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远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重生回来,是上苍给他一次重新思考的机会。午夜梦回,他不禁苦苦思来,为何自己前世要大开杀戒呢,为何那么冲动的就步入魔道了呢,为何那么残酷的屠杀了无穷生命呢?
因为凤言吗?
是,又好像不是。
“所以,这玩意不能大大咧咧的放在藏书阁柜子上,为师得把它尘封起来。”南华拿着那本《鬼道禁忌册》,剑眉一立,“没人看过吧?”
一个质问就把白珒从浩远的前世记忆中硬扯了回来,他当场一阵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就看向了“包庇犯”江暮雨。
好巧不巧的江暮雨也回过头来看向他。
白珒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这眼神什么意思?这一成不变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喂喂喂,你该不会要告密吧?
“师兄,你渴不渴啊,我给你倒杯水吧。”白珒狗腿子似的起身给江暮雨倒了杯茶,点头哈腰的就递了过去,“小心烫,你饿不饿,这还有花生呢,我给你剥吧?哎呀这个梨也不错,汁多微甜还润肺,我给师兄削一个吧?”
江暮雨:“……”
南华:“……”
这破徒弟就知道给他师兄端茶递水,都不知道孝敬师父,养他何用?
最后还是天生缺心眼的南过看不懂其中弯弯绕绕,自然而然的把这事儿岔开了:“师父,二师兄说你这把扇子到了冬天是吹暖风的,好厉害!师父能不能教教我,我也弄把扇子扇风。”
白珒偷偷窃笑,真拿了小刀削梨:“南过,那可是修仙界特别高深的法诀,就你现在的境界根本不行。”
“啊?”南过有点泄气。
“别听玉明胡说。”南华白了他一眼,“听着过儿,你只需将真元推送到手掌上,朝自己扇风试试。”
南过懵懵懂懂,真就照着南华说的去做。然而他初入师门仅半年,又不是什么天赋超群的修仙奇才,哪能领悟那么快。憋了半天劲去试,弄得自己满头大汗跟便秘一样,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特纳闷的看着自己的手,大有一种不学成就把手剁了的狠劲儿。
师徒俩合起伙来戏弄南过,身为大师兄的江暮雨终于不能冷眼旁观了,开口道:“南过,师父的蒲扇其实是一把灵武。”
“真的?”南过大吃一惊,紧忙看去南华手中的那把寒酸蒲扇。
那是由蒲葵的叶和柄制成,虽然拿着轻巧,但十分廉价,普通的就跟民间煮药时用来煽火的扇子一样,毫无半点稀奇之处,若说这是叫修仙界趋之若鹜的灵武,那简直是侮辱了灵武这个词。
“师父,您的扇子真的是大名鼎鼎的灵武?”南过虽然不敢相信,但他活到现在还从未见过真的灵武,不禁有些惊喜若狂,伸长脖子去仔细观看曾经被他忽略的蒲扇。
“没错,如假包换。”南华把蒲扇放在桌上,任由南过两眼惊奇的去看,“这天下神兵利器虽多,却不是每个都配称为灵武的。听好了。”
南过不住点头,白珒专心削他的梨,有关灵武的事他一清二楚,也就不必再听了。哪想到头顶突然一黑,不等白珒反应过来,南华就拿着蒲扇在他头顶重重一拍:“溜什么号?为师这讲课呢,注意听好!”
“……”白珒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脑瓜皮,那蒲扇才不过几克的重量,可拍在脑袋上的感觉不亚于一板砖,火辣辣的痛感不禁让白珒想入非非,他怀疑自己前世越来越傻,就是被师父打头打傻的。
“修仙界自古流传的三大未解之谜,谁知道?”南华出题考试。
才被揍的白珒立马举手抢答以表示自己不笨:“昆仑山脉的少女,洞庭天池,南海巨轮。”
不是禁术方面的“博学多闻”是被允许,且还会得以表彰的。
南华满意的点点头,道:“还行,这基础知识你可得记住了,若日后出门在外旁人提起你却不知道,那为师多丢人?好了,言归正传。那个少女和巨轮且不说,咱就好好唠唠这洞庭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