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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劫狱 ...

  •   离九在御白的房中待了许久,才回了他与解遂住的那座小屋。
      桌上放置的餐食早已凉透,兽犼伏卧在床上又睡着了。
      离九知解遂最近融纳兽犼的内丹之力十分耗费心神,生怕吵扰到他,轻缓地进了屋,在桌前坐下,吃着他之前尚未来得及吃的午饭。

      饭后,他收拾了碗碟去溪边涮洗了,刚回身,就见那幼兽犼从那片繁花锦簇的草地里向他走了过来。
      他尚未及开口,解遂的声音便自兽犼的胸腔中传了出来:“怎么说?”
      “那为我剥离恶念的人已死,他也没有办法。”离九道。
      兽犼闻言,愤然扭头就要去找御白,“那便只能他死。”

      “他走了。”离九道。
      兽犼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什么?”
      离九看着他,沉默良久,轻声问了一句:“若我真的时日无多,你依然要像这般紧紧相逼么?”
      他的声音极轻,融于潺潺水声中,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能否听得真切。
      然而解遂明显听见了,语气冷硬地说道:“明明他死就可以解决的事,你却觉得是我逼你?我给过你选择,你却放走了他。你愿意为他去死,却不愿为我而活?”

      离九闻言微怔。
      他并非不能理解解遂当下的想法,但这于旁人来说极容易化解的问题对他来说却是个死结。
      御白承载他的恶念多年,造下那么多的杀孽,绝大部分责任理应归咎于他,他虽无法坦然承受,却更无法将自身洗脱得干干净净,将一切归罪于御白。

      换作过去,遇上难解的题,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避。
      但如今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独来独往、游离在尘世边缘的修行者。遇上解遂的那时起,他便坠入了尘世之中,心中自此有了杂念,六根不净,随了心,更放纵了自己,有了挂念,便有了诸多的放不下。
      甚至不知从哪一日开始,连成仙这份执念都不知不觉地淡却了。

      狐族界终年四季如春,日渐西斜,岸边晶莹树叶折射着和煦暖阳的金色光斑晃得他困意陡生。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呼出口气,“我有些累了,不想再与你争执,我的事……我会解决的。”
      兽犼冷笑道:“你怎么解决?那沈晏河的魔根已无法剔除,除了补全你的意根别无他法,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离九道:“对了,在去北境之前,我去过一趟重光门。”

      兽犼皱了皱眉。
      离九这人在他面前,总是跟个毛团子似的,无论他如何任性纠缠,撒出去的气都仿佛被那软乎乎的毛团全数吸收,再软软地释放出来,是以两人虽也有过争执,却总也争吵不起来。
      他以为离九只是故技重施想要转移话题,然而却听离九继续道:“那时重光门已被官府贴上了封条,他们怕是遇上了麻烦,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你还是……尽快融纳内丹之力,回去阙安城看看吧。”
      “你什么意思?”他立刻就从离九那话中觉出了不对劲,“我回去?你呢?”
      “再说吧。”离九说着,兀自收了洗净的碗碟回去了。

      与此同时,阙安府地牢中,昏迷中的卓闻打了个喷嚏,幽幽睁开双眼。
      他一身皮肤发红滚烫,呼吸急促且微弱。
      曾语单脏污的面上一双眸子泛着水光,双眼通红,将卓闻搂着枕在腿上,见卓闻醒了,登时一个激灵,带着哭腔冲对面的牢房喊道:“师父,师兄醒了!”

      重希一人被关在对面的牢房中,酒瘾发作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本靠坐在牢栏边,这边曾语单一喊,他忙从地上爬起来,凑在牢栏上,神色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臭小子!能说话不?”
      卓闻用尽全力憋出口气,声若蚊吟道:“能……哎师妹,你可别哭了,你这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模样我还真不习惯。”
      曾语单索性大声哭了出来,吸着鼻子道:“这时候了你就别贫了,你真没办法联系那神兽吗?你都要死了,别逞强了好不好?!”

      卓闻咒印发作已有好些时日,日日靠念着琅华的名字撑着,最终也撑不下去了,颈后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水,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他想伸手替曾语单擦擦眼泪,奈何身上实在无力,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是逞强。”卓闻气若游丝地笑道,“哎你说,你成日老拿鬼来吓我,等我变了鬼,你能看见我么?啊,那我是不是会遇到很多鬼?变成鬼以后还会被鬼吓死么?”
      重希双眼怒红,大声呵斥道:“臭小子尽瞎说!死什么死,你这种小祸害地府都不收你!”
      卓闻道:“哎师父,真的吗?那若真是地府都不收我,那我岂不是得变成孤魂野鬼?到时候你与师妹都能见着我,想来也与现在没多大区别,就是师弟八成是见不到我了……”
      曾语单扬了扬手,一巴掌没忍心拍下去,一手攥着他的衣襟,哭喊着打断了他:“你到底怎么惹到那神兽了啊?他为什么非要弄死你啊!你就不能跟他服个软吗呜呜呜……”

      提起那神兽卓闻就满肚子不爽,有气无力地啐了一口,“我发誓,我是真真儿的没惹他,是他自己神经病……哎算了不想说他,我跟他真不熟。倒是师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曾语单没好气地抽噎:“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都要死啦!”
      “我这也没地儿操心我自己啊,这不,刚刚还是梦见那神经病我才回光返照醒过来的……”

      “嘘——”重希额头抵着牢栏,侧耳聆听,只恨不得将脑袋挤出去,“什么声音?”
      卓闻忙地收了声,只听牢房另一头隐隐传来一连串重物坠地的咚咚闷响,伴随着有节奏的轻微晃动。

      曾语单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是脚步声?妖?我怎么感觉不到妖气?这威压有点强……师父,能对付么?”
      那声音此时正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地面震颤愈烈。
      重希眉头紧蹙,一脸忧色:“来的东西很厉害,先看看它想做什么。”
      卓闻有气无力地说:“师父,师妹,别慌,多半……是那神兽。”

      下一刻,只见一头浑身赤红、生着豹斑拖着五条尾巴的巨兽猛地收住脚步,停在师徒三人所在的牢房外。
      那神兽个头十分巨大,几乎塞住整条过道。
      它侧首看了一眼被曾语单搂着的、气息奄奄的卓闻,一掌拍上二人所在的牢房铁门。
      铁门被拍飞出去,险些将卓闻与曾语单当场砸死。

      曾语单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玩意,在铁门坠地的嗡嗡余音中猛地打了几个激灵。
      那神兽在原地扭了半晌,奈何空间太过逼仄令得它转不过身。于是它只得幻作人身,沉着脸,顶着一头耀目红发快步入内,一身的金玉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曾语单已震惊得说不出话,呆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霸气侧漏异常英俊的大个子男人从她面前跟提小鸡似地提走了卓闻,方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跟了上去,“哎哎哎……师兄!”

      卓闻有气无力地戳了戳琅华壮硕的臂肌,气若游丝地说:“哎等等等等……师父,师父在那边……”
      琅华臭着脸,瞪了卓闻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重希所在的牢房,牢门顿时直飞出去。重希险些闪躲不及被一起撞飞,他手忙脚乱地闪身避过,方从那尘灰飞扬的牢房里走了出来。

      卓闻被提着后领,一口气上不来,面红耳赤地呛咳起来。
      琅华无奈地吐出口长气,将他放下,俯下|身在他后颈的伤口上舔了一下,复又将他横抱起来,大剌剌往大牢出口走去。

      “哎哎哎——”卓闻被舔了一口,恢复了些力气,胡乱挣扎起来,“别别别,我能走,放我下来!”
      琅华脚步顿住,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最后一次。”
      “啊?”卓闻被横抱着,生怕自己掉下来摔个屁股墩,只得紧紧攥着琅华的手臂,一脸不明所以。
      琅华漠然移开视线,无情道:“我再忍你最后一次。”
      卓闻咕哝道:“你之前不还说我是生是死跟你没屁关……”
      “那日是我冲动,今天我是认真的,你要试试么?你若死了,我自然可以找到你的魂魄,但……”

      “师兄!别闹!”
      曾语单生怕这神兽撒手不管她的师兄,朝琅华高大的背影道:“哎,神……神兽大人,您别跟他计较,他不懂事,您别看他个头不小,其实就是个大孩子,嘴巴犟,他心里可不这么想,我清楚得很,方才还跟我们念叨您呢!”
      说着,冲重希眨了眨眼,“是吧师父?”
      重希一脸的无语凝噎,掩面点了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琅华被曾语单哄得心情很是舒畅,面色缓和了不少,嘴角勾了勾,又似想到什么,绷着脸冷哼一声。

      卓闻苦着脸扒在琅华肩头,视线却落在了琅华耳侧的一撮发梢上。
      “你这头毛梢儿怎么黑了?”他拈着那撮黑了个发梢尖儿的红毛搓了搓,顿时没控制住喊破了音:“魔气?!”
      “你喊魂吗?!”琅华被那凑在耳边的一嗓子喊得条件反射地雄驱一震,喊得比卓闻更响,震得卓闻抖了抖。
      大仇得报,他方才收回视线,略一点头,“阙安城不能久待,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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