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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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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宋昭月从上车就没说话,容霁就盯着她也不声不响,脖子上的血线惊人的刺眼,最后倒是闹得宋昭月一肚子气。
下了车,门口林瑄已经站着在等她了,容霁在她身后跟着。
“你走吧,随便去哪里都行。”宋昭月进门前,却背对着容霁忽然冷声道:“我公主府庙小,实在容不下你这座大佛;我心大,也没办法只装下你一个人。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说罢就径直走进了门里,分毫不再管容霁怎么想,又是何脸色。
容霁默然无言,倔强地跟着进了府,跟着宋昭月回了停云居,宋昭月却没让他再进屋里。
雨愈发的大了,容霁站在阶上,低着头任由雨水浸透衣衫,林瑄则陪宋昭月在屋里用饭。
屋中宋昭月食不知味,看着那个站在屋外的身影,愈发烦躁起来:“他怎么还不走?林瑄你出去叫他快走,别杵在那碍眼!”
林瑄的神情很平静:“殿下确定自己不是在说气话,而是当的想要容公子离开吗?”
“如果是的话,瑄立马去请走容公子,如果不是,还是叫容公子进来吧,雨大,容易受凉。”
林瑄说完这番话抬眼去看宋昭月,宋昭月却沉默了。
她丢了筷子,翻出纸张开始抄书,心却如何都安静不下来,因为每次抬头都能看见那道在风雨中茕茕孑立的身影。
屋里屋外,两方世界……
直到屋外的身影摇摇欲坠,最终倒落在地,“嘭”的一阵闷响,宋昭月“腾”地站了起来,座椅被猛地撞歪。
她手里还提着笔,呼吸有点凝涩,冷冷看着窗外,却没有任何动作。
“啪,”直到笔尖的墨汁淌了下来,她才回过神一样,朝林瑄冷道:
“罢了,带他重新找个院子安顿吧。”
宋昭月到底退了一步,她面无表情地吩咐完林瑄,就开始低头认真抄写,直到雨声渐停,竟已至深夜。
“扣扣扣,”宋昭月甩着酸胀的手腕去开门,却见一个提灯的小童神情焦急地在屋外徘徊,见她开门,眼睛顿时一亮。
“殿下,容公子病了……他、他很想见你。”小童期期艾艾地看着宋昭月。
“病了就找大夫,找我没用。”宋昭月刻薄又委婉地拒绝。
正当她准备回院子,只听那小童抽抽噎噎道:“找过了,大夫说公子情况不好,若今夜退不了烧,怕是挨不过这遭。殿下行行好,就去看他一眼吧……”
宋昭月的步子顿住了。
“走吧。”她的声音依然冷淡,却让小童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林瑄将容霁安排在雅竹舍,沿着一路莹莹石灯,穿过茂林修竹来到院门前,宋昭月觉得这里很符合容霁本人气质。
直至在门前,她顿了顿,大概有些久了,小童都朝她露出疑惑的目光,她这才跨进这方院子。
小童站在她身后,则露出了与年龄分外不符的微笑,悄悄退去。
房中是一片沉寂的暗色,许是油火在小童来寻她的时候烧尽了,宋昭月只好摸索前进。
等跌跌撞撞摸到床边,却不知踩到了什么,宋昭月脚底一滑瞬间往前倾倒。
原以为只剩下鼻青脸肿的结局,顿时暗骂自己脑子不好,为什么要想不开来看容霁。
却不想撞进了一个过分温暖炽热的怀抱,带着墨味松香,好闻极了。
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声,大概是被烧糊涂了,男人低低喊着什么,宋昭月却听得清清楚楚:“阿昭…阿昭……”
她顿时愣住了。
不过她没能愣太久,一双有力的手臂缠了上来,宋昭月被牢牢扣在了容霁怀里,她失措下大喊:“容霁?容霁!你给我醒醒!”
容霁并不回答,一味地说胡话:“别走,阿昭你别走……我殿上说得都是气话,就算你的心再大也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就够了。”
“……别赶我走好不好?”他脆弱地将头埋进了宋昭月肩颈。
宋昭月察觉到肩上衣衫的濡湿,顿时就僵了僵。
她对于容霁的恶意和猜疑一切都来自于前世的记忆,可是重生之后的容霁温柔体贴。
宋昭月起初觉得这又是容霁的阴谋诡计,可是容霁又显得坦荡极了,他的思慕明晃晃地在眼里挂着,令宋昭月无法去忽视,以至恼怒。
她明明说好不要再与这个人掺和在一起的,最后却还是放不下。
屋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宋昭月没有再挣扎,她在容霁的怀里蜷起了身体,淡淡道:
“睡吧,我不走,也不赶你走。”
容霁的手臂渐渐放松,却仍圈着宋昭月,夜色渐深,没人看到他唇边勾起的笑意。
翌日,宋昭月在雅竹舍的桌上抄书,容霁则一直在一旁撑着下巴看她。
“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一直盯着我作甚?”他的目光过分强烈,叫宋昭月突然开始羞恼。
“我只想看着殿下。”容霁一边挽起宋昭月鬓角落下的碎发,一边笑吟吟地说。
“……”宋昭月就很生气,凭啥大家一起搅的局,最后只有她要抄书,于是她冷酷道:“既无事,那就一起抄!”
“为殿下做事,是霁的荣幸。”容霁泰然自若地应承下这差使,还非常善解人意地补充道:“霁会模仿殿下的笔迹,不叫任何人看出来的。”
宋昭月气结:“……”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每次为难容霁,结果最后生气的都是她?!正想投笔以示不满,屋外却传来通报声,是林瑄。
容霁闻此暗暗挑眉。
林瑄进屋后,目不斜视,似乎完全不好奇为什么宋昭月在容霁这里。
他从容地递上了一封描金的请柬:“九公主的生辰,陛下派人送的帖子。”
宋昭月皱眉看了眼容霁,前世的宫宴上,容霁合谋宋明珏在她茶里下了慢性毒,直到后来身体每况愈下,她才渐渐察觉不对劲,却一直以为都是宋明珏搞得鬼。
但是后来才想明白,宋明珏顶多谋划,执行者却是容霁。那时她以为容霁因为刺伤她,心有愧疚,所以体贴她,才在宴殷勤斟酒。万万没想到,他是一直抱着置她于死地的想法。
想到这里,宋昭月看容霁的目光又冷了下来,她猛地起身,只留下一句:“你继续抄吧。”就匆忙离开。
容霁则看着她骤然冷下来的目光,和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不禁捏紧了手中笔杆,指间泛白。
“来人,”容霁索性放下了笔,他缓缓起身,看见小童在身旁倾耳而立,便道:“派人好好保护公主,上次吩咐你让方神医准备的解药,已经做好了吗?”
“是,前日便好了。”小童颔首。
“好,那你去备车,稍后我要先去一趟方神医的医馆,之后再去泠风阁,不要让公主府上的人察觉我不在。”容霁淡淡道。
“诺。”小童脚尖轻点于地,迅速离去。
宋昭月离开雅竹舍后,直接让林瑄安排了车驾去泠风阁,林瑄知道后神异地看她一眼。
路上斟酌再三,宋昭月还是先开了口:“宋明珏晚宴上想给我下毒。”
“殿下想要如何破此局?”林瑄并不怀疑宋昭月信息的来源,他只在听到“下毒”二字时眉头微皱。
宋昭月揉了揉眉心,实际心里并不轻松:“暂时还没有想法,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吧。只是这次他没得逞的话,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手段在等着我,真是麻烦。”
“所以殿下又想启用泠风阁了。”林瑄微笑看着她,“这么多年,殿下终于做好选择了吗?”
“……”宋昭月静默半晌才开口:“不过先下手为强罢了,他若坐腻了这个位置,那就换个人来好了。”
林瑄低头应诺。
在二人交谈间,泠风阁到了。
宋昭月装作借酒消愁,风风火火地进了这京城第一大青楼,一见她,楼中管事,妈妈皆讨好般地围上来。
“将你们这最会说话的给我带上来。”宋昭月一副受到情伤的样子。
“是是是,今日倒有个最会说话的花魁在拍卖?贵人要不要凑个热闹?”管事见机讨好地凑上来,背后朝林瑄打了个手势。
林瑄见状和楼里的妈妈快步离开。
“拍!怎么不拍?直接让他过来伺候本公主,今儿个包场了!”宋昭月跟着管事进了厢房,甫一进去,就恢复了浅淡的神色。
管事则眼含激动朝宋昭月单膝跪下:“某自七年前与殿下一别,就一直期待与殿下再会的那一天,没想到真的叫我等到了!”
“蒋叔快快请起。”宋昭月内心也有些激动地扶起蒋捷,叹道:“世事无常,我原以为解甲归京,就能保住你们,未想到如今连自身都难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蒋捷已然被告知了宋明珏“鸿门宴”一事,他内心沉重,帝王的猜忌就是臣子的断头闸,“既他欺人太甚,公主何须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