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南枳

3、Chapter 2

　　Chapter 2
　　见到高天的时候，已经快要11点了，李仕伟轻笑着和高天紧紧的拥抱，心中扑通通跳个不停，脸也涨得通红。
　　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李仕伟看着随意的爬上床仰躺着的高天，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是真正涌到了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就静静的听高天叽哩哇啦的说个不停。
　　“你有没有听我说？”高天侧过头来，一双有神的眼正对上李仕伟的，这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听了，当然听了！”李仕伟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喝水来错开这片刻的失神尴尬。“你这样子和教练一翻脸闹翻了，还能在队里呆下去么？”
　　“就是不可能继续呆下去才跑出来……”高天眼中微微失了神有几分闷闷不乐起来：“然后我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退役了。”
　　“退役？”李仕伟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你真的认真考虑过吗？这可不是件小事情，你和你爸说过了？”
　　“我还没让他知道……”高天懒洋洋的从床上坐直了：“可是我现在的情况也已经很清楚了，我的身高只有181，顶多打个后卫，小前锋已经相当勉强，中锋实在没戏。当初进了球队，我爸起了一半的作用，可是打球这种事情，靠长辈能有什么用处？”
　　“但是你自己确实也有天赋的呀……”李仕伟忍不住替他惋惜。“你自己不也喜欢？”
　　“打球……”高天认真的皱着眉头想想。“要是兴趣爱好的话，当然会喜欢，可是如果把这个最后变成了职业，靠着打球去挣钱，有的时候还要昧着良心靠输球去挣钱，我干不来。”
　　李仕伟开口就想说：“这世上的钱大多都昧良心。”但是看高天那伤神落寞的脸色实在不忍心把这话说出口来，沉默了许久，只好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有个老前辈，做运动器械的，听说了我的事，就让我来B市给他做副手。”
　　李仕伟又一次说不出话来，高天这个人是典型的牛脾气，倔性子上来的时候，太行王武山也是拦不住他的，但是他性格开朗活泼，为人又热情大方，所以身边也从来没少过朋友。这样的人，似乎最适合做销售工作，但又好像最不适合做销售，李仕伟心里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伤心，只好轻轻皱眉带着同情看着那个闷闷不乐的人，抿着嘴不说话。
　　“不过还好啦！不在那个破球队里看人脸色还自由些！而且，现在到了B市，我们兄弟两个不就又到一起了么？”高天看出了自己的境况使得李仕伟为自己发愁，便竭力的表现出愉快爽朗的样子：“你还要尽快帮我找套房子呢！”
　　李仕伟看他这样豁达，便也心安了一些，笑着说：“干脆我搬出来和你一起住好了，我上班的地方离家远，有时候加班回去晚了，我妈又要跟我唠叨半天。”
　　“那怎么行？你当然要跟妈妈住一起，她年纪大了，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搬出来了，她心里多难过，光操心牵挂都没个完了。”高天眉毛一跳两眼一瞪，顿时颇有威严，李仕伟心里暖暖的，笑着说：“那好，我帮你一个人留意房子就是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高天说什么也要送李仕伟，说夜深无人，他要给李仕伟当保镖，李仕伟觉得好笑，心里却又隐隐有几分期待，所以倒也没有怎么推却。
　　于是两个人并肩走在冷清寂静的街头，偶尔身旁有一两辆汽车经过，明晃晃的探路灯光芒将路面照的发白，却又迅速的暗淡下来回复了黑黝黝的颜色。
　　“天哥……”李仕伟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这个直脾气，还是要改改，将来做生意，跟你以前在球队可不一样……”
　　高天低着头走路，并不说话。
　　“我知道你其实没有错，但是这个世上，哪有不低头的时候呢？从古到今，总会有人无辜挨骂，甚至还有受冤枉死的，其实开始也都没有多大的事，就是脾气太冲了，弄得最后大家都没有退路。而且，别人说的话也不一定都是没有道理的，我们谁也不可能真正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替他考虑问题，你说是不是？”
　　高天一时无语，认识李仕伟以来他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多话过，这一次自己表面上毅然决然的离开球队脱下球服，心里其实相当复杂，他甚至没有告诉家人就几乎是逃避般的来到了B市。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当时的选择虽然也有理性的考虑，但到底还是感性的冲动起了真正作用，该怎么向父亲解释自己的离开，又没有经验和背景，商业社会中的自己，又要怎般的摸爬滚打？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朋友呀！”李仕伟知道这番话伤到了高天的自尊心，这个男人个子虽然高大，但有时候心智却还像个懵懂的学生一般，表面上自信又坚强，事实上却是不安又脆弱的。“而且现在你也来B市了，再怎么不好，我们也可以一切去承担不是么？”说最后这句话时，李仕伟的声音都微微发颤了，他怕这句带有暗示意味的话会引来高天的反感。
　　可是没有，非但没有，高天还转身主动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他浓重的鼻音中带着感动：“谢谢！谢谢你，好兄弟！”
　　李仕伟一时惊呆了，愣在原地，随即一丝欣喜和失望交杂着涌上了心头，他慢慢的拍着高天的肩头：“好兄弟间还说什么谢啊？”
　　高天很想说句玩笑话来搞搞气氛，但是千言万语在心头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能用自己的拥抱来表达自己的谢意。高天自小身边都不缺乏朋友，这是天性使然，也是他的习惯，从小到大，他都有着数不清的玩伴，每到一个新地方，也会很快的就融入到新氛围中去，他为人大方爽朗，性格直率坦白，所以向来都讨人喜欢。
　　但是高天身边的朋友中，像李仕伟这样安静的人并不多，高天的朋友多是和他一样喜欢热闹的爽直脾气，一群人凑到了一起，打笑玩闹吵吵嚷嚷，十里之外都能听得见动静。可是李仕伟在人群中却显得安静沉稳，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虽然高天比他大，但是很多时候高天觉得自己对李仕伟的照料还不如他给自己一半的多。
　　也或许是因为性格上的互补，高天诸多朋友中，最能与他合得来的就是这个和他圈子交集并不多的大学室友李仕伟，大学时期两个人铁的不得了，便连这次高天退役离开球场，第一个想到要去的地方就是李仕伟生长的城市B市。
　　可是这段友情，在李仕伟眼中看来，就有些不同的意义了，他对于高天当然有几分出于同学友谊的欣赏，但还有一些，是超越于朋友间友谊的……爱慕……
　　是啊，这段不能诉诸于口的暗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的无疾而终，李仕伟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出众帅气的高天身旁看着他和几任女友分分合合，他除了感谢这尴尬的境遇可以让他一直陪在高天左右之外，也真的无可抱怨。
　　男人和男人，哪里还有一丝的希望呢？
　　李仕伟紧紧的抱着对未来有着好奇又带了几分恐慌的高天，希望他接下来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同时自己心中又有着无力的羞耻，已经在社会上工作了两年的自己，竟然除了一个拥抱外，再也不能给这个朋友更多。
　　深夜中，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靠着彼此身上散发出的暖意温暖了对方寂寞又彷徨的灵魂，哪怕这个世上有再多的冷漠无情，至少还有朋友陪在你的身边，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温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