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小弟八百个》目有伞

9、九

　　很凉。
　　这是林林对抚着自己脸庞的手指，第一个感觉。

　　纯然的黑暗中，少女屏息静气，一动也不敢动。
　　刀锋的冷光映照着一片小小的区域，但光芒太微弱了，林林努力睁圆了眼睛，也只能模糊的看见刀先生伸过来的手臂。

　　至于他的脸，他的大半身体，全都浸没于黑暗之中，影影绰绰的，瞧不真切。

　　林林心里有些无奈，她跌落时，被这持刀青年保护得很好，只是一点小划伤而已，对比他自己身上的伤口，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不敢催促，若说三个契约者里，她最怕谁，那肯定是这持刀青年了。

　　林林并不知道，这完全遮蔽了视线的黑暗，只限制了她一个人。

　　蹙起的眉。
　　紧握的拳。
　　以及眼中那明明白白的疑惑、担忧，和抗拒之意。

　　青年垂着眼眸，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少女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细致，直到最后一丝血迹也被拭去，才收回手，转而去搀林林的肩膀，将她扶起——

　　“鬼切？”

　　只有林林自己知道，在她说出‘鬼切’这两个字的时候，按在她肩膀上的手，蓦然收紧到了何种程度。

　　她甚至能感觉到肩胛骨的悲鸣。

　　“刀、刀先生。”
　　林林弱弱的叫了一声。
　　她是想要惊叫的，但林林并没有忘记，她跟这个刀先生，所在的地方，是潜伏着未知危险的地穴。林林担心她若大声呼喊，会暴露方位，引来黑暗中潜伏着的那个吸取生命力的东西。

　　同时心底也十分震惊。

　　鬼切，即髭切，传说中是日本贵族源氏一族的宝刀。其历史十分悠久，拥有诸多逸闻。

　　她见过髭切，因为髭切目前就被收藏在日本的北野天满宫，网上能很轻易的查看到该刀的本体、刀拵等等。

　　而林林为什么会突然脱口而出一句‘鬼切’呢，这是因为……她看见了。

　　一直以来，对这持刀青年的恐惧，让林林下意识的回避着他，直到在这个纯然黑暗的空间，她避无可避，而为了照明，青年把两把刀插在她身侧。

　　黑暗中唯二的光源，虽微弱却鲜明，林林又被这刀青年强按着擦脸，无奈之下，她开始观察周遭，也就发现，她右侧这把，这把以金、白二色，为刀柄主色的……怎么越看，越像是……那把传说中的源氏重宝啊？！

　　而这把源氏重宝，是有着很多别名的，但在开口的瞬间，不知为何，林林却摒弃了更为准确，也更为正式的‘髭切’。

　　唤它：
　　鬼切。

　　回过神来之后，林林发现，她的额角，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

　　这位……刀先生，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斩杀恶鬼之刃吗？髭切之所以又得鬼切这一别名，正是因为，它曾被外借去讨伐恶鬼，又砍掉了日本传说中大名鼎鼎的，茨木童子的手臂。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她是怎么会跟远隔重洋的日本国宝扯上关系，髭切（鬼切）明明就被保存在北野天满宫……

　　忽然之间，林林想起了一个说法。

　　北野天满宫保存的那把，并不是真正的鬼切。

　　髭切（鬼切）这把刀，可能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刀剑，仅是诸多传说的结合，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刀。

　　黑暗中寂静无声。

　　“鬼切？”
　　青年的声音响起，仍如死水般平静：“在您心中，我是那柄传说中斩杀恶鬼的名刀吗。”

　　“而不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需要斩除的恶鬼吗。”

　　当然不是！
　　林林愕然。
　　确实，进入轮回空间后，她一直畏惧着这位刀先生，但……无论怎样，刀先生都是她的契约者。

　　“我……”

　　‘叮’——

　　就在此时，林林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隐藏支线：获取冈青密库，达成。’

　　没等林林惊讶，提示音像是跳闸的水，叮叮叮响个不停。

　　‘净化完成度+0.007%’
　　‘净化完成度+0.012%’

　　而在这一连串叮叮响动中，林林就看着自己那个【世界主】任务下面的净化条不断上涨，很快就涨到了7%。

　　7%！

　　林林愕然，击杀一个五阶丧尸，这个净化条也才不过0.01%的进度啊。

　　而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只见系统界面的净化条，还在快速的上涨。

　　……

　　咚！

　　又是一声巨响。

　　飞扬的尘土之中，罗胖匍匐着，艰难的在几乎变成废墟的街道上爬着。

　　他的脸上已满是鲜血，又裹着层灰，看起来异常狼狈，一边爬行着，罗胖抬起头，快速的在废墟间扫视着：“头！”

　　他没有压低声音，不如说现在也不需要了。

　　一道巨大的白影从天而降，罗胖余光瞥建，顿时一片惊恐之色，他挪动身体，半滚半跑的往一侧躲避，下一秒，只听轰地一声，他右侧的半个承重墙，如豆腐一样，被打得粉碎。

　　“这**的。”
　　罗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抱紧怀中的东西，加快速度，不一会儿，苏衔与祈常等人便出现在他视线。

　　与罗胖一样，苏衔几个亦是一身血和尘土，其中祈常的伤势最严重，这会他是躺在地上的。

　　几人躲在一片尚还算完整的墙壁后，罗胖冲过去，把怀里的东西放下。

　　哗啦——

　　几十个密封完好的药盒，被他丢在了地上。

　　“就抢了这点出来。”罗胖懊恼的道。

　　“辛苦了。”苏衔脸色苍白道。

　　他低头看去，堆在地上的药盒五花八门，这是当然的，现在这种状况，不可能有时间细细分辨种类，只能拿到什么是什么了。

　　这些药，全是冈青密库里的。

　　苏衔心情复杂。

　　他抬起头，随着他的动作，罗胖也一并看向天空，两人的脸上，皆是恐惧之色。

　　就在商业街上方，一个巨大的白影，正厉啸着，仅从外表，这是只体长超过百米的狐狸，而此刻，它犹如发狂一般，甩动着两条钢鞭般的尾巴，在商业街内横扫着。

　　长尾扫到哪里，哪里的建筑物，就如沙土般崩碎，地面布满巨坑，片刻前那如潮水一般的丧尸，那在苏衔等人眼中几乎等于天灾一样的尸潮，在这巨大狐狸的爪下，跟蚂蚁群没什么分别。

　　到处都是残肢碎末，丧尸体内没有血，只有难闻的褐色液体，几乎铺满了商业街的每个角落。

　　“老大小心！”

　　随着罗胖的示警，大片的碎石如雨般飞来。苏衔连忙托起祈常，几人贴着墙，仍能感受到碎石撞击在墙壁外的力道，几乎震得他们站立不住。

　　“这他*的——”
　　罗胖骂了一句，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他语调哆嗦：“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衔心中也有此疑问。

　　商业街发狂的巨大狐狸，正是白藏主。

　　苏衔是亲眼看见那白毛小子变成了狐狸，约二十分钟前，当时他们全被卷在巨狐的尾巴上，又恐惧于竟然出现了两个传说中的七阶丧尸。
　　原本苏衔都要绝望了，以为今日就要命丧商业街，事情却向另一个方向发展，那名少女……苏衔心中一涩，从空中坠了下去。

　　紧接着，白毛小子就变成了巨大的狐狸。

　　苏衔见过不少变异动物，但没有一个能跟白藏主展现的妖身相比，力量也有天壤之别。苏衔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能看见尸潮像蚁群那样被揉碎！

　　这真的是异能吗……真的是人类能达到的强度吗……

　　他心中不禁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咳咳……”
　　祈常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头、咳咳……怎么样了。”

　　“阿常！”
　　苏衔低声道：“你感觉怎么样？”

　　祈常因为异能的缘故，伤势最重，此刻全靠队友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他摇摇头：“没事……咳咳，药呢？”

　　“拿到了一些。”

　　“剩下的估计全毁了，”罗胖接过话。他啧了一声，“白毛小子疯了！商业街……哎，算是完了。”

　　“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拿到了冈青的药……”祈常虚弱道。

　　冈青密库深在地下，原本的位置又被土丘覆盖，要取得药物，本是件极难的事情。

　　但再坚硬的混凝土，再高的山丘，在此时的巨狐爪下，都跟玩具没什么区别。

　　“小心！”
　　祈常低道：“又要来了——”

　　伴随着他的话，苏衔等人迅速抱头，强迫自己封闭五感。但那尖利的啸声，仍如利刃一般，刺入他们的大脑。

　　“——”
　　主人！
　　主人！
　　主人！！

　　哀泣一般的尖啸声中，天空中的巨大狐狸一头撞向了地面。

　　苏衔等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巨响声中，白色狐狸的两只前爪，犹如铁柱一般，深深的撞入了地面，仔细看的话，它头顶、四肢处的毛发，皆已经沾染了斑斑血迹。

　　丧尸体内是没有鲜血的，这血迹，是白狐自己的。

　　而它仿佛不知道痛。

　　血色覆盖了它的双眼，巨狐如发了狂，不断的用前爪与头部，去撞击着地面。

　　是的，苏衔他们之所以能拿到深在地下的冈青密库里的药，是因为冈青附近的地面，都被白藏主给打穿了。

　　“咳咳……”
　　飞扬的尘土中，祈常艰难的抹了一把脸，摸到了满手的血。

　　“咱们再往后撤一点。”他对苏衔道，“……好像是什么都没挖出来。”

　　祈常的异能是强化五感，因此看得很清楚，被巨大狐狸不断撞击的那块地方，正是先前吞噬者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现在那里只有被白藏主疯狂撞出来的一个个坑洞，却是没了之前那漆黑、幽冷，宛如黑洞一般的地穴。

　　是的，在林林落下那个黑暗的地穴之后，地面上虽仍有着大量的地缝，和不断涌出的丧尸。

　　那仿佛能吞噬生命力的漆黑地穴……却是不见了。

　　就这样在白藏主，以及末日土著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苏衔等人也才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或许也是第一批如此全须全尾的，见到七阶丧尸真正本体的人了……吞噬者，居然可能并不是通常意义上，那种‘人形’外表的丧尸！

　　不，它们到底能不能定义成‘丧尸’还不一定呢，因为那个黑洞，或许就是吞噬者的本相！

　　真正意义上，名副其实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白毛小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商业街的土都要被掀起来一层，哪怕吞噬者能遁地，也早该被它抓出来揉烂了，但祈常只见巨狐疯狂而徒劳的撞击着地面，把商业街撞得稀巴烂，也没能挖出掉入地穴的……那名少女哪怕一根头发。

　　这只能证明，物理层面的破坏，根本是无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