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横财（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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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方正双手按在双腿上，表情十分淡定地看着徐茂魁试车。
徐茂魁的心情百转千回，但最终，还是决定谈下这笔交易。他将车子慢慢往路边靠了过去，停了下来，转回头看着对方，用满是诚恳的眼光询问道：“大兄弟，你看，这价儿能不能再低点儿？我真是诚心要！”
王方正抿了抿嘴，尽量掩饰内心的不悦和慌张，拇指的指尖在裤腿面儿上小幅度地抠来抠去。他也在汽修厂工作过，对这个行业略知一二，却没有直接回答徐茂魁的话，十分坚定不移地咬死了之前自己的底线：“不行，二十万不能更低了。”
这辆车，看这个年头和路长，正价应该在60万以上，他卖20万还要讲价，这也太黑了！虽然看这个老板挺老实的，但如果他吃亏太多，还是宁肯换个人，多冒点风险。
徐茂魁叹息一声，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这车是真好，里面都打开检查过了，有九成新，还根本没开过多远，这个价儿他实在是太划算了。他本身就是经营车行的，一切手续都方便，70万出手没问题，只是……
这车的来路很明显的有问题，他不使劲往死了压价，感觉亏。
车一打眼他就知道了，喷过漆，而且质量不好，肯定不是大店出手的，发动机编号还被改过，很明显的痕迹，可能连走水路的都不是，直接是赃物。
行里的规矩，赃车价格都是往一折里砍，他的底线其实是十万，好一好十二万，不能更多了。
只是，这车实在是保养得太好，给他过过手，花个三五万找高人整整，当全新车卖给土鳖暴发户完全没问题。
因为利润在那里呢，就不能当二手车来砍了，对方如果咬死了不肯压价，他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沉吟半晌，他终于又道：“那，要不这样，咱都说句实在话。我也是敞亮人儿，不和兄弟你客气，你看我店就在那儿呢，老店信誉有保证，咱们交个朋友，你让让我，十八万，今后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你看咋样？”
王方正闻言也皱了皱眉头。他本来就不打算和这个人做二次交易了，交什么朋友啊？
他就“捡”这么一辆车，以后哪儿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啊？连身份证都是五十块钱买的假的，一锤子买卖，他拿了钱就走，也因此，特意要求对方现金交易，不走卡，万一被查到呢！
但是，这老板说得话也很有道理。他本来是去这个店里试试看问问的，整个汽配一条街上，这家店的门脸儿最大，肯定老板有门路，小门小店的八成接不下他这辆车，没办法把黑车洗白了卖出去，人家老板不会收的。
他就是图个方便，因为车的来路不好说，如果放弃这家，再找别的店，将来漏出去风儿很麻烦，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如果有可能，他都不希望这个老板看见自己的脸，所以，都是全程戴口罩的，可是这样对方还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了，他都没有安全感。
这下，换成王方正犹豫了。
半晌，他也下定了决心：“行吧，说好了十八万就十八万，不能更少了，而且我要一次付清，现金交易！”
徐茂魁喜上眉梢，立刻连音调都拔高了：“好好好，你等等，我给我侄子打电话，叫他送钱来。”
废话，他不能离开这里取钱，什么都检查好了的，万一他一眼没看见，对方给车里换件儿了呢？可得看好了，最好眼皮儿都不眨一下的。
“行。”王方正听说对方立刻就要交易，想着自己这一锤子买卖就要速成了，心情也是极好极好的。多耽搁一会儿他都觉得自己有暴露的风险，此刻放松下来，脸上也有了一点喜色。
“那我打个电话啊。”徐茂魁说着，开了车门，就下去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大侄子徐孝刚起床，因为还没吃饭呢，又听说要去银行取钱还要送到郊区这么老远来，顿时满肚子怨气。
“你再带个应急的牌照来，这车牌照不能用了。”他刚才打眼就点脱口而出，这谁做的假牌照，也太假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居然还敢开着上路？幸亏约好了检查车之后试车往郊区开，否则在市区那么多天眼，分分钟被查出来。
徐孝满脸的不愿意，手中的东西摔摔打打的：“取多少钱啊？什么车啊那么金贵，跑那么老远！”
“啧！”徐茂魁对大侄子的态度表示不满，不过他没有儿子，老徐家就亲哥家这么一根独苗，他媳妇生的那个赔钱货离婚之后就跟着滚了，徐孝和他这个叔叔比和亲爹还亲，也不当是外人儿，自己钱卡常年搁他那儿。“叫你去，你就去，话那么多呢！”
他数落着，转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车和车里戴口罩的可疑男人，生怕一眼没注意到被人换掉点啥，虽然……还是很值的，但被换掉的东西的钱他不是又亏了吗？
“卡宴十八万，白菜价儿。你赶紧的，别耽误，从店里开过来加上取钱给你四十分钟，不能更多了啊，别耽误，别忘记拿牌照。”他跟个老妈子似的一件一件叮嘱，不厌其烦，这也就是他们家的香火后代吧，换一个人，他都不带理的。
“嗬！”徐孝被这价格吓了一跳，套衣服的手都一顿，“我的妈，那车不是就剩一个壳子啦？十八万的卡宴能开？”
“啧！你这傻子，车里东西齐全着呢，就是来路不正。”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卖主就跑到自己身后听见，万一不卖了或者不压价了……
“哦~~~”叔叔开这店时间长，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只是，稍微好一点儿的车，都不往他们这样的店里卖，他们店虽然有门路，但是太正规了，人家正常的贼都有自家的渠道，那种店，都是没有门脸儿的，风险才小。
但是徐孝立刻又精神了起来：“诶？叔，那贼长什么样儿啊？咱们过后偷偷举报他呀，说不定还有好市民奖金呢！”
徐茂魁简直想要揍这个傻子一顿了，他老徐家基因不好是咋的，怎么生这么个蠢货。“你给人家举报了，人家进去了不得带出我来？”脑子灌汽油了么？
“嘿嘿，也是哈~！”
“别废话了！赶紧来！”徐茂魁几乎是吼着的，挂掉了电话。
车里面的王方正也一直都在小心地观察车外打电话的男人。最初的放松过后，他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生怕对方去报警。
他这个车吧……也不能说是偷的。主要是车停在他们停车场半年了都没有人来，留的电话又停机，没办法，上面叫人拿他们拖车给拖到后面烂尾楼前的花坛那儿了，他当时就上心了。
也就是他们停车场的人心眼儿实在，要是搁在别的地方，发现没有人来，今天偷一个胎，明天偷一个件儿，这车早就变空壳了，或者几个保安商量商量，直接分猪肉。
现在，居然被人给拖出来了，后面烂尾楼那儿又没有监控，最重要的是，他以前是汽修厂出身的，对车还是有点儿零碎手艺的。
于是他就给车改了改，颜色肯定是要改的，弄个牌照也不容易，假是假了点儿，但是现在抓得严，买不到现成的，自己对付做……也就那样儿吧。
最重要的就是发动机编号，可费劲了。现在工艺先进，和他以前那会儿不一样了，费了老鼻子的劲儿弄得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是战战兢兢想要试一试，反正这样的僵尸车也没有人要了，问问也不会少块肉。没料到，才和店里的员工一搭讪，赶上他们老板过来，看见车就走不动路了。
这位老板真是个爽利人儿，嘎嘣利索地验了车，然后就开出来试了试，全程没有二话，他还真怕对方话多了自己失言。但看对方的意思，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想露相，只想安安静静完成交易，大家一起闷声发大财。
他很清楚，全新一百来万，自己这十八万也就是个零头。不过他没有手续，身份证也是假的，车外壳还瞎改过，手艺不咋地，能痛快卖出去就算烧高香了，万一是个愣头青直接报警了，他搞不好还得整一身腥，好像偷窃了似的。
对方赚大头他也不吃亏，这十八万和白捡的似的。
可是这个老板一出去打电话，他就开始心里划魂儿了，那人不时往过来看是怎么个意思？是和人说拿钱吗？拿钱要说这么半天？这荒郊野外的，不是要对付自己吧？人财两空咋整？
他只能安慰自己，人家老板开那么大一个店呢，不会差他十八万的，一条人命风险太大不划算。但是内心的小恶魔却在说“一百来万呢！”
徐茂魁回到了车上，笑眯眯地道：“兄弟等一下哈，我侄子先去取钱，然后拿个牌照过来，要不不好上路啊，你说是不是？他顶多四十分钟就到，我陪你一起等着。”
王方正能怎么样啊？等吧！
俩人都很识相地没有尬聊，一直等到了徐孝的到来。
徐孝开了个小客货过来，也不知道哪儿找的个破车，离老远的就听见响得和拖拉机似的。徐茂魁乍一打眼也是吓了一跳，他都不知道这玩意儿还能开，大侄子搁哪儿整的这破烂儿，居然还开出来？交警没拦？
“你这是弄啥啊？”徐茂魁上来就是一句怼，“你是不是傻啊？家里那么多车，你开哪个不好，开这啥玩意儿？这不丢人呢吗？”他们店去年光重新装修就花了几百万，结果副经理就开个破客货过来，是不是有病？人家以为他们店里都只有破烂。
徐孝嘿嘿一笑，也没做声。
徐茂魁原本百来万到手的好心情也没了，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揍孩子，而且看见王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侄子从副驾驶上拿下来的环保袋……
环保袋？！
这孩子脑袋不能要了！上银行取钱拿无纺布环保袋装？那玩意儿连个封口都没有，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看见抢了咋整？
徐老板顿时一阵心绞痛，他觉得是时候找个后老婆再生一个儿子了，这个虽然长成年了，但是眼瞅着智力不行，怕是老徐家将来得不着他的记啊！
徐孝也不知道为啥特别喜气洋洋的，举着红彤彤印着肥宅快乐水品牌名的环保袋就朝着王方正走了过去。
徐老板也顾不得劝他等等，下一次确认了是谁再给钱，赶紧从胸口上衣口袋里掏出救心丸来塞嘴里，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这特么是大傻小子，可能他们祖上没积德，专门生个败家玩意儿。
因为车的来路不明，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根本也不需要签什么合同，恨不得一拍两散当做没任何事儿发生。于是王方正接过口袋来，两眼放光地看着钱，还特意一张一张拆开来搁手点。
徐孝美滋滋地凑到叔叔跟前，低声道：“咱啥时候走呀？”
这孩子真是不会说话，白瞎念到技校了，四六不通，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是等于撵人家走啊！买卖不成仁义在，自家开店的，哪有对客人这样的，何况人家才送他们百来万的好车。
他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使劲儿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倒气儿。
“现在就走，现在就走。”王方正听见了，转身留恋地看了车最后一眼，他这样的小市民，根本开不起车，都加不起油，卖了一了百了，还能给家里多添点进项，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多一笔横财，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徐茂魁倒上了一口气儿，下意识地寒暄道：“要不送你回去吧，这儿不好打车。”为了怕车被交警看出来，他们一路往人最少的小道、郊区开，公交车都得十五分钟一辆那种。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王方正急忙摆手拒绝，脑袋也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真不用，现在网约车方便，立马到家。”
废话了，他才不想让人知道他住在哪儿呢，也不想被摄像头拍到他从这辆车上下来，万一将来出了事儿，追查到他怎么整？所以，试车都选这里最偏僻的地方。
“那……也行吧！”徐茂魁一手按着胸口，一边虚弱无力地回应，反正他也就是客气一下，没想真送。对方不想惹事，他也不想，这样的钱好挣，但也是烫手山芋，得赶紧送走去改头换面，一天没弄好，他心里也不踏实，生怕节外生枝。
叔侄两个就一个开了卡宴，一个开了拖拉机，哦不，小客货走了。
开到看不见刚才那儿的地方，徐孝就停下了车，等到徐茂魁发现的时候，他都开到市区了，这一天这个刺激啊！徐老板接通电话就大骂：“你干什么去啦？人呢？是不是车坏了？！你说你这倒霉孩子，打个车过来不就完了，我手里明明有车，你还开那破鳖犊子玩意儿干啥？”
结果，话筒里就传来徐孝喜滋滋的声音，这娃一天跟个大傻子似的，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能让他总是那么美，毕竟，弱智儿童欢乐多嘛！“叔，我拿到钱了，咱今天一分钱没花，白得一卡宴。”
“啥？”徐茂魁一踩刹车，猛然停住了。“DUANG”地一声，后车追尾。
艹！
但是车的震动并不大，他主要是打电话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在往旁边开了，所以速度并不快，后车也看得出来他要变道，也没开快，但到底还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
“叔~”话筒里的徐孝低声道，“我车上放了别的衣服和电瓶车、头套，刚才我给那个戴口罩的抢了，谁让他非在荒郊野外带着现金的，你看，这么多的钱，也没有写名字，咱们抢回来他也认不出来是谁，你放心！”
徐茂魁：…… 艹艹艹艹艹！老子一辈子当正当商人（此处存疑），怎么能有这么个侄子？
他十分震惊地，但追尾的后车上已经下来人了，对方一脸惊恐地使劲拍他车窗：“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都是你自己停下的，这不赖我！你车这么贵，可不能碰瓷儿啊！”
看热闹的人早就立刻围了上来，而且有人发现前面被怼了屁股的是卡宴，说啥的都有。
徐茂魁一身冷汗，浑身僵硬，感觉手都没办法开车窗或者动弹了。他大侄子，刚才说啥了？
“咚~~”一声巨响从电话中传来，徐茂魁打了一个激灵：“徐孝，阿孝，你咋了？阿孝啊？”
王方正满身狼狈，方才为了抢夺环保袋他被拖拽了几米，现在手上脸上都是擦伤，幸亏他后来松手了，要不然指定小命要完。但就是这样，他被骑车的歹徒愣是拽倒了，也摔得够呛，躺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幸亏约的车司机来了，奓着胆子过来看看情况，给他送了医院，否则……怕是死在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没人知道。
他垂头丧气的，能说什么呢？本来是想小赚一笔的，结果这些天改车、做牌照什么的，零零碎碎搭工又搭料，结果还给自己腰间盘摔突出了，这眼瞅着要过年了，钱没进账，人倒先进医院了。等会儿媳妇带孩子过来，说不定得作成啥样儿呢！
他能怎么样啊？报警钱也不会回来，搞不好人家车主知道了他还得赔偿……唉，认了吧！
“您好，先生，您是这个手机机主的什么人啊？我们在车祸现场捡到这个手机的，现在屏幕碎了但是还能通话。”
“机主是我侄子，他出车祸了？怎么样了？”徐茂魁一阵浑身无力，他那车被怼，来了交警一眼就看出来牌照不对了，也是他蠢，刚才侄子催着他赶紧走，都拿了牌照了还不先换上，这下不好交代了。
结果，叔侄两个都出车祸了？这倒霉催的，这车是不是有毒？
“哦，他的伤势不太严重，就是和一个港田撞到一起了，不过因为是郊区，开车速度比较快，他掉沟里腿断了，现在在市五院，您是不是过来缴费一下？据他说，包里有十八万的现金，现在都被围观群众捡走了，我们正在动员他们还回来，但是这个您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
徐茂魁一口老血……抬眼看看交警队的同志，正在等他交代赃车来历，要说车是买的，那么，搞不好还要扯到这十八万的事儿，所以，他到底怎么把话说圆了啊！
说侄子抢劫了卖赃车那人吗？
（本章故事完）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横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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