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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改名紫鹃 ...

  •   光阴飞逝,展眼到了黛玉进京的日子。因贾家人一去几月不回,大家也渐渐忘了林黛玉要来京的事情,唯有鹦哥一人日日惦记着,背地里叫小姐妹们笑话了几次。
      鹦哥听了也不恼,只说道:“我一直听说林家乃书香世家,心中钦慕,不知林姑娘又是何等风雅人物。”
      众人知道她近来一直认真练字,想来是羡慕读书人家的,一听这话也有道理,便丢开不提。
      宝玉知道她有心学字,高兴得不行,又是送笔又是送墨的,把鹦哥吓了一大跳。忙赔笑说自己只是学着玩玩,又拿些经济仕途的话唬他,宝玉生平最恨这话,便不似平常那般爱来找她了。
      倒是珍珠,因媚人不日要放出去,被贾母拨给了宝玉。宝玉听闻她姓花,又有诗云:“花气袭人知骤暖”,遂将她改名为袭人。
      只说因黛玉进京这事,王熙凤原本张罗得好好的,奈何王夫人突然改变态度,而贾母虽提了几句,却没了下文,加之时间隔得久了,便渐渐忘了。待到平儿提醒她黛玉不日将抵达时,凤姐有些愣怔,随即反应过来:“该派些人守在码头,省得林妹妹来了却找不到路。”
      因是大事,凤姐便去回王夫人。王夫人正在念佛,闻言只微微点头:“你安排便是了,随便派几个人到码头候着,不至于失礼便是。”
      凤姐一愣,道:“那林妹妹住的地方?”
      王夫人道:“老太太有没有什么交代?”
      凤姐笑道:“瞧我糊涂了,我这就去请示老太太。”
      谁知到了贾母的院子里,贾母午睡未醒,凤姐只得问鸳鸯。鸳鸯虽然升到了一等,也颇得贾母重用,但到底年纪轻资历浅,不似几年后那般对贾母了解,迟疑了一会儿,说:“老太太另有安排。你只先照着三个姑娘的份例,把那些二三等洒扫丫头和仆妇准备了,再把被褥铺盖一应备好便是了。”
      凤姐笑道:“好妹妹,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哟?”
      鸳鸯笑着回敬:“二奶奶别打趣我,满府里谁不知道除了宝玉,老太太最疼二奶奶。我不过是个服侍人的丫头,哪有二奶奶妙语连珠,天天把老太太逗得如此开怀?”
      凤姐笑道:“我也没什么能为,就是一张嘴皮子还算利索。能逗老太太开心,也是我的福气。”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凤姐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满意而归。
      谁知黛玉登岸那一日,王夫人突然让宝玉出去还愿。宝玉因知道黛玉将至,满心不愿,奈何母命难违,只得早早出门。
      而鹦哥算着这一日黛玉将至,便拿出了一间雪青色的外衣,配了鸭壳青的裙子,看上去分外素淡。
      鸳鸯见了,便皱眉道:“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
      鹦哥笑道:“我想着林姑娘这几日便要来了。林姑娘还在孝期,不能穿红着绿的,我也穿的素淡些,兴许姑娘看着也舒坦些。”
      鹦哥早就发现,贾府无一人将林黛玉放在心上。贾母虽然也念叨几句,但她年纪大了,眼前的人和事尚且顾不来,又怎会去为林黛玉考虑周全?
      只是不知道鸳鸯是怎么打算的,竟也不提一句。
      果然,她发现鸳鸯眉头越皱越深。鹦哥心知自己这话恐怕得罪了这位贾母身边新晋的第一红人,但她素来不爱说话绕圈子,若是平常对着宝玉倒也罢了,这会子明明是鸳鸯自己的过失,她也不惧。
      半晌,鸳鸯道:“你说的也是个理。横竖你心心念念着林姑娘,难为你穿成这样,也算是有心了。”说完,便进屋了。
      她刚走,玻璃从后头出来,对鹦哥招手道:“我的天呐!你怎么穿的这么素?待会儿老太太看到了,也扎心。”
      鹦哥便把刚刚那话又说了一遍。
      玻璃便道:“老太太最不喜别人穿的太素。再说你现在跟着老太太呢,又不是林姑娘,待会儿上前去了,和大家不一样,也不好看。”
      鹦哥正要再说,便听到下人来报:“林姑娘来了。”
      林黛玉进贾府后的故事,正如书中第三回所记叙的那般,无可赘述。鹦哥百无聊赖地充作背景板,偶尔打打下手,充当着端茶倒水,捧香端拂尘的角色。也许是她有些多心,她总觉得林黛玉有意无意地多看了自己几眼。
      待宝玉回来后,鹦哥便退了下去,忽见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青衫妇人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廊下,便迎了上去:“这位妈妈在这里做什么?仔细冲撞了主子们。若是找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那妇人忙笑道:“这位姑娘好,我是林家的人,今天刚刚来府上。早些时候有人带我们去下房处安置了。但我们姑娘箱笼多,不知道该送去哪个屋子里。”
      鹦哥便笑道:“老太太见了林姑娘,欢喜极了,一时忘了吩咐。倒是我们下人的不是了,应早点提醒的。”妇人忙道不敢。
      鹦哥道:“你且等着,我去通报老太太一声。”
      才走到屋门口,便听到屋内吵吵嚷嚷,却是宝玉刚刚摔了玉,贾母正搂着他半骂半哄,地下一干人忙抢了玉去看,乱糟糟的一片,独林黛玉一人坐在贾母身边,似是吓坏了,想哭却又不敢,怯生生地惹人心疼。
      鹦哥心内哀叹一声,想:这是何必呢!一边眼巴巴地接了人来,却又处处待人不周;另一边原是为回报一片慈母之心,离开家乡亲人,来了之后被人吓着了连哭都不敢。
      鸳鸯比琉璃更能揣摩贾母的心思,想必也是看出一二,才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默默退到一边,拉了琥珀一把,将事情悄悄跟她说了。
      等贾母终于哄好了宝玉,屋内又闻笑声后,琥珀便跟贾母提了此事。
      贾母想了想便说:“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隔里;把你林姑娘暂且安置在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给他们收拾房子,另做一番安排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又何必出来,闹得老祖宗不得安静呢?”
      贾母想一想,说:“也罢了。”
      一时又见黛玉带来的人,不过一个乳母和一个小丫头,外头还有一个乳母的一个儿子和几个被派来照看京城老宅的人而已。贾母见雪雁看上去一团孩子气,王嬷嬷年纪又大了些,料黛玉皆不遂心,便想着从自己的丫鬟中拨一个出去。她眼睛一转,转过几个大丫头,最后停在鹦哥身上。
      看着自己身边那些穿着鲜艳的丫头们,再一看鹦哥的打扮,贾母暗暗点头,便道:“你身边才一个人,这可不行。我这里有个丫头叫鹦哥的,看着还行,先给你用着。再给你配几个嬷嬷和小丫头子们,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去。”
      黛玉忙笑道:“多谢外祖母关心,外祖母给的人,一定是极伶俐的。”
      鹦哥早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前磕头,又与雪雁王嬷嬷互认。这王嬷嬷,正是刚才鹦哥碰到的林家妇人。
      又有凤姐命人送来了一顶藕荷色花帐并锦被缎褥之类的,鹦哥便带着她们,先去碧纱橱安置。
      一边铺床,鹦哥一边和王嬷嬷雪雁搭话。王嬷嬷似是有些不满,却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而雪雁一派单纯,问什么说什么,单看性子,也是个老实的。
      鹦哥低叹口气,派这两个人来,似乎确实是顾虑到主家情绪,都是不爱争执、不会生事,万事听凭人安排的。若是主家热情好客倒也罢了,偏偏贾府上上下下并未见有多看重这个客人,又都是一副势利眼,见这样简薄的下人配置,又都是这样的性子,以后难免有人要小看黛玉。
      一时又有人来问行李如何安置。鹦哥看了看那些箱笼,捡了些日常所需的收在碧纱橱内,其他的便让鸳鸯开了贾母的库房,单放在一个角落里,和贾母的体己一起管理。
      待收拾妥当,鹦哥拉了一个丫鬟问道:“刚刚琏二奶奶派了谁来送铺盖?”
      小丫头笑道:“鹦哥姐姐好,刚刚琏二奶奶派的是陈华家的。”
      陈华家的平日里管着府内的铺盖被褥,四季衣裳发放等活儿,看来凤姐还不算糊涂,总算派了个有身份的人来。
      鹦哥笑道:“好妹妹,我这里有个差事给你,你明日早上帮我跟陈嫂子说一声,就说林姑娘还在孝里,这被褥颜色太喜庆了,请她帮着换一换,不据什么蓝色绿色的都行。老太太现在可疼着林姑娘呢,明日里看到了怕是要生气。今晚上我们姑娘先将就一下,明天一早我便帮她收拾出来,也省的老太太发现不妥。”说完又给她一个荷包,“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拿着玩罢。”平日里她吩咐小丫头办事,从不需花钱。只是今日打着林黛玉的名头,少不得打点一二,也是怕这些下人怠慢的意思。
      小丫头忙笑道:“姐姐您太客气了,这原是我们该做的。”却也没推辞。
      稍晚一些,黛玉跟着贾宝玉进屋来歇息,看着床上的帐子和被褥,脸色一沉,却也没计较。鹦哥不敢多言语,忙拉了屏风,和雪雁一同服侍她卸妆散发更衣。
      黛玉本就是万分不情愿来外祖家,但家中情况如此,林如海又缓缓相劝,心知无法,才千里迢迢过来。谁知荣国府并不似那贾家仆妇所言一般待客殷勤,初进府中便已感觉十分怠慢。偏偏自己是小辈,又是客,不敢发作,恐堕了林家的脸面,叫人小瞧了去。晚间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宝玉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命根子,恐因此得罪了贾母和王夫人。她年纪小、心思重,思及今日之事,辗转反侧,又淌下泪来。鹦哥百般劝解,后又惹来袭人,二人将宝玉平日里诸多情状一一分说,才劝好了。
      第二日,天微微亮,宝玉便一个激灵地起来。袭人卧在他身侧,忙也跟着醒了:“宝玉,可是要喝水?”
      宝玉道:“快快快!服侍我起来!我才想起,我留了好些好东西给林妹妹呢!昨日已是忘了,今日若再忘,岂不是我之过?”
      袭人道:“好二爷!竟是消停些吧!这会子还早呢!等会惊动了老太太可怎么说?”见宝玉有些犹豫,忙又道,“林姑娘昨日才来,很是该好好歇息。你这会子吵醒了林姑娘反倒不美。”
      宝玉听了,忙道:“你说的是。林妹妹就和我们隔着一道墙呢!竟是别吵醒她才是。”说完又乖乖躺下,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到黛玉,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却说鹦哥陪睡在黛玉床外,一夜未得好眠。她本就有些认床,更别提现在床里睡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鹦哥还从未做过夜里上夜的活儿,只得干睁着眼,提防着黛玉半夜起夜或叫水。而黛玉初到贾府,内里有无数心事可想,再加上认床,也是一夜没睡好,竟是比宝玉醒的还早些,听到宝玉在外头说的话,心中对这个表哥的印象改变了一些。
      二人各怀心事地挨到了早上。待听到里间鸳鸯的声音传来,心知贾母已醒,鹦哥迅速翻身下床,开始做准备工作。
      一走出屏风来到外间大床,便看到宝玉在急吼吼地穿着衣服。宝玉见是鹦哥,忙笑道:“鹦哥,林妹妹可起了?”
      鹦哥道:“姑娘还没醒呢,你也别急,这要收拾好,得好一会儿呢。”说完,也不看宝玉是何反应,忙出去叫了水,和雪雁一同,服侍黛玉洗漱更衣。又就着残水,自行洗漱了一番,正好见贾母出来,忙又扶着黛玉去给贾母请安。
      这时贾母正在跟宝玉说着什么,看到黛玉,忙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昨晚歇得怎么样?可还习惯?”
      黛玉道:“回外祖母,昨晚半夜醒了一次,我觉着还好。”
      贾母看向鹦哥:“你来说。”
      鹦哥只得回道:“姑娘初来乍到的,有些认床,睡得不香。”
      贾母道:“那就是睡得不好了。鹦哥,等会儿你去鸳鸯那里拿点我这里配的安息香。虽说小孩子点香睡觉不好,但我这香是特别调制的,点上几个时辰再睡倒也无妨。”
      鹦哥忙应下了。宝玉又道:“我这里也有好东西要给妹妹呢,鹦哥你快去跟袭人去拿。”
      黛玉一早就听宝玉唠叨了,难免有些好奇:“二哥哥要给什么给我?”
      见黛玉理会自己,宝玉有些得意:“我特意留了好的笔墨和玩器给你,还有我自制的胭脂膏子,又红又香又轻薄,是照着古方做的,比外头卖的好多着了。”
      贾母轻斥道:“你没事又弄这些,仔细你老子知道。”却也没认真责备。
      宝玉不怕贾母,只又说道:“我昨儿就想着给妹妹了,偏回来的晚了,便忘了。妹妹快让鹦哥跟着袭人去,都是好东西呢!”
      袭人忙上前拉住鹦哥:“好妹妹快和我走罢,我们二爷惦记了一宿了。”
      鹦哥和袭人去拿东西。宝玉又和黛玉说道:“还是老太太有眼光,我原说鹦哥好,除了老太太,没人配得她服侍。今儿妹妹来了,老太太把她给了妹妹,才发现原来这缘分在这里。”
      老太太笑道:“我不过是见她那孩子还算有心,知道你妹妹来了,晓得穿素一点。只是这丫头原来只是个二等,针线上倒还过得去,服侍人的活计怕是差了些儿。你若是使唤的不好,只管跟我说,我再给你配个更好的。”
      黛玉忙摇头道:“外祖母厚爱,才把这么一个丫头给我,比我那雪雁伶俐百倍,我怎会嫌弃?”
      宝玉又说道:“我瞧着鹦哥挺好。她又会读书写字,正配得上林妹妹的人品。”
      “鹦哥这丫头还会读书写字?”黛玉惊讶,原以为不过是个家里有些背景、生的又好的丫鬟罢了,没想到还有这番来头。林家家风如此,黛玉也是性喜风雅,好舞文弄墨、吟诗作赋之人,原本贾敏给的两个大丫鬟便叫做诗情、画意,其他几个小丫鬟如雪雁一干人的名字也是极雅致的。她自己爱读书,也恨不得自己的丫鬟们各个读书写字、满腹经纶地好,奈何世俗眼中,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的丫鬟们也就诗情画意勉强认得几个字,其他人均志不在此。
      贾母皱眉道:“你别听你二哥哥胡说八道,哪里有那么厉害,不过浑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便是了。”
      宝玉又问:“林妹妹,你那另一个丫头可是叫雪雁?好雅的名字!倒显得鹦哥的名字有些俗了。既是跟了妹妹,不如改一个和雪雁一样好听的名字,才好听呢!”
      黛玉刚要推辞,贾母便笑道:“不过一个名字,值得你们说这么多!你二哥哥就是讲究,袭人跟着我的时候还叫珍珠呢,他非要给人家换一个好名字,改来改去还不是叫了袭人?竟是和以前跟着他的可人、媚人一样,都是人字辈的!”
      鸳鸯等人都是认得可人媚人的,听了这话一起笑了起来。
      贾母又说:“既是跟了你,改个名字也无妨。我看你那丫头叫雪雁,也是个鸟雀做的名字。鹦哥便改个名字叫紫鹃吧,紫和雪也算对得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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