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 ...

  •   龙乃祥瑞之兆,天子是真龙化身,禾嘉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么坚信的,不过,她自己也未曾知晓龙到底该是什么样的生物,只偷偷对着发黄发脆的古书上绘制的图画发过呆。

      难道她的父皇,太子殿下,便都是这般模样下凡的么?

      禾嘉小脑瓜子想不太明白。

      她读背书的功夫原本就不佳,对女德女红这些教学科目也毫无兴趣,去御书房上课也是又一日无一日,平日里偷偷翻阅些岐黄游记杂艺倒是不少,文成帝不管她,她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了,这些旁门左道于一般男子而言都是不上道的,遑论公主。

      文成帝对皇子们的教育便要上心多了,尤其是对太子,聘请的老师,讲授的科目,无一不是精心挑选,不过,禾嘉也知道,所有人中,功课最好的也是她的三皇兄,不过,随着年岁渐大,他越来越少出现在御书房了。

      禾嘉记得,他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禾嘉不敢问原因,只是听人议论过。

      “……以后岐王殿下可以尽心辅佐太子,治国文韬武略,岐王殿下出征在外,太子殿下经纶堪世,坐镇全局,驭下有方,方才是我朝福泽啊……”

      禾嘉躲在门后,偷偷听到太子少傅——一把白胡子的老头说的这番话。

      后面还喋喋不休说了很多,她听不太懂,偷偷溜走,倒是没什么感觉。

      不过,明白原渚不能再经常出现在御书房后,有些寂寞。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个朋友——或者说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只有原渚,是她心里,在这九重宫阙里,她唯一认可的亲人,她的哥哥。

      禾嘉叫他皇兄,关系最好的时候,四下无人时,她叫他哥哥,不带任何前缀。

      禾嘉第一次见到原渚时,他给了饿得眼前发昏的她一块桃花糕。

      禾嘉第二次见到原渚时,他一脚把欺负她的太监踹进了水里,禾嘉跌坐在地上,逆光看到少年锋锐的侧脸,皱起的剑眉,被光晕映照得似画中人,他自小个子高挑,那么站在她面前,似乎可以为她挡下一切。

      一直到现在,禾嘉都忘不了那一幕。

      后来,她知道,那个少年是她的三皇兄,也从小没有了母妃。

      同是宫里无人问津的萧条去处,她是因为被忽视,原渚却是因为被畏惧,他是宫里出了名的魔星,性格恶劣至极,从不让人近身,且残暴嗜杀,可文成帝对他的纵容和宠爱却毫无底线,便是淑妃也要让得他三分。

      许多人都不理解这偏爱从何而来,有传闻原渚那早逝的母妃,是文成帝早逝的白月光,也有传闻说他命格殊异,是未来能能挽大厦于将倾,贵不可言的将星。

      禾嘉很喜欢和他玩,也不害怕他,她是他默不作声的小尾巴,传闻里原渚恶劣阴沉的性子在她面前却也没怎么表现出来过,大部分时候,他很安静,话不多。

      不过,他似乎也不怎么喜欢看到别人欺负她,禾嘉日子好过了许多。

      慢慢的,吃喝玩乐的,各种珍奇的玩意儿,也开始被源源不断的送到她的屋子里,禾嘉知道是谁送来的,虽然那些物事从未署名。

      她原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直到那天晚上。

      天空阴沉,雷声和暴雨声混杂,已经过了丑时,本该是宵禁时刻,禾嘉睁开了眼,缓缓直起身,拨开了层层布幔,不远处木制的窗棂朦朦胧胧,云舒宫是当前最受宠的宫妃所住,装潢无不精致,也连带造福了她这小小的边缘公主。

      禾嘉只有两个侍女,都是淑妃指来的,一个唤作翠屏,约莫二十上下,一个叫菱角,十五六岁,都生得还灵透,不过,平日里显然也都没把她这身子单薄,脸色苍白的病秧子小姑娘放在眼里,照顾得相当粗疏。

      她们月钱都还要从淑妃手下的大嬷嬷那儿讨,禾嘉年岁还小,又是个温顺不闹事的性子,放在宫里,虽然跟着这主子毫无前途,但也算是个清闲去处了。

      “菱角?”禾嘉喉咙干涸,白日里似乎还剩下半盏莲子润喉清茶,不知道被菱角搁在哪儿了,她轻轻叫了一声,无人应答,又提高了一些,还是无人应答,于是,她动作极轻的披上了外袍,朝外物摸索过去。

      雨越下越大,殿内悄无声息,远处可以隐隐听到有一下没一下的打更声。

      禾嘉摸到茶盏,闪电划过天空,天地间瞬间一片雪亮。

      暴雨笼罩的夜空之中,有什么直直坠下。

      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水,天空之上是水,是隐在云层深处,巨大的形似湖泊的水流,地上也是水,巨大的水柱连接了天和地

      巨大的生物从水柱中降下,通身是乌沉的黑,鳞片上还泛着冷冷的血光,它发出了一声嘶鸣,电光之下,锐利的巨爪,漆黑笔直的短角,甚至包括巨大的金色兽瞳,都纤毫毕现。

      禾嘉小脸上毫无血色,茶盏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想叫,喉咙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爪子里似乎抓着什么,是一个人——早已经是死人了吧,面色青白,应是早就没气了,浑身都浸透在黑红的血水里。

      那是它带来的食物么?马上要被吃了?

      禾嘉恐惧的无以复加,可是,她根本无法动弹,像是被什么固定在了原地一般。

      宫内却是一片沉默,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异状,远处的打更声也消失不见,四处都是死一样的沉默。

      云舒宫内有整座宫阙里头最大的池子,平日里文成帝喜好和淑妃在里头共浴。

      就在禾嘉居住的偏殿不远。

      那生物更近了,禾嘉看到它漂亮的黑色鳞片,地上的水流还是逐渐散去,那生物似乎喜水,是水生生物,是要潜入这池子之中么?

      可是,没有,它绕着池子盘旋了一周,丝毫没有要落下的意思。

      倒像是在嫌弃什么一般。

      禾嘉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随后,她瞳孔扩大,看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水雾彻底散去,暴雨也开始停了,那生物竟然直接落在地上,身躯越缩越小,遮挡视线的雨水消失,那巨物化为了高挑的英俊少年,侧脸锋锐,一双冷冷的眸子。

      熟悉的面孔和神态,是已经睽违了差不多半月的原渚。

      禾嘉脑子一炸。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结束的,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

      第二天,她见到了原渚。

      “岐王殿下前些日子在围狩里拔得头筹,特意来给公主殿下送亲自狩到的鹿肉。”小太监笑眯眯的,殷勤的说,“还有一些一并添置的小玩意儿,江南那边带回的,都是我们殿下特意给您准备的,都给您送进去了。”

      原渚话很少,也向来不爱做什么说明,他懒洋洋看了小德子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随后,他朝禾嘉勾了勾手指。

      禾嘉面色苍白,脚像是在原地凝住了,怎么也动不了。

      他垂眸看着她,过了会儿,竟然也没发怒。

      原渚那年十八,还未行冠礼,可是,和十三岁的禾嘉不一样,他生得高挑匀称,因为常年习武,手指修长有力,上面有冷薄的茧。

      他揉了揉她的双髻,没停留多久,便挪开了,和以前的触感,毫无二致。

      可是,那种温暖,依赖的心情,似乎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禾嘉抑制不住的颤抖,袖下双手死死绞成了一团。

      晚上回屋,她做了一宿噩梦,梦里,都是那巨大的生物,一下却又变成了原渚的脸。

      第二天,她得知原渚离宫了,似乎又是替文成帝办事去了。

      禾嘉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两三年间,一直到她及笄,十六生辰,原渚回宫日子越发的少。

      只不断听到他的战功传回。

      “岐王殿下冠礼也过了,婚姻大事估计也近了。”只是偶尔,能听到宫里头妃子的议论,“不知道陛下会给他指派哪家姑娘。”

      “岐王殿下文武双全,生得也一表人才,落得哪家姑娘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运气。”

      淑妃和他向来是不对付的,她撇着嘴,涂着红蔻丹的指甲拨弄着手里扇子,“模样也就那样,不如二殿下。”

      原渚和他们,生得是不太像的,也丝毫不像文成帝,可能是随了他那早死的神秘的娘。

      本朝皇室的男子,很多都好样貌,但多是阴柔精致的美,原渚和他们丝毫不像,他生得也很俊,但和二皇子修长的眉,含笑的凤眼,红唇白肤这种长相,八竿子也搭不着。

      不过,他英气的眉目和那股难言子的傲气,能让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贤妃掩着唇笑,意味深长,也没说话。

      她们堪堪也才刚过三十,作为宫妃,去大肆议论年轻皇子的模样,总归也不怎么体面。

      禾嘉只装做没听到。

      此刻,雪雱亭中,男人英气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她却忽然想到了那日听到的宫妃的对话。

      差不多三年未见,她变化很大,已经从小女孩出落成了少女,一天比一天美,早已经及笄,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不过因为文成帝太忙,婚事才暂时得以搁置。

      原渚变化也很大,时间冲淡了曾经的熟悉,反而越发的让人害怕。

      她又恐惧,夹杂着莫名其妙的情感,思绪混乱,原渚大手在她头上不怎么温柔的敲了一记,见她眸子放空,不知道在看什么,剑眉皱起。

      “……痛痛痛。”禾嘉眸子水汪汪的,她白嫩的包子脸被他拧来拧去,揉成了小扁包子,平日拉弓射箭惯了的手,也未曾亲近过女儿家,他下手没什么轻重。

      “看哪里?”他松了手,不咸不淡的问。

      禾嘉不敢说话,她想到那晚见到的场景,再看到原渚的脸,像被刺痛了一般,浑身发颤,面色发白。

      她害怕他,从骨子里,货真价实的害怕。

      男人脸上隐隐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禾嘉不敢和他对视,小时候原渚几乎不笑,话也极少,不管听到什么传言,她从不害怕原渚,可是现在,压迫感源源不断地传来,那天晚上见到的景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看到了什么?”男人声音不大,却炸得禾嘉脑海一片空白。

      禾嘉一时头晕目眩。

      “知道了我是谁?”他轻声问,面色很平静。

      “……是,是三皇兄。”禾嘉垂着头,慌乱的说,声音的颤抖根本掩盖不了。

      她第一次见到原渚是八岁时,一直到现在,他五官轮廓,明显还可以看出小时候的痕迹,完全换人是不可能的,因此,让她一直困惑的问题也来源于此。

      如果说,那晚上,那妖物真的是他,他是妖物所化。

      那她真正的三皇兄,去了哪里?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似乎对她的回话也不甚满意,声线也沉了下去,要笑不笑的问,“你自己信么?”

      周围一片漆黑的夜,雨水似乎又要滚了起来,池子旁的荷叶上不知什么时候结满了白色的霜,不远处,灯笼的火光和那些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和记忆里那天晚上,越来越近,越来越像。

      禾嘉脸色苍白,他们离得很近,男人领口,袖口的淡香源源不断地传来,原渚是从不熏香的,他厌烦一切麻烦的事情,可是,他身上一直有很好闻的,仿若雨后杉木的淡香。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那我哥哥……三皇兄,去哪里了?”禾嘉垂直头,看着他袖口精致的织纹,嘶哑着嗓子。

      “死了。”他似乎腻烦了,吐出二字,很不耐烦。

      禾嘉面色瞬间煞白。

      “被我吃了,那日你不是看到了?”他看到她面色变化,懒洋洋道,“味道还不错。”

      “怎么?”他看到她眸子里瞬间含上的一笼水雾,挑眉,“舍不得?

      禾嘉哭了,颤抖着,说不出话,原渚曾经对她的好,一一浮现在眼前,她视线愈发模糊。

      她不住的摇头,沉默的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原本漆黑冷漠的眸子,晦默不明的看向她,“有什么好?那种脾气恶劣的普通男人。”

      “你如果非想要个哥哥,我可以陪你继续玩下去。”他冷冰冰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妖物所化,他眸色是漆黑的,明明是和记忆里原渚一模一样的眼睛,可是,透过那双眼,禾嘉竟陡然想到了,记忆里,那妖物金色的竖瞳,似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那是来自于非人类的注视,冰冷,睥睨,从上而下的俯视。

      禾嘉拼命摇头,擦了一把眼泪,声音沙哑,“没,没有,不,不用。”

      如果说脾气恶劣,眼前的男人,比起记忆里的原渚,毫无疑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她根本不觉得原渚恶劣。

      “那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你浑身上下能有几两肉,够塞牙缝?”他语气越发冰冷。

      “我可以容你多活一段时日,养一养。”

      禾嘉唇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

      “如果什么时候饿了。”见她越发畏惧,眸子里全然是恐惧,不住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男人脸上笑意已经完全消失,冷冷道,“就提前。”

      那双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化成了暗金色,给他英气俊美的面庞增添了一丝说不出的妖异。

      不知道他原本是什么模样,禾嘉模模糊糊的想。

      她想活下去,禾嘉手心里握住了一块柔软的织物,潜意识里还在死死握着,像是溺水之人能攀援到的最后一处救命的索。

      她眼下还带着潮红的泪痕,眸子被泪洗得干净剔透。

      那是原渚的衣袖。

      暗金色的的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

      禾嘉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是龙是蛟,两个还是有区别的~模样习性都有区别。
    还是随便写写,纯属虚构,自娱自乐qvq
    水平很低,感谢大家来看555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