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妖》醉亦可醉

14、猫又

　　早晨的时候，林恕一推开房门，便见到坐在院子里的林小声，小姑娘身上，全是晨霜的痕迹，睫毛上还挂着水汽凝结出来的水珠，很明显便是在这里呆坐了一夜的表现，他觉得自己的某根神经跳了跳。

　　林恕深吸一口气，原想眼不见为净，走进厨房后不过两息，他便又出来了。

　　“林小声！”林恕站在林小声身后，手里提着昨晚那个油纸包，脸黑如锅底，“既不吃饭，也不睡觉，你想要做什么？”

　　林小声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水珠，不解的看着林恕，“我不需要的。”

　　林恕再次深吸一口气，“就算你不需要，但也得装得需要，你若是表现得太过异于常人，就不要跟着我！”

　　“……”林小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此间利弊，“好吧，我尽量。”

　　这句我尽量却并没有平复林恕心中的怒气，但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深深的看她一眼，出门去了，待到再回来时，手上竟挎着一个菜篮。

　　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是个什么东西都尚不能确定，以林恕的性子，大可不必管她这么多，可是每次一对上那双隔花掩雾的眸子，脑子里就迅速弥漫上一股水汽——俗称进水了。

　　需要自己做饭，便需要水，于是每日里，都会有挑水郎上门来给家里那几口缸蓄上水，倒是间接的解决了林小声爱洁的问题。就是费水了些，她不仅时不时的要净手，还没天都要洗澡，这般种种，在漠北城都是奢侈的行为，但好在林恕是个有钱的，倒也不曾有什么不方便。

　　有一件儿事儿却是让林小声挺留心的，那便是隔壁那家的那只黑猫，总是在林小声倒水的时候，会过来蹭点儿水喝。

　　想来在漠北城里，水是金贵之物，很少会有人给足了家里的畜生水喝的，要么是食草类的动物，自己在草杆中汲取，要么就像猫猫狗狗，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去外边儿自己寻。

　　林小声便沉默的看着贪水的猫儿越靠越近，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伸出粉粉的舌头，舔舐着林小声特意倒在一个残破容器里的水。

　　猫蹲得很谨慎，尾巴还不是在身后甩来甩去，做足了一见不对就溜的准备，其实林小声觉得，她的速度应当是比猫儿快的，但林小声也不曾惊扰它，便看着它喝。

　　又如此过了两日，那猫儿也确认了此处水源的安全，喝水时的姿态，开始放松了些，林小声便趁机摸了它的脑袋。黑猫刚开始还会避让，但最终许是发现林小声没有恶意，便就由她去了。

　　撸猫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林小声怯意的闭上了眼睛。

　　“吃饭了。”林恕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手下的黑猫一惊，迅速的跃上围墙，跑掉了。

　　“……”

　　林恕大概是一个人过日子时练出来厨艺，其实看上去卖相还不错。

　　漠北没什么蔬菜，当地人都是吃肉居多，但是林恕到底不是本地人，所以他做的食物也是按他的习惯和喜好来的，只是食材有限罢了。

　　林恕做了一个土豆烩牛肉，两份拌面，看上去其实也还不错，但林小声就是不太高兴。

　　她是真的不需要吃东西……
　　其实她就是不想吃肉食，不爱吃面食。

　　林小声坐在饭桌前发呆，她还在想那种黑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对那只黑猫特别有兴趣，她总觉得，那不应该是一只普通的猫。

　　林恕扫了她一眼，却见她对自己的暗示丝毫不在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由的又黑了脸。

　　做菜的人都有这么个心里，我做的东西，必须是好吃的，就算不好吃，那吃的人也不能表现出来。林恕此刻也有点儿这种感觉，甚至还很强烈。

　　因为林小声压根儿就连吃都不吃。

　　‘啪’林恕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活生生一个即将说教不懂事熊孩子的家长。

　　林小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反应过来，然后继续神游去了。

　　林恕无奈，不指望她主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只好清清嗓子，开口道，“你为何不吃饭？不吃不睡的，你要成仙不成？”

　　回应林恕的，是林小声的一个白眼儿，他难以置信，一个小姑娘家的，居然冲人翻白眼？

　　林恕‘唰’地一下沉下脸来，“你给我滚出去。”

　　别看林小声个子小小，发育不良的一副模样，脾气倒是大得很，一听林恕这么冲的语气，她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外走。

　　她的想法就很简单，她反正又不用休息不用吃喝，就远远的跟着他更方便，还不会被逼着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林恕也硬气，见她说走就走了，也死撑着不去追，就看着林小声消失在门外，他依旧自己吃自己的，他吃东西很慢，很斯文，待他慢条斯理的吃完东西，洗了碗之后，心中的火气也平复了下来。

　　冷静下来以后，林恕还是决定出门把小姑娘找回来，跟小孩子置气什么的，未免太没风度。

　　此时刚过正午，街上根本没什么人，只有偶尔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和漠北的巡守士兵。

　　林恕站在空旷的街边，有些迷茫……

　　他发现，他感知不到林小声的气息了，这是为什么？一直以来，林小声都在他的感知内，他也仔细探查过，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人是妖还是其他物种，但总归来说，她身上没有妖力，没有妖气，除了不吃不睡，和一个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却失去了属于林小声的气息……

　　妖怪若是失去气息，有可能是天赋是隐匿行踪，也有可能是死去了，凡人便只有后面这一种可能。且不管林小声是不是妖怪，没有妖力，就是天赋也不能施展。

　　林恕不免有些担心，这时正巧有巡逻的士兵路过，林恕便掏出一片银叶子，向对方打听了一下消息。

　　“十六七岁的姑娘？很漂亮？”领头的士兵接过银叶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给林恕指了个方向，“刚刚往那边儿去了，当时还有另一个小丫头在。”

　　林恕道了声谢，正要离去，又被那士兵叫住，“公子，那边儿是出城的路了，最近城外有点儿乱，出去了要再想进来，可是不容易的。”

　　林恕听完那士兵的提示，若有所思。

　　林小声出门以后便遇到了一个小姑娘，正是那日进城时撞到的那个，原来小姑娘就住在他们那院子隔壁。

　　出来时小姑娘正蹲在门口哭，脚边，那只黑猫一直喵喵叫着，蹭着她的小腿儿。

　　“你哭什么？”林小声问道。

　　“我的布娃娃掉在城门口了，可是阿娘不让我再出城门玩儿了。”小姑娘抬起头，睁着泪眼汪汪的眼角望着她。

　　“为何？”林小声半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与小姑娘对视。

　　“阿娘说那里有坏人，可是，可是小虎子家都住在城门那边呢？”小姑娘擦擦眼泪，吸吸鼻子，好不委屈。

　　“那我去帮你找回来吧。”林小声想着，自己索性没事儿，帮帮这个哭得惨兮兮的小丫头吧，就当是弄坏她风车的赔礼了。

　　小姑娘果然破涕为笑，开心的点了点头。

　　黑猫亲昵的林小声脚边打了个滚儿。

　　林小声看了看黑猫，问道，“这是你家的猫？”

　　小姑娘点点头，“嗯，我娘救回来的。”

　　“救？”

　　“就是，就，就是，救。”小丫头对对手指，有些说不清楚。

　　让小丫头赶紧进屋，别在这儿晒着之后，林小声便自己往城门走去。漠北的冬天不热，但是很干，太阳直愣愣得挂在天上，晒得人脸发红。这里的居民普遍是这幅样子，黢黑的脸颊又带点红血丝，这里的太阳确实毒辣，不管冬夏，都得把自己包裹严实。

　　林小声和林恕自然是没这方面的顾虑的，因此他们在漠北城里容貌是显眼得不行，这也就是巡逻士兵能知道林恕问的是谁的鱼那样。

　　两人都是白白净净，容貌过人之人，很明显便是一路的。

　　虽然不热，这太阳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但林小声也不喜欢被晒，空气干干的，一点水汽都没有，因此她走得很快，只要没人的地方，她几乎都不会掩饰自己的速度。

　　等林恕到达城门的时候，守门的侍卫才告诉他，林小声已经出城了。

　　林恕想了想，还是跟着出了城，对于他来说，城门和城墙，其实也就如同虚设罢了，进城难？没什么影响。

　　便是林恕早有心理准备，出城以后，还是被外面的情景给惊了一下。

　　漠北城外，聚集了大约三四百的流民，城外竟然无声无息的聚集了这么多的流民，城里却没得到一丝消息？

　　不，应该是有消息的，只是人心惶惶，没人声张罢了。

　　林恕在一处流民的帐篷外找到的林小声，小姑娘的布娃娃被这里的一个小男孩捡走了，所以她才到了这里，她站在帐篷外面，说来取回一个布娃娃，里面的人却没有搭理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说你就跑掉，难道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林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小声诧异的回头，“你怎么来了？”问完之后，又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会担心？”

　　林恕也沉默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一开始大概是套用一下教育孩子的经典语录，顺口而已，但是林小声问出声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跳得快乐一些。

　　所以大抵是……
　　“会担心。”

　　林恕听见自己这么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