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殿》青执为枳

2、第 2 章

　　大厅内的长明灯已经熄灭了，只剩几盏调暗了的暖色壁灯稀稀拉拉挂在墙壁和立柱上。弗雷还站在这里唠叨个不停，尼奥尔德背在身后的左手手臂隐隐发疼，都不用看，按照这个痛感程度来说，准是毒素入体发黑了，说不定连边缘的那一块肉都会烂掉。

　　更惨一点，也许会被这个所谓的“种族”同化。

　　“嘿你知道吗我刚刚就一直想问，你这家伙是哪来的勇气垫后的？你是没有看见你在说后撤时巴尔德发黑的脸，他那种族优势凸显地他更白了——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想说老颜可真有你的，之前奥丁不在时都是巴尔德自我感觉良好来做指挥官，你这一次可真是……”

　　“弗雷。”

　　“噢，我在，怎么了？”弗雷的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她。

　　尼奥尔德此刻只想使劲甩她的左臂好转移一点注意力，不过研究表明这项动作并不会起到任何缓解疼痛的作用。“你能暂时离开一下，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吗？”

　　弗雷于是用略带疑惑的视线看她：“你什么时候也这么……”

　　后面的话尼奥尔德没听见，因为她感觉到她的胳膊越来越疼了。下一秒她就利落地将一直藏在背后靠墙的手臂抽出来，借着头顶上壁灯的光看，整个伤口都泛着黑，肉已经翻了出来，但好在底下的经脉没断。

　　伤口不严重，尼奥尔德松了一口气。她的下一口气还没出来，左臂“蹭”地被弗雷抓住，“怎么回事？你被抓到了？你刚才怎么不说，这东西不能拖颜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尼奥尔德顺着刚才没吐出来的气说，“所以才要你回避一下。”

　　弗雷恶狠狠地瞪着她，这让尼奥尔德不禁认为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就像是上次趁他不在时偷了他的小甜饼时一样。

　　尼奥尔德莫名其妙看回去，弗雷的视线一跟他碰上就转移了，他看着尼奥尔德的伤，低声说：“放松，我帮你包扎。

　　“在这里？”

　　“要不然你还想去哪里？颜小姐，需不需要我给你焚香沐浴拜三拜？”

　　尼奥尔德自知理亏，鼓了鼓嘴“哦”一声，做最后挣扎：“那你动作小一点。”

　　“我尽量。”弗雷看着对方的伤口，到底还是不忍心，刚才故意装出的讽刺语气都收回来，口气也软下来。“不能再拖，你自己知道后果。”弗雷放开她的胳膊，稍往后退了半步好让他们拉开距离。他摸了摸手腕，好像是在摸手腕上的某个东西，但被衣袖收起的袖口遮住了，只能勉强看清楚里面的白色一现。

　　他说完后，手中便凭空出现了一卷绷带和一支透明管内装着的靛蓝色试剂针管。

　　弗雷握着试剂跟尼奥尔德对视一眼：“颜小澄，忍不住就吭声。”

　　尼奥尔德咬着牙低声吼：“野猪弗雷，你再敢在任务中叫我名字你就……嘶！”

　　弗雷把试剂插进尼奥尔德手臂上的静脉中，试剂自动锁住针口开始注射。

　　尼奥尔德的左手被弗雷抓着做支撑，她嘴中一直咬着的牙发出声音，仿佛要咬碎了般。

　　试剂很疼，但这是对抗尸毒的唯一办法。弗雷曾经也试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试剂带来的疼痛给他留下了一辈子阴影，不光是他，对整个组织的人来说，□□被丧尸分尸的疼都好过身体内每一个感染了的细胞被试剂生生撕裂再缝合的过程。这种疼所带来的阴影以至于让每个试过试剂的战士自此后面对丧尸都保持了零抓伤纪录。

　　“你如果忍不住的话可以咬我。”弗雷说，把自己手臂上的衣服都扯上去，露出皮肤，递到她嘴边。

　　尼奥尔德看他一眼，弗雷发现对方的额角已经出了不少汗水。她只看了一眼，身子就往后倒去，身后是墙，尽管有了支撑，但尼奥尔德还是站不稳地身子摇摇晃晃，她压低了头，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啰嗦。”

　　弗雷接住了她，让她的头抵在自己肩上好省点力气。尼奥尔德的右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弗雷身上跟她同款的袍子衣角，她攥了满把。死死地拽着，胸腔中发出破碎的喘息。

　　真的很疼啊。弗雷想，连濒临死亡时的恐惧都比不上这个。

　　尼奥尔德半瘫倒在他怀里缓了好一阵子，弗雷一直站的直挺挺的，用自己的身子掩护好这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受伤在“伊格德拉修”是家常便饭，谁都不会瞧不起谁，但尼奥尔德是个例外，她从小就习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就好像是古中庭存在的那些野兽本能一样。弗雷不知道原因，他从没问过，不过他也习惯了在尼奥尔德受伤时帮她打掩护。

　　直到怀中的喘息稍稍渐止，尼奥尔德抓在他衣角的手松开，拍了拍弗雷。弗雷会意，松开自己支撑着她的手。两个人重新拉开一点距离。

　　“怎么样？”

　　尼奥尔德抬起左臂，刚才发黑的伤口边缘已经成了正常色，血在渐渐止住，是红色的。弗雷松了口气，用刚才准备好的绷带帮她包扎。

　　“包薄一点。”尼奥尔德开口说，“太厚会影响行动。”

　　弗雷“嗯”一声，绷带打折只绕了一圈，“紧么？”

　　尼奥尔德甩甩手，小幅度地活动一下手臂，“还行。”

　　弗雷看了眼手中还剩很多的绷带，还未说话，就被尼奥尔德抢先：“你收着吧，我自己有。”

　　弗雷想起昨天刚补充过的“地窖”，这时候大家物质充沛，尼奥尔德也不缺这么一卷。不过他还是强硬地把手中的绷带塞给对方：“拿着吧，反正你已经用过了。”

　　尼奥尔德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弗雷被看得有些局促，他的视线不断打转，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处可转移注意力的地方：“你的袍子……”

　　他指着尼奥尔德袍子上的左手臂处，那里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唔，等有时间我去找赫尔莫德补一下。”尼奥尔德看一眼便又放下去，不在意地说。

　　他们身上穿的战斗袍采用特制材料，防水避风保暖，还有小幅度防御作用。不过由于原料稀缺，目前就只有“尼伯龙根”成员才可拥有。

　　“幸好有它替你挡一下，要不然这力道下来估计你的手就废了。”弗雷看着战斗袍上的划痕后怕道。

　　尼奥尔德耸耸肩，倒依旧是满脸不在意：“说明我命大咯。”

　　“又在胡扯。”弗雷不满地拍一下对方胳膊，皱着眉眼看就要教训，尼奥尔德忽然弯腰低头捂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胳膊，表情痛苦。

　　弗雷紧张地扶着她，“怎么了？是伤口有问题吗……”

　　“……你打到我伤口了。”

　　弗雷顿时立即甩开她的胳膊，翻个白眼：“你演技可以再夸张一点。”刚才他打的明明是另一只。

　　尼奥尔德顺势借着自己半弯的腰笑起来，“野猪弗雷你也太好骗了吧，还伤口有问题，小心赫尔莫德知道后给你穿小鞋。”

　　弗雷冷眼瞪她，听见这个外号后脑袋上蹦出几根青筋：“颜小澄，你要是再敢在我名字前面加上野猪二字，我就……”

　　尼奥尔德直起腰，脸上愉悦的笑一瞬间收回去，冷着脸挑了挑眉，似是挑衅道：“你就怎样？”

　　“我就……”

　　“尼奥尔德。”

　　第二次被打断狠话的弗雷一点一点转过脖子去瞪来人，不过他眼中的刀子还没飞出去，在看清对方后就转化成一个足够狗腿又缠意绵绵的笑：“海姆达尔大人。”

　　“尼伯龙根”的情报官海姆达尔常年坐在奥丁左右，正如他的代号一样，不论是“伊格德拉修”还是“尼伯龙根”之内，“海姆达尔”这个名词都代表了唯一的情报来源。

　　不过“尼伯龙根”内除了奥丁位高权重担任首领职责，其余成员地位一律平等，活着是这样，死后进入瓦尔哈拉英灵殿也不分彼此互为兄弟姐妹。

　　弗雷的一声“大人”换来了海姆达尔的关注，他原本面向尼奥尔德的身子也转了一点过来，走来的角度近乎于切入面对面的两人之间。

　　弗雷听见尼奥尔德在他身边小声吐槽：“狗腿。”

　　弗雷瞪她，尼奥尔德立刻换一个词：“猪腿。”

　　“死颜……”弗雷的话还没说完，尼奥尔德立刻给他一肘子：“不要叫我名字！”

　　海姆达尔走了过来，还想还回去的弗雷在无意间抬眼对上海姆达尔额前的那只渡鸦后，他此前的嬉皮笑脸都咽回到了肚子里。他对朝他点头示意的海姆达尔也点头回了礼，脚步上前一步像是要跟对方寒暄，身子却有意无意地把尼奥尔德挡在后面，“大人也是因为刚才垫后的事来？放心，尼奥尔德这个死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海姆达尔看着弗雷，视线又转移到矮他半头的尼奥尔德身上，他敛下眼低了低头，面对女孩子终于难得想起了点绅士风度，渡鸦不再直视着对方：“奥丁要见你。”

　　尼奥尔德点一下头，“知道了。”她就要跟着得到回应之后立刻回头走的海姆达尔一起，步子刚迈开半步就忽然被弗雷抓住腕子，尼奥尔德毫无防备之间一下子跌进他怀里，“你干什么？”

　　海姆达尔也回头来不解地看他。弗雷讪笑，无辜地解释：“衣服缠住了，不好意思，一个小玩笑，大人先走，她马上就去。”

　　海姆达尔微低头表明自己知道了，便又不急不缓地迈开步子。

　　弗雷低下头对被他硬按进怀里正怒瞪他等他解释的女孩低声说：“袍子脱下来，我们互换。”

　　尼奥尔德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现在要去见的人是奥丁，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心态，对着这身破袍子，自己都瞒不过对方。

　　她给弗雷一个感激的眼神，抓着对方的袍子边往自己身上套，边往前跑赶上海姆达尔。